《甜莓》时窈

52、独家记忆

　　八月底，同学陆续去大学报道。　　　　 　　 　　　　
　　夏江大学新校区是今年投入使用的，医学院没完全搬过来，本博八年制医学系只有新生在这，季晫恒他们还在旧校区，明年才能过来。
　　如何平静面对喜欢的男生太难了，得知两人不在一个校区，云粹放松不少。
　　父母还在上海，她拖着个二十四寸行李箱，独自去新校区报道。

　　新生报道和社团纳新同步展开，校道两侧全是红色的志愿者棚，一个挨着一个，有各学院的，也有社团的。
　　云粹迈进校门，走没十米，被塞了一沓宣传单。
　　“同学，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观鸟协会呀？”
　　“我们茶道社今晚有活动，在三教一楼。”
　　“同学办卡吗？电|信套餐超便宜。”
　　“别听他的，办我们移动的，流量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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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活动好多……
　　云粹嘴角歪斜，微微抽搐，以‘谢谢’开道，艰难地往里走。

　　“你们烦到她啦。”有个男生挤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行李箱拉杆。
　　云粹拽紧箱子，警觉地瞧他一眼。
　　男生指胸牌，“我是学生会的，负责新生报道的。不是推销的。”
　　“学妹，你是哪个专业的呀？”
　　“临床医学。”
　　“是我们医学院的啊！”男生转身，让她看马甲背面，上面绣着医学院的院徽，“我是口腔医学系的。比你大一届。你是临医几年制的？”
　　“本博八年制。”
　　“卓越班的啊。真厉害。学霸啊。”
　　“没有啦。”同是医学生，云粹心稍安，握行李箱的手松了松，跟在他身后走，“学长，我们现在要去哪？”
　　男生带她走到医学院的棚子，“在这填表领宿舍卡。”
　　云粹俯身填表。
　　男生拉来张凳子，“坐着填。你加新生群了吗？”
　　云粹摇头，“没有。”
　　“我推给你。”男生随即点开一个二维码，催道，“拿微|信扫阿。”
　　昨天凌晨两点关店回家，今天七点就起床出门，刚才又在校门那被各种推销折腾，云粹的脑袋处于宕机状态，别人让她干嘛，她就干嘛。
　　添加完，她才发现加的是对方的个人微|信，不是新生群。
　　他发新生群号给她。
　　“我叫藤子安。你的直系学长学姐还在旧校区，以后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谢谢。”
　　“客气。填好表了？”
　　“嗯。”
　　“我带你去宿舍。”

　　校园很大，两人坐校内公交去往宿舍。
　　云粹取回行李，婉拒藤子安送她上楼。
　　“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谢谢学长。”
　　宿舍门半开着。
　　云粹推开，轻轻叩门，“有人吗。”
　　二号床的床帘拉开，探出个脑袋，“你好。我叫林沛。”
　　“云粹。”她把东西放到一号床，“我是本地人。你呢？”
　　“外省的。你来好早呀。我以为本地的会最后一天到呢。”
　　“想早点来看看。”
　　林沛指着另外两个空床位，“她们俩今天不来。”
　　云粹诧异，“你怎么知道？你们是高中同学？”
　　“不是。学院的新生群有宿舍安排表，我加她们俩了，我也找你了，你没在那个群里。”
　　“我今天刚加群的。”
　　“我看到了！”林沛已经收拾好，坐在床上划手机，“我加你了。”
　　她跳下床，“我帮你收拾？”
　　“我自己来吧。”
　　“那我去打水。”
　　有人帮忙，云粹很快把床位擦洗干净，两人坐在各自的书桌前整理细软。
　　林沛打开外卖软件，“叫外卖吗？还是一起去食堂？学校三食堂有一家韩式烤肉饭特别好吃！”
　　“你好清楚呀。”
　　“我在贴吧看的。我可是做足功课了呢！我还在新生群加了个学姐，把系里的学生、老师关系都问清楚了！”
　　云粹不解，满眼疑惑：“什么关系？”
　　“就是谁和谁是一对。有哪个帅哥还单着。”林沛转动电脑屏，和她分享情报，“这个学长叫季晫恒……”
　　“他有喜欢的人了。”
　　“欸？”
　　“我和他同个高中。”
　　“那我更新下。”林沛删掉他的照片，继续往后划，“咱们学院的单身帅哥很多，给你看其他的。”
　　林沛开朗健谈，把知道的一股脑告诉她。
　　云粹脑袋发涨，“好多人名。我要记不住了。”
　　“咱们去食堂边吃边聊。”
　　“好呀。”
　　云粹拿手机时，随手点开屏幕，有一条未读信息——
　　[季晫恒]：你今天去学校报道了？
　　[云粹]：你怎么知道？
　　[季晫恒]：学生会群里更新了签到表，我看到了。
　　[季晫恒]：要帮忙吗？我去找你？
　　两人开学时间不一样，新校区在远郊，他过来一趟太麻烦了，云粹本就在刻意躲他，接连发出三条消息婉拒。
　　季晫恒没再回。
　　一直到吃完饭，又在食堂坐了很久，口袋里的手机都很安静。

　　宿舍还没办网卡，两人坐在食堂蹭学校网。
　　“她们俩什么时候来？”
　　“有个明天来，还有个……”
　　云粹抬眸，“你怎么了？”
　　林沛嘴巴微张，怔怔地看向前方。
　　对方没回答，云粹肩膀倏地一沉，她仰头，那张梦里都只敢碰碰他手臂的人现在正站在她身侧，两手压在她肩头，虚揽着。
　　“云粹。”
　　“学长，你怎么……”
　　“来学生会办点事。”
　　林沛插嘴，“你们很熟呀？”
　　云粹说：“他是我好朋友哥哥的高中室友。”
　　林沛从贴吧上知道季晫恒是学生会宣传部的，很多学院活动都有他的名字，以为他是随和好相处的那类。亲眼见到，觉得好像不是。他眉棱分明，不怒自威，嘴角的笑容很淡，疏离感很强。
　　林沛咽唾沫，“要不你们聊，我先走？”
　　云粹拦住，“我们说好一起去茶道社看看的。”
　　她背包，“学长。我和室友先走了。”
　　季晫恒轻‘嗯’一声应答，捏在肩膀的手却没有移开。
　　林沛识趣地起身，“我去食堂门口等你。”

　　“你嘴角粘东西了。”季晫恒的拇指按在她嘴角擦。
　　“哦……”云粹其实很紧张，藏在鞋的脚趾用劲抓地缓解紧张情绪，胸口微微起伏，调节呼吸，防止脸颊涨红。
　　她神情淡然地定在原地任由他擦。
　　季晫恒眉头紧蹙。
　　“好了吗？”她问。
　　“没了。”
　　“谢谢。”

　　云粹站起来，端餐盘去倒。
　　季晫恒也不说话，两手插兜地跟着。
　　乘自动扶梯下至一楼，他迈开步子，挡在云粹面前，嗓音低沉，“现在不是高中了，我们还要避嫌吗？”
　　“我没有呀。”
　　“你……”季晫恒噎住。她确实没有躲他，也确实对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不是要去学生会吗？”
　　“是。”
　　云粹侧身让道，“那去吧。”
　　季晫恒没动。
　　云粹耸肩，迈前一步，“我走了？”
　　“走吧。”
　　“学长再见。”
　　“再见。”
　　云粹快步走出食堂，挽住室友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
　　季晫恒面色阴沉，心中烦闷，插在兜里的手紧紧攥着瓶驱蚊水。据说新校区蚊虫多，这是特意买给她的。
　　今天学生会没活动，他就是专程来找她的。
　　两人一年没见，本想趁着暑假弥补下，可她非常忙，微|信回得慢，去店里又怕打扰她工作。这可能是季晫恒人生里最漫长的暑假，以为开学她不用看店就熬到头了，今天见面，他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云粹见到他不会害羞了。

　　**

　　周五中午，云粹躺在上铺和贝嘉妮聊天。
　　贝嘉妮没出|国，和林彦清在同一座城市读大学。而贺逸飞在志愿提交前一天更改了，没留在本地，按原定计划出|国。
　　[NiNi]：贺逸飞真出|国了，我以为他会报理工学院，留在嘉禾市追琪儿呢。
　　[舒云慢卷]：他在追阿。前天琪儿收到一盒他寄过来的巧克力，里面写了好多肉麻的话。
　　[NiNi]：贺逸飞能成功吗？
　　[舒云慢卷]：不知道。
　　[NiNi]：那你和季晫恒呢？
　　[舒云慢卷]：我们在不同校区，很少见面。不说这个了，你和林彦清七夕出去玩了吗？
　　[NiNi]：我们去游乐园啦！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悦。云粹嘴角漾笑，心中酸涩却无声蔓延。她没有贝嘉妮双向奔赴的好运，也没有贺逸飞不放弃的勇敢，所以她的暗恋注定不会有结果。

　　林沛拍床，“云粹别睡啦。下午的课在旧校区上，早点起来收拾书包。”
　　云粹撩开床帘，“我不化妆。换套衣服就能走。”
　　林沛继续催：“今天周五呀！上完课咱们去逛街吧？”
　　云粹的脚刚沾地，就被三个室友按到凳子上。她们没给她犹豫、拒绝的机会，直接蘸取精华液往她脸上抹。
　　“化得美美的去逛街，心情会更好。”
　　云粹有点紧张，“妆别太浓。我不适应。”
　　林沛拍胸，“放心！给你弄个素颜妆。”

　　三人轮番上阵，好一阵忙活。
　　林沛捧着镜子，“好啦！睁眼吧。”
　　刚才又是抹精华，又是扑粉，云粹眼睛眯得紧。这刻放松下来，慢慢睁开眼。
　　镜子里的人像她又不像她。
　　眼线拉长，眼睛变大了，修过的眉毛似微弯的柳叶，笑盈盈的，温婉可人。
　　林沛收掉镜子，“换衣服吧。第一次去，咱们早点出门。”

　　距上课还有半小时，四人在医学楼里逛。
　　楼上的实验室的门都虚掩着，好像有学生在里面做实验。
　　学姐开门出来，“你们是？”
　　林沛回：“大一来上课的。”
　　“在一楼的阶梯教室上。”
　　“学姐……”
　　“怎么了？”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进来吧。”
　　四人先后进屋。
　　学姐介绍，“这是教具室，全是手术室的医疗器具。”
　　她们第一次接触到手术器材，对什么都感兴趣。
　　聊到骨科专用手术包，云粹的心皱巴巴地揉成一团，一抽一抽地疼。有的器具锐利、沉重，看着就很疼。云谦还在上海做康复，不知道和新假肢磨合得怎么样……
　　她深呼吸几次也没稳住情绪。
　　“学姐，我去上个厕所。”
　　“厕所在走廊尽头。”

　　脸上有妆，不能哭，也没法洗脸，她仰着头，两手张开扇风，硬生生把眼泪扇回去了。
　　她调整好，洗手出来。
　　季晫恒两手环胸，斜靠在走廊。
　　看她出来，他站直。
　　云粹走向他，“学长，你来做实验的？”
　　“下午我有课。刚才上楼，看背影觉得像你……”
　　“大一的细胞生物学要在这上。”
　　“晚上和我去吃饭吧。”
　　“不了。我要和室友一起。”
　　云粹绕过他，往教具室走，却被他拽住了胳膊。
　　他嗓音含笑，手指压着她肘关节轻捏，“粹粹。你今天好漂亮。”

　　窈窈：这一卷学长的视角会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