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献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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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水果店开张的第六年，家里攒了一笔钱，餐馆计划终于能提上议程。葛敏去厨师培训班上课。
葛敏周末要上课，水果店万一有事就不能及时赶回来。云粹不放心云谦一个人看店，不去图书馆了，带作业去店里写。
周六，商店街人来人往。
店门口的欢迎玩偶很灵敏，谁从门口晃都会说‘欢迎光临鲜果多滋，今日梨子特惠’。
这样会影响她写作业。
云谦转到店门，关掉玩偶的声音。
云粹晃手里的耳机线，“没事的。我可以戴耳机。开着吧。这样他们听到说不定会进来看看。”
云谦打开霓虹灯牌，“用它也行。你别总戴耳机，对听力不好。”
他按着轮椅转回收银台，“你是在听音乐吗？”
云粹摇头，“不是。是在做英语听力。”
云谦嘴巴微张，还有话要说，恰好客人在这时提着水果来结账打断他的话。
云谦伸手接过购物筐，把要洗要切的拿出来，放在膝盖上。手按着轮椅转到水槽，先洗手再洗水果，然后戴手套切好放进盒子，再摘掉手套，按着轮子转回收银台。
收银台是根据云谦的轮椅走动设计的，可他需要转轮椅，要多次洗手。整套流程下来比普通人慢。
这个顾客买的东西很多，云谦分两次从收银台转运到操作台。
云粹本想帮忙，笔已放下，犹豫一番，选择拿起笔写题，交由他去处理。
全部处理完，顾客付钱离开。
云谦收拾好刀具和果皮，再次洗手，转到云粹身边。
店内安静下来。
云谦拍她肩膀。
云粹按暂停，摘掉一边耳机。
“别用耳机了。放出来吧。让我也听听。听听你们现在英语学到哪了，有多难。”
听力测试已经写完，云粹现在是在听歌，听他这么要求，点开播放列表，从本地文件里找到英语阅读播放。
“这不是听力测试，是VOA的《慢速英语》，老师推荐我们听的。”
“行。放吧。”
“好。”
VOA在播新闻，云谦就这话题聊了几句，云粹以为他是有看国际新闻，只要听懂一些词汇就能判断内容。后来他复述出主持人的看法，她才明白云谦是真的听得懂。
她的英语听写都是葛敏读的，因为云谦说过太多年没说，口语全还给老师了，怕说不准耽误她。
云粹颇感意外。
低头看到收银台下的一叠书籍，内容涵盖天文地理，其中还有几本英文杂志，书页都翻打卷了。
六年了，他受伤六年了！
从那些书里，她感受这六年对他有多漫长，也能想象到他每一天是如何度过的。
受伤后，云谦经常自嘲‘现在倒是有时间看书了’。
会在出门时，对她说‘你尽管去，爸爸就在这等你。你现在不推我，我哪也去不了。丢不了的。’
他的世界被行动限制，视野却因为书籍拓宽了。
云粹想说点什么鼓励他，话到嘴边都觉得不妥。
哪怕是天天生活在一起，她也很难完全感同身受。只能尽量忘掉他受伤这件事，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爸爸。
她问：“爸，GATT是什么组织？”
“关税及贸易总协定。”说完组织名称，云谦简单说了这个组织的职能和作用，“明白了吗？”
云粹点头，“知道啦！”
她从包里抽出预习作业，只要把知识点抄到本子上，不怎么需要动脑。她边写，边听英语广播，边和云谦聊天。
一直聊到晚八点，两人收拾东西关店。
回到家里，葛敏先一步回家，餐桌上摆着她在厨师培训班做的东西。
云粹晚餐吃得很饱，随便夹两筷子，夸好吃，放下包，带着lucky去阳台玩。
她每次找季晫恒都喜欢用lucky作开头。发几张lucky的新照片给他，他回复了，说明现在有空，两人才会继续聊下去。
她轻捏它的脸颊，凑过去亲，“我好喜欢你呀。”
面对狗子，她不需要害羞，抱着它躺在地上，一边摸它，一边说：“再忍忍噢。很快就放寒假啦。放假就有空啦。我带你去看他。”
在店内当了一天吉祥物，这刻狗子也累了，鼻头贴在她脖颈蹭，安静地趴在她怀里。
云粹也困，抱着狗边说边打哈欠。
眼皮渐沉，视线逐渐模糊……
慢慢地……
狗睡着，她也睡着了。
葛敏在培训班练得肩膀酸痛，先洗漱好进屋去睡，把一桌东西留给云谦收拾。
云谦收拾好，再去洗澡。
他转轮椅回房，看阳台灯还亮着，以为是云粹忘记关灯。按着轮椅转过去，拉开阳台门，发现她和狗相拥着，倒在垫上睡着了。不知是狗学她，还是她跟狗待久，被它影响，他们的睡姿有点像，都不太好看。
云谦被逗笑。
很快被微凉的夜风警醒。
他轻声唤：“粹粹不能在这睡。会着凉的。”
云粹撇撇嘴，面容闪过一丝不悦，但丝毫没醒来的意思。
云谦无奈，伸手抓着狗腿，轻轻抽出来，另一手环过狗肚子，把它抱到旁边。
再伸手想去拉云粹，试了几次，完全找不到施力点，轮椅摇晃，险些摔倒。
在他眼里，云粹不胖也不重，仿佛还是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儿。
可现实是，云谦连推醒她都很困难。
无力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低头，陷入深深自责里，又锤腿，重重叹气。
云粹兜里的手机震动。
她翻身，手机掉出来。
屏幕倏地亮起，很快又熄灭。
短信在屏幕一闪而过——
[季晫恒]：你明天还是不来市图吗？
一字一句，云谦看得清清楚楚。
折腾一番，云粹的眼睛眯出一条缝。
云谦赶紧叫，“云粹。云粹。”
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大。
他俯身，手按在她肩膀推。
云粹醒来，揉揉眼睛。
云谦提醒：“不要在这睡，会着凉的。去洗澡，然后回屋睡。”
云粹应好。
她挣扎一会，坐起来，把狗抱回狗窝，再按着他的轮椅把手站起来，抓松头发，边重新绑边往浴室走。
云谦说：“明天你不用来店里帮忙。”
“哦。好啊。”
云粹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是随便回的。
关进浴室，靠着门回忆他的话，纠结一番，还是想不起来。实在太困，她放弃思考，放弃提问，快速洗完澡，回屋睡觉。
—
次日是周日。
云粹给季晫恒回了不去市图的短信。
她收拾好书包，提到客厅，先洗漱，再去厨房端早餐，顺带把lucky的那份拿出来，放到狗窝前，又拿出绳套放到旁边。
云谦已经吃完，按着轮椅转，“粹粹，今天你不用去店里。可以多睡一会。看一会是要在家还是去市图写作业。”
“咦？为什么？”
“今天不用进货，一会妈妈会帮我把店开了，再去上课。看店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店里太吵，影响你学习。你不是说市图安静有氛围，你去那写作业吧。”
“可我想去店里……”
“真不用。没事的。”云谦有些着急，打断云粹的话，扭身从轮椅背后抽出拐杖，撑着慢慢从轮椅上站起来，在她眼前绕阳台，来回走了两趟，“爸爸不是不能走。只是走得慢一些。我一个人可以。”
云谦坐回轮椅，收好拐杖，“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云粹推着轮椅往外走。
推到餐桌边，她挨着云谦坐，边吃饭边说：“我现在想做的就是好好读书，考上夏江大学的医学系。爸。你不知道，我们高考还要考名著阅读，题目很细致，可变态啦。那几本我都没兴趣，看不下去。刚好你都看了，就说给我听呗？”
“你们要考什么？”
“《三国》、《红楼》、《巴黎圣母院》、《家》……”她掰着指头一部部数，“好多本呢。我作业好多阿，都没时间看。”
她像小时候要糖那样撒娇，“爸。你就讲给我听吧~哎呀。求求你啦。”
“行吧。那我讲给你。”
“要一章章说噢。不可以遗漏哦。”
“好……”
吃完饭，云粹把狗绳钩在轮椅把手，推着云谦出门。
云谦没让她推，自己按着轮椅转。
云粹牵狗跟在旁边，看着晴朗的蓝天，兴奋地说：“今天天气真好。商店街人一定会很多。”轻轻揪了揪狗绳，低头和小狗说，“lucky呀，你要乖乖的趴在店里，不可以乱叫。我们一起听爸爸讲《三国》。好不好呀？”
lucky摇尾巴，“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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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敏的老师有事出差，培训学校停课两周。
周末，云粹又能去市图啦！
这个时间临近期末，她听说医学系的期末堪比人间炼狱，不知道季晫恒有没有时间去市图。
云粹试探性地给他发消息问。
[云粹]：我这周周六周日都会去市图。你去吗？
大概一小时后，他回了。
[季晫恒]：会去。
[季晫恒]：我周六上午有课，下午再去。
[云粹]：好！我先去找位置！
—
周六，云粹吃完中饭，出门乘车。
她以为已经去得够早了，没想到季晫恒比她早到。
贝嘉妮要用电脑，去电子阅览室找单人电脑桌坐。
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季晫恒找了角落的个双人桌。
云粹到的时候，只有东西放在位置上。
她放下包，绕着图书馆一层层找人。
在一楼中庭的花园看见他。
季晫恒刚吃完饭团，在收拾垃圾。
云粹递果汁，“学长。你来得好早呀。”
季晫恒喝了一口，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上完课直接从学校过来的。”
“这是……你的午餐？”
“是啊。”
云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小饭团，那是她早餐的量，可能还不太够，得配一杯豆浆。
季晫恒扔掉包装袋，“早上吃得多。中午就随便应付下。”
“那怎么行阿。饮食不规律对胃不好。”
水果店刚开那年，云谦不熟练，动作慢，经常耽误饭点，落下胃痛的毛病。后来逐渐上手，和周围餐饮店老板也熟，对方会做好送过来。实在太忙，他也会喝点牛奶先撑一下，胃痛才慢慢缓解。
云粹着急，噼里啪啦地说着胃痛如何难受，要他按时吃饭，说出一长串，觉得太啰嗦了，停下来，紧张地舔唇。
季晫恒出乎意料地没开玩笑，扬起脸，笑容浅浅，坐在那，摆出一副认真的学生模样。
云粹挠头，“你这是……”
“在认真听未来的云医生教我。”
“所以？”
“我知道了。会按时吃饭的。”
“嗯！”
两人上楼，坐到座位上。
圆形双人桌的座法有很多，季晫恒拉过凳子，挨着她坐。
两人这么挨着坐一起学习很久了，但想到只剩两人，周围可能还坐着他们的同学，随时会发现他们单独坐一起，云粹不免紧张，拿笔盒的手都在抖。
深呼吸几次，堪堪稳住呼吸。
拿出本子和笔低头写题，用数学题挤占大脑，不再胡思乱想。
季晫恒拿出两本书，又去书架拿了几本垫在下面，垫出一块像枕头的豆腐块。
两手交叠地放在上面，头一低，趴下去睡。
云粹以为他是课多，上累了，要休息一会。
结果他这一睡就是四小时。
期间，她去楼下打水，轻轻起身，轻轻从他身边经过，再轻轻回来。
坐回位置，云粹提着的心落下，瞥他一眼，季晫恒睡得特别沉，丝毫不受影响，完全是她多虑了。
怎么会困成这样？
云粹不解又心疼。
放慢书写速度，怕这轻微的写字声搅扰他。
写完正面，她的手捏着页脚翻页。
目光随之下落，意外对上他的眼睛。
睁着的眼睛！
云粹微怔，偏头侧目。
季晫恒真的在看她！
他歪着脑袋，趴在交叠的手臂，不加掩饰地看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的，又看了她多久。
他的眼神已经不足以用胆大形容，而是嚣张得过分，被她发现的这刻，仍一动不动地趴在那看，嘴角扯着笑，有几分得意。
夕阳余晖晃进角落，恰好落在他侧脸，脸颊的浅红书辙印在橘色光影里格外有少年感。
云粹打破沉默，“我脸上有东西？”
季晫恒点头。
云粹瞪大眼，慌乱地摸脸，“什么东西？在哪？”
季晫恒的食指戳在她侧脸，戳出个酒窝，“在这。有可爱的小红晕。”
不知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的，他眯着眼，迷离的眼神似醉酒。
不对，应该说云粹才是那个醉酒的人。
她能感觉到全身都在变红，每个细胞都像喝了酒一样，发疯地迷恋这种晕乎乎的感觉。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轻松地收回手，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趴着，舒展的身子完全向她敞开。
他说：“你害羞的时候很可爱，忍不住想逗逗你。”
云粹轻‘嗯’一声，拿笔要继续写题。
又听见他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云粹的笔动了动，在作业纸上下写出个‘真’字。
她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也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喜欢他，季晫恒做什么，都是能引发她心动海啸的蝴蝶效应。云粹已经无法分清，什么行为是正常的、是不越界的。
她想起两人曾经的对话。季晫恒说她好看。她礼貌地回‘谢谢学长夸奖’。季晫恒却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问她‘有什么可谢的，他不是夸奖，只是说了很普通的实话’。
开心之余，云粹会想是不是他听得夸奖太多了，什么样的夸奖对他来说都稀疏平常，所以他也这样对别人、对任何人说。
“学长，到大学也很多女生追你吧？”
“确实有。”
“那……是不是夸你的人，和你表白的人有好多，她们和你说什么，你都不会……不好意思呀？”
“什么意思？”季晫恒拧眉，疑惑地瞧她。
他好像真听不懂。
云粹分三段才问出这个问题，被他反问一下，又不知道怎么接了。
僵持几秒，季晫恒先反应过来，“你是想问我会不会被女生撩到吗？”
如此直白的翻译，云粹很尴尬，“是、是吧……”
季晫恒笑：“看情况。也分人。”
就是说他也会被某些人的某些话撩到害羞呗。
云粹语气平淡的，“哦。”
答什么都不开心，她就不该问。
云粹闷头写题。
隔了会，季晫恒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突然结束不满意，桌下的脚凑过来，贴着她板鞋又推又晃，“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害羞。要不你试试？”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献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