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汩岁

1、分手

　　【分手。】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喻翎脸上滑落，他却毫无察觉。
　　那个遇到伤心事从不流泪，一向都是咬着牙硬抗，从不服软的那男孩子好像走丢了，要是宁川看到他现在这个怂样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想到这喻翎笑了笑。
　　他现在哭的很狼狈。他体会了崩溃的感觉，那是突然的、悄无声息的。
　　胃里翻江倒海、嗓子沙哑、头痛欲裂、无助，这就是喻翎的感觉，像是一脚踏空了，即将跌入深渊一般。
　　舌根泛上的苦意很快侵略了口腔，眼泪的咸涩与直达舌根的苦交融，在喻翎的口腔里肆意妄为。
　　他盯着那行字良久，渐渐的停止了哭泣，拿起了手机打上了一行字─左达，今天是我生日不是愚人节，你特么说人话。
　　那像是挣扎后许久才做出的选择，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最后一丝希望。
　　“彭”他终于的卸下了浑身的力气瘫在地上，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手里的手机也摔在了地上，屏幕碎裂，显示着它的惨烈却还顽强的显示着主人拿在手里时的页面，那上面赫然有个红色的感叹号，异常显眼。
　　这一幕不得引来周围人的目光，一个和喻翎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看情况不对立马叫了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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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端详着闭着眼的喻翎，喻翎的眼尾是有一点上挑的，挑的刚刚好，还带着一丝妩媚，用妩媚形容男孩子似乎有些不合适，但却也没有别的词能来形容了，睫毛又长又翘，高挺的鼻梁惹人遐想，嘴唇红润，下瓣唇略微厚一些。
　　男孩无法想象世上会有每一处都散发着诱惑的脸，看的人有些燥热，却也不自觉的靠近了些。
　　喻翎正打着点滴，似乎感觉到了男孩的靠近，缓缓地睁开那双桃花眼，恹恹的。
　　“呃……你还好吗?”男孩尴尬的说，他也不知道喻翎怎么了，但看他那样子也不会太好。
　　“很好，谢谢。”喻翎淡淡的说。
　　“真的吗？”那男孩似乎不太相信，又问了一下。
　　“我很好，请问你他妈能闭上嘴了吗？”喻翎本就心情不好，现在更是异常烦躁，很快他也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样，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不起，我心情不是很好。”
　　“哦，没……没事。”那男孩答道。
　　喻翎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红钞递给了那男孩，随即将针管拔去，在男孩的震惊中离去。
　　明明是正热的时候，喻翎却觉得寒意逼人。他会不自觉得想这一切都是只是一场梦，所有都不是真的，但终归他还是有理智的。
　　算起来他们不算483天试用期也才正式恋爱一天零八个小时，才刚刚转正啊……
　　喻翎走在喧嚣的路上，似乎是想这样沾点人气儿，看上去不再那么异常，可他却怎么也融入不进这烟火气中。
　　—
　　“快点，发完了吗？”左德州着急的看向手机屏幕。
　　“嗯。”江清夏答道。
　　“你说这成什么样子啊!两个男的恶不恶心啊，我跟你说孩他妈，这是病，得治!男人就该娶老婆，天经地义。”左德州像是恶心到了自己，低头吐了口唾沫，“你说小达他……”
　　江清夏点点头，抹着眼泪，那时刻都保持着的优雅的妆容似乎已被遗忘。
　　左达父母都是高知，在s大担任教授，年轻时左父左德州在国外留学时遇到了左母江清夏，只是一眼便深陷其中。左父当年与左母受了不少波折，几次被拆散，但感情丝毫没变，直到现在也恩爱如初。
　　“滴答，滴答”点滴一点点渗入了左达身体里，冰冷的液体与他滚热的血液一起在体内循环着。
　　躺在病床上的左达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不知道父母替他和喻翎分手了，亦不知道自己出柜了。
　　左达曾想过无数次向父母出柜的样子，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他也给自己想过后路，大不了就和喻翎走，一走了之 ，却也不曾想过会与喻翎分开。
　　生活嘛，那有那么多万无一失，即便是再完美的计划都会有破绽，即使准备的再充足，也会被打个出其不意。
　　—
　　是夜。
　　“嗯，好，他家门口集合，带好东西。”郑鑫菀身穿着一身黑，头上也压了个黑色鸭舌帽，面无表情的发送消息。
　　迎面走来一大群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夜色太黑，有些模糊。
　　为首的男人因为身高差的原因低头在郑鑫菀耳边说：“郑？”
　　郑鑫菀掀起眼皮：“是，走吧，他在前面，不要啰嗦。”
　　一个月后
　　“孩他妈快看，醒了，醒了。”左德州双眼已然流出一行浊泪。
　　江清夏一回头，见左达醒了，抹着眼泪“小达，诶呦，你可醒了，可吓死妈妈了。”
　　左达猛地睁开眼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他努力回忆着，依稀还能记得自己被打晕了。
　　左达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不那么痛了，忽悠一下想起约好了要和喻翎去过生日，左达一个头两个大，他想：喻翎应该回去了吧，回去又他又要闹脾气了，回去要好好哄哄他，开心。
　　“那个……妈，手机给我”，左达说。
　　左德州的嘴动了动，忍不住要劈头盖脸的骂左达，江清夏一个眼神扫过去制止了左德州，
　　江清夏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心疼?
　　左达不解的拿起手机想给喻翎发个微信，却找遍了联系人也找不到，便问：“妈，你动我手机了?我怎么找不到我朋友的微信了?”
　　“哼，想找你那个小男朋友啊!”左德州冲他喝道。
　　“爸，你怎么知道?”左达颤抖着嘴唇，回头看向江清夏，“妈，你……你也?”
　　江清夏点了点头，示意左达她知道。
　　左达试探着问：“你们把他微信删了?”
　　“不然呢，你俩继续好着?你也别想联系他了，老子帮你和他分手了，学校也顺带转了，不用谢。”左德州不咸不淡的说。
　　左达顿时浑身如过电一般，凉意透遍了全身。
　　年少时总喜欢把爱情过度神话，以至于最后都无法写下现实的结尾。
　　十六七岁的年纪，无时无刻不像热血上头 ，人人都有英雄主义，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以日天日地，但当困难真正降临的时候却又总会打个措手不及，发现自己渺小至极。
　　左达哆哆嗦嗦的说“谁……谁告诉你的?”
　　—
　　“叔叔阿姨，我来了”郑馨菀边走边说，“看!我带了羊肉……”
　　“左达……你，你醒了！”郑馨菀惊讶地说。
　　左达无力的说：“爸，妈，你们先出去吧。”
　　左达看到郑馨菀便了然于胸，毕竟知道他俩的事的只有郑馨菀，他不能去恨郑馨菀，那是他自己留下的祸根，他不该信她。
　　左达和喻翎刚确认关系的时候左达恨不得昭告天下喻翎是他男朋友，但碍于特殊性只告诉了他青梅─郑馨菀。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左达就算憋死也不会告诉她，但哪有什么早知道?
　　倘若有了早知道，那岂不全都乱了套。
　　秘密就要憋在心里，当说出口是时它便不再是秘密了。
　　“是你说的吧!”左达抬头看着郑馨菀，“对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郑馨菀你告诉我为什么?”左达大声吼着，那声音里掺杂着疑惑、难以置信、痛苦和不甘，听着撕心裂肺的，让人感到心疼。
　　“为什么?左达，你是真迟钝还是假迟钝啊”郑馨菀像是说到了伤心处，泪水开了闸般涌出，她咬咬牙，抬手抹了把眼泪又说道，“老娘他妈的……他妈的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左达顿时懵了，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迟钝到了这般地步。
　　“你……”
　　“我怎么?”
　　“我不知道……”
　　“什么啊，给个痛快话，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男的，你知道的。”
　　“我没问你喜欢男的女的，别转移话题，正面回答我。”
　　“……不喜欢。”
　　左达也不知道郑馨菀为什么这么问，但总有她自己的道理吧。
　　“恨我吗？”
　　“不恨，你信吗？”
　　“……”
　　“你走吧！”
　　“好。”
　　郑馨菀从来没有这么干脆的答应过他的要求，每次都要反驳几句才罢休，但终究是什么都变了。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①
　　左达随手进了一个空病房，背靠着墙缓缓地坐在地上，抱着头低声抽噎着，脑袋里浮现着他和喻翎的过往。
　　他曾以为他此生的日子都会这样。
　　窗外斜阳照射进来，打在打在少年人身上，却毫无生气，这不是少年人应有的死寂。
　　门吱呀一声响了，探进头来，打破了这一片死寂。随机开口道“：喂，那个……他……他在德育，一班。”
　　左达猛地抬起头愣怔的看着郑馨菀，哑声道：“德育？”
　　“嗯，你……爸妈办过转学，他跟着也转了。”
　　“那……我？”
　　“也在德育。”
　　“嗯。”
　　“那什么，我也在德育。”
　　“他……怎么样？”
　　“一开始不太好，后来也看不出来了，反正就有点不太一样”郑馨菀苑靠着门挠着头说道。
　　“要我和叔叔阿姨谈一下吗？”
　　“我自己去吧！”
　　“嗯。”
　　房间内一片沉寂，半天没有声响。
　　郑馨菀苑盯着左达看的出神，那侧颜堪称完美，眉骨突出，嘴唇弧度刚好，试问哪个女孩不会心动，郑馨菀苑的思绪有些飘散。
　　左达不知坐了多久 ，嘈杂的人声逐渐回归寂静，夕阳西落划破了天空，只留下一抹残影。也许是腿麻了，亦或是崩溃的有些无力他刚作势要站起来便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注①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选自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