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献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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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他？！
他提的要求超出云粹的预期。
身体像一台爆米花机，热乎乎、甜腻腻的爆米花从心脏不停迸发而出，有惊慌，有诧异，也有为难，各种情绪轮番在羞红的脸颊显现。
“你这表情……”季晫恒的手贴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不愿意阿？”
“我……”嗓子像吞进一罐强力胶，紧紧黏着，说不出话。她咽唾沫，手指动了动，“觉得有点奇怪。”
“嗯？”
“我没有……抱过男生。”云粹艰难说完。
“你这话说的。我也没抱过女生。”
他的语调好随意，可能对他而言拥抱并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一时兴起。
云粹的脑袋急速运转，想着如何跟他解释拥抱在她这里代表着什么。
“噢。不对。我抱过。”他忽然笑了，痞里痞气地凑近，附在她耳侧，压低嗓音，悠悠说，“我抱过你。体育场那次。”
云粹又咽唾沫，全是汗的手掌贴着裤子擦。
“我开玩笑的。”季晫恒握住她的手，抽出张纸擦掉她的手汗，捏了捏掌心的软肉，“瞧你吓的。手掌都快成水帘洞了。”
所以又是觉得好玩，在逗她么？
云粹转动手腕，抽回手，拿纸自己擦。
季晫恒会读心术吧，怎么她刚在心里提出疑问，他就开口回答了，“心理学上有种‘触摸效应’。人在难过烦恼时，适当的拥抱可以刺激激素的分泌，给大脑释放安全信号，调解坏心情。”
专业性极强的解释，让这个拥抱的温度锐减，云粹心底却升起一股暖意，紧绷的神经的稍松。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有其他想法，是在用所学的知识关心她。
“云粹，你烦恼这件事很久了吧？”
“嗯……”
“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要继续藏在这里看书？”
“……”
季晫恒手指摁在她脑袋顶摸，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边按边摸。
云粹不解，“我脑袋上有什么？”
季晫恒下颌微扬，视线在她脑袋顶扫了几圈，“找牛角。”
“真奇怪。你不属牛。脑袋上也没牛角。怎么比牛还倔？”
“学长……”这次是在揶揄她，云粹听出来了，缩脖，身子往后倒，躲开他找东西的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嘛。只能来看看书。”
“问我啊。”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问你的。”
“五一那个心理科医生有出诊，我帮你预约。”
“好。”
“带叔叔过来吗？”
“不了。我先去问问吧。”
“他不愿意？”
提起父亲，云粹似泄气的皮球，肉眼可见地瘪下去，委屈的眼眸低垂。
季晫恒看着心疼，没再追问，拿出手机联系心理医生。
过了会，他说：“明天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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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云粹骗父母要去市图写题，出门左拐乘车抵达约定的医院。
恒爱医院是嘉禾市最大的私立医院。
医院东西南北门都有车站，云粹从南门站下车，打开微|信的位置共享，绕着医院围栏走了一圈，找到正门。
季晫恒招手。
她收掉手机，小跑过去，“我迟到了吗？”
季晫恒按着她肩膀往里带，“没有。是我来得早。”
两人进院，乘扶梯上三楼。
前面的患者还没出来，他们坐在走廊等。季晫恒起身去护士站，不知道靠在那说了什么，护士拿起电话拨号，和那边说完，再抬头和他说话。
他坐回来。
云粹问：“怎么了？”
“我让她问问今天康复中心有没有开。”他手指楼下，“一楼有个提供给病人做复健的活动室。如果叔叔有需要和我说一声，那些器材可以免费使用。理疗师就需要拿医保卡付费预约了。”
对季晫恒而言，这些事只要说一声就可以全部免费，但他没这样做，他知道云粹不会答应，也不喜欢他这样。
“学长，谢谢你。”
“没事。”
护士台叫号：“90号云粹。”
云粹举手，“是我。”
护士指向走廊，“2号诊室。直走进去。到你了。”
“谢谢阿。”云粹背包走进去。
诊室里，医生听完她的情况，给出些这个阶段患者可能有的想法，劝云粹最好带患者来。告诉她，很多事只有本人有改变的意愿，才能走出来。
云粹轻声道谢要走。
医生叫住她：“你说你爸爸在网上和那些人聊天？”
云粹坐回来，“对。好像是一个患者群。”
“咱们健全人在很多方面没法感同身受，真的很难了解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你可以试着去加那个群，和其他患者聊一聊，说不定会有收获。”
“好的。谢谢医生。”
“不客气。”
心理咨询的基础时间是一小时，她才十五分钟就出来了。
季晫恒迎上去，“有用吗？”
云粹点头，“有点吧。”
季晫恒叹气，“我带你去楼下的康复中心看看吧。”
云粹背包跟在他身后下楼。
今天有个佩戴仿生智能假肢的患者在康复中心撑着双杠练习走路。
对方是因为车祸失去双腿，比云谦严重，两边都截到大腿。
那人的手术刚做完没多久，和智能假肢还在磨合期，两手抓着双杠，走得很吃力。父亲张开双臂护在身后，随时准备接住他。
两人站着看了一会。
那个患者五官扭曲地喊疼。
医生建议他休息一会。
他的父亲赶紧上前一步，一手揽着他，一手架着他，扶他走出练习区，走到旁边的座位休息。
智能假肢拆下，包裹残肢的布套有斑驳的血迹。
父亲拿出随身药膏抹在他的腿上。
待两人抹完药，云粹上前去询问情况，“叔叔您好。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们这个假肢是在哪里订做的呀？多少钱？”
那人的父亲说：“在上海。还有一些康复训练的费用，加一块大概五十万吧。”
季晫恒说：“好像便宜的品牌就二十几万。”
男人点头：“确实有。材料不一样呀。”
戴假肢的男生插话：“你是替谁问？”
因为父亲特别在意别人的目光，云粹不怎么敢和残疾人说话，怕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同情会刺伤他们，在路上看到都会迅速转走目光。
对方主动问话，她坐到他身边，抓紧机会问，“我替我爸爸问的。你这个假肢戴着舒服吗？”
“还行吧。”男生建议，“便宜的硅胶硬，穿着不舒服，需要磨合很长时间。智能假肢的传感器也很重要，贵的更灵敏些，更好学习。你爸爸多大年纪？”
“今年四十五了。”
“尽量买好点的。不好的假肢戴着太遭罪了。”
男生脱掉假肢，让她摸里面的硅胶层，“你摸。”
云粹摁了摁，软和有弹性，比云谦现在用的好。得到对方允许，她抱起假肢颠了下，“咦？之前我们去问医生，医生说智能假肢会重一点。可这个我捧着还好。”
男生解释：“这个是强度高的轻质材料。”
男生父亲在旁边补充：“主要部件是钛合金和碳纤维的复合材料。”
云粹接连问了好多，对方耐心逐一解答。
男生看腕表，戴上假肢，“休息差不多了。我再走一会吧。”
云粹伸手去扶，帮着扶到练习区，又一次和对方道谢，然后背包离开。
了解的越多，心情越沉重。
云粹自知比不上季晫恒的家境，但从没觉得家里有多差，需要什么，父母都会第一时间满足她。前两年，智能机上市，很多同学家里不给换，她没提，葛敏（分隔符）主动花三千买新手机给她，她是同学里最早使用智能机的一批。
然而这刻，她明白了。
季晫恒轻松说出口的二十万是她家好几年的积蓄。
好的假肢价格高昂，后续复健也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精力、时间。这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家庭承担得起的。
她明白云谦为什么不想换智能假肢了。
从医院出来，门口挂着招聘信息，她随手拍照保存。
回到家，她坐在书桌前，打开计算器，拿纸笔算钱。
招聘信息有各个职称对应的工资。
医学院毕业，初到医院的职称是住院医师，工资六千。听说八年本博的，升职快，算一年升到主治吧。主治的工资是一万。
她掰着指头算——
就算工资全部存下来，五十万也需要攒五年。
读医学院八年，工作五年，就是十三年。
那时候云谦都五十九了，快到退休年纪，肯定更不愿意换智能假肢，
云粹忽然不喜欢医生这个行业了。她需要尽快赚到五十万，而医生这个职业不能满足她的需求。
她打开网页查找什么工作赚钱快。
网上什么说法都有，但哪种都不靠谱，像诈骗广告。她想起和康琪儿关于职业规划的聊天，康琪儿想当金融理财师，理由是有钱人的钱好赚。
云粹捧着脑袋思考，想她能为有钱人做什么，能怎么赚他们的钱。
‘滴滴滴——’
Q|Q消息声打断她的思考。
班级群在发消息。
距离高考还有一年，距离选专业也还有一年。她暂时搁置赚钱的念头，打开群消息，接收作业题。
班级群不知为何突然聊到某个同学姐姐的相亲对象。同学说她姐的相亲对象看着人模狗样的，空间一堆乱七八糟的转发。同学顺着那些转发摸过去，发现那人加了很多不三不四的群聊。
群聊？！一语惊醒梦中人！
云粹的空间偶尔会发些伤春悲秋的说说，特意屏蔽掉家人。
她认为父母的Q|Q就是用来联系人的，不会玩这些，都没看过他们的空间。云粹点开父亲的空间，空荡荡的，只是偶尔转发一些水果的便捷切法。但点开空间留言板，有非常多鼓励的话，一看就是那些群友留的。
她逐一点开那些群友的空间。
在一个人的空间转发里看到群号。
这是云谦最私密的角落，肯定很抗拒被她发现。云粹也是被逼到没法子了，只有更了解他的想法，才知道怎么劝他换假肢。
她顾不得那么多，注册个小号去加。
管理员在线，她的入群申请很快通过。
进入群，系统自动发出邀请新人入群的消息。
下面很多人跟着回：欢迎新人。
[笑看红尘]：@失落の云，你的资料卡显示17岁。好年轻阿。因为什么截肢的呀？能问吗？
[失落の云]：车祸。
[笑看红尘]：唉……正是大好年华呢。可惜了。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失落の云]：刚做完手术，还在挑假肢，不知道安什么样的。
[梦醒时分]：如果有条件的话，当然要换仿生智能假肢啊！十七岁还在上高中吧？以后要去大学，要恋爱要结婚的。要换好点的假肢。走路才会稳。刚开始学习走路会很难，可能会有人笑你，但你千万不能放弃。不能放弃，知道吗？
[笑看红尘]：你好积极。
[在冬季]：他的女儿好像也是十七岁吧。
[梦醒时分]：是。她特别乖。
[失落の云]：叔叔，你是用智能假肢吗？
[梦醒时分]：不是。叔叔年纪大了，不用那么好的。我要把钱留给女儿。她成绩很好，以后可能会读博、要出|国，或者要买房付首付结婚。这些都需要钱。
[在冬季]：当你女婿很好阿。女方出首付。
[梦醒时分]：我是给女儿买房，又不是给女婿。我已经这样了，再不拿出点什么，会被人家看轻的吧。我不想那样。我希望她能自信地告诉对方“你有的，我也有”，然后开心地去恋爱。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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