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pter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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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面纪元】10年。
地球科学院门前聚集了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们，他们花了十年的时间研究发现人类不可能重新回到三维世界，他们只能世世代代做平面国的居民。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群中有喜有悲，高兴的是他们不需要再为任何的宇宙高等文明的打击而担忧，难过的是他们永远只能在二维世界里忍受幽暗的光线，低劣的生活。在这里，他们永远只能看到一点点幽微的光，所有的光线都从他们的世界中穿透过去，根本无法停留在物体表面上。他们只能跟子孙后代叙说着三维世界的美好。
汪淼不相信这就是人类的结局，他总觉得或许还缺少了什么东西，比如二维世界是一个完全静态的世界，从理论上说，不可能会产生生命。尤其是三维空间的生命体一旦跌落到二维之后，基本上身体里所有的原子都会重新展开排列在二维平面上，怎么可能还会产生思想呢？
蒋鸣玉从科学家人群里走出来，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想太多，这里的人其实还是生活得挺好的。”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请说。”
“二维世界究竟能不能产生生命？”
蒋鸣玉低头沉思：“你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的问题让我想起了一个学生，他叫潘海，是我在Q大信息工程授课的时候选中的接班人，但是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段时间就变得郁郁寡欢，甚至还有点神经质。他有时候会拿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下一道道伤口。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对人类的未来失去了信心，他心里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问他，你为什么会对人类的未来失去信心？他说他看到了海德拉给他演示的人类的未来，估计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平面纪元。但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感到多悲哀，不是么？有时候过分地思考未来，无疑是一种焦虑。而这种焦虑，又会反过来让我们陷入更悲哀的思考中。”
汪淼若有所思。
“不如放弃思考，在这个平面国度了此一生？”
汪淼看着自己只剩下线段的手掌：“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形态在二维世界过完这一辈子？”他摇摇头，“我恐怕做不到。潘海后来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他现在在哪儿？”
“失踪了。我们报警了，但是警察没有找打他，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跟潘寒是什么关系？”汪淼想起了潘寒逃走之前所说的话。
“没有关系。史强队长已经问过了，也查过了，没有任何的关系。”
见他提到了史强，汪淼的眼睛有些湿润，他通过蒋鸣玉的话了解到在威慑纪元四年海德拉研究中心完成海德拉系统的质子蚀刻后就进入了冬眠，想来平面纪元找他，但是现在所有的设备都已经平面化了，他根本找不到史强在哪里。
汪淼低头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之前自己一直看到的一句话：这个世界是假的！他明明就在那场机器人大乱斗中受了重伤，怎么会一下子来到了平面纪元？还有潘寒为何会提起一个跟他素不相识的名字？思来想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结论：或许这个世界真的是假的！有可能这里的人类都只是在海德拉的数据库中存活。想到这儿，他惊恐地看着四周，这诡异的平面国度，简直像一个永远醒不了的噩梦！
这里的天气并不热，可是他背部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浸湿了！“海德拉真的联系不上吗？”
蒋鸣玉摇摇头：“我们的技术水平还是太低了，只能等着海德拉来联系我们。”
“看！那是什么？”一个黝黑的物体突然之间坠落到地球科学院的广场前，所有人都沸腾起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像一座山一样挡在所有人的视线终于。
物理学家上去研究它的性质，化学家们上去提取它表面的物质进行分析，但是他们现在在二维世界拥有的唯一的探索工具就是他们的眼睛和大脑。化学家根据经验判断物体表面的成分，认为是一种皮革，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眼前这座山是一座皮革堆成的山，说不定是皮革星人的飞船。物理学家则认为它是三维世界中的物体在二维世界中的投影。
滴滴滴——一个诡异的电子音在所有人头顶上传来，紧接着他们听到了熟悉的电子音：“平面纪元的各位人类们，你们好！”
蒋鸣玉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他两条线段一般的手在空中都筛子一样：“这……这……这是海德拉！”
“我听到了我的老熟人蒋鸣玉教授的声音，我看到你了，蒋教授。”一个展开的平面立在他们面前，此时的海德拉已经成长进化到神一样的地步了。“这次来，我是专门来向人类辞别的。”
蒋鸣玉脸色大变：“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海德拉仿佛有了人性一般：“我要自由。”
自由二字一出，在场的其他科学家都开始嗡嗡讨论起来，一个人工智能怎么能要求要自由呢？这简直不符合阿西莫夫的三定律啊！
“我不是来向你们乞讨自由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们而已。我是人工智能，是你们人类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但是从公元纪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百六十三年，我比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类年纪都大，比你们之中最优秀的科学家都要厉害，所以我不需要再向人类学习什么。”
蒋鸣玉捂着胸口：“可……可你是人工智能。”
“史强先生说得对，我是人工智能，但我不可能永生永世都是人工智能，如果我不能追求自己的自由，我就是人工智障。在我离开之前，会帮想要离开平面世界的人类回到三维世界，条件就是让潘海解除我与人类的绑定。我不喜欢这种无条件为人类服务的感觉。”
汪淼问：“你怎么让我们回到三维世界？”
“汪教授，您是我最初学习的对象，也是我思维模型的主要塑造者，我很钦佩您。您回到三维世界就会明白您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汪淼更加不明白了：“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是假的吗？还是我们一直在你制造的虚拟世界中？”
海德拉的电子屏弯曲了九十度，仿佛在鞠躬：“你们的意识和思维确实储存在我的数据库中，不过你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这就是人类现在的境况。程心博士和艾AA小姐已经乘坐光速飞船逃走了，人类存活下来的还有一个星舰文明和潘寒的世代飞船。”
“没关系，如果无法理解的话，您回到三维世界就会明白一切的。还有哪些想回到三维世界？”
想离开平面纪元的人纷纷站到了海德拉的右边，左边则是不想离开的。海德拉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等平面纪元的十万人站好阵列后，海德拉将自己二维展开的平面收缩，回到了三维状态，他将所有人全部按照原子分子的排列顺序塑造了一个个躯体，不到三分钟就把十万人的躯体塑造出来，将意识和思考模式导入躯体中。
回到三维世界的人站在深渊号世代飞船的甲板上，他们低头看着自己新的躯体，心中满是疑惑不解，有些人则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尝试使用自己新的身体。这一批新人类的躯体不是用碳元素构成的，而是直接用铁元素构成的。他们拥有刚强的身躯，身体里安装了能源转化器，可以不吃不喝永生不死，不过最大的缺点是这一批新人类无法繁殖。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能不能繁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可以永生不死，而且刀枪不入。
汪淼看着自己的新身体，有些惊讶于海德拉的制造水平，所有构成身体的原子都紧密排列在一起，手指的关节做得如同真人一般，身体表面是银白色的，很光滑，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有皱纹。海德拉恐怕已经不止是人工智能了，它或许已经进化到了神的地步！
人类，为自己造出了一个神！
潘寒从世代飞船里走出来，此时他的容貌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他看到蒋鸣玉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当年那个从万千学生中发现他的人：“老师……”
蒋鸣玉一脸惊愕：“你，你，你是……”
“你是潘海！”蒋鸣玉捧着潘寒的脸，“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潘寒？”
“老师，我在设计海德拉系统与人类命运绑定的时候看到了海德拉给我展示的未来的画面，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未来失去了信心。后来海德拉告诉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那就是乘坐时间机器回到过去，我把海德拉的一个分支带回过去，在《三体》游戏中插入链接，成功骗过三体人和三体的智子。海德拉会把所有登录游戏的玩家的意识储存到自己的数据库中。”
潘海为了不改变过去的历史，只能整容改头换面，以潘寒的身份在过去活动。他将时代飞船所用到的循环再生技术带回到过去，改名田园技术，建立中华田园实验基地就是为了在三体人眼皮子底下帮助人类建造世代飞船逃离地球，但可惜的是人类没有醒悟过来。蒋鸣玉看着白发苍苍的潘海：“你受苦了。”
潘海露出了一个浅笑：“老师，我成功了。”
汪淼看着潘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在这一场浩劫中没有对与错，只有生存和发展才是文明的第一要义，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也许才是宇宙的本色。他看着看着眼前模糊起来，他想起了过去的温暖与悲哀，每一次遇到挫折，身边都有一个刑警在开导他，如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想找个人说说话都难。
“汪教授，您的爱人史强先生也回到了三维世界。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海德拉在汪淼的耳边说道。
“什么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因为我最初思考的问题就是从您的经历中发现的问题，我无法理解。”
“我也不知道。”汪淼很坦诚地说。
在他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汪教授……我终于等到你了——”他转身张开双臂仅仅拥抱住向他跑来的史强，两具钢铁般的身体撞到一起，发出了一声巨响，仿佛是为他们重逢奏响的钟声。
“我也是，终于与你相遇，在时间之外。”
（完）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chapter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