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旧晴朗》木卫二十四

5、第五章

　　“这样太大海捞针了。”江迈手里拿着寻人启事的资料，一章一章的翻看，直到后来的不耐烦，他看向坐在窗边的瞬。
　　瞬懒洋洋的趴在窗边的桌子上静静的晒太阳，眼睛半眯着。
　　她依旧穿的是那一身宽大而显得有些旧的运动服。
　　是闵义的衣服，衣服的面料被岁月磨得有些显得有些发黄，她的头发原先很长，但是闵昼尝试帮她扎起来，她却似乎很抗拒的样子，感觉让理发师改剪成长狼尾会比较舒服一些，而在闵昼的陪伴下，剪头发似乎不如想象中那样困难了。刘海微微盖着眼睛，碎发下灵动的黑色眼珠，正似乎是因为江迈的注视，而稍稍有了些注意。
　　她睁眼看着江迈，直到江迈移开眼睛。
　　随后目光又移到了闵昼的身上。闵昼穿着，简单的咖啡色衬衫，系着围裙，穿着牛仔裤，非常日常的穿着，她就这样看着她，似乎不如刚才那般看江迈一般带有敌意了。
　　而是像小孩子观察大人一般的。
　　但是而后不知是阳光太暖，还是说偏偏那天无风过境，就是似乎一切都是过于惬意了，才让瞬放下警觉，安稳的趴在桌子上睡了个午觉。
　　而这边，闵昼和江迈则是时有时无的去讨论着，如何帮她寻找亲人的话题。
　　“你说他会不会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
　　“对啊，有些被称为亲人的人，反而比陌生人更加陌生呢。”
　　闵昼这才想起来，那天在天台上，问出的那一句话后，瞬又点头又摇头，似乎在肯定什么，也在否定什么。但要说到送她回去什么地方，她似乎也是会应激反应一般。这一点能在医院治疗的时候体会到。当时可能是过于难管了，医生在讨论要不要转院去精神病院什么的，而她听见这种话术的第二天早上，医生进了她的病房查看时，她蹲在床上，病房被弄的乱七八糟。
　　似乎是在反抗什么。
　　“她不想回去？”江迈将那一摞纸理好，顺手放在吧台的柜子里。
　　“但是……”闵昼又无法联想到其他的情况，万一呢。
　　万一情况不是他们猜测的这样呢。
　　现在就着瞬的问题而言，他们两在面包店内讨论了一下午，而结果就是，猜测的多种情况，都存在可以推翻的地方。无法拿下一个准确的点，而之前的日子去警察局比对失踪的人口，却未发现相似的人。而后再是DNA比对，就这样前前后后忙活，似乎世界是凭空将这个孩子塞在了闵昼的手里。
　　“你真的没有身份也没有背景啊？”江迈的胳膊压上桌子的那一刻起，她瞬间坐起，直勾勾的盯着他。
　　“小瞬，他没有恶意。”闵昼从身后走来，手落在瞬的肩膀上，似乎一只炸毛的小煤球被手安抚了一下后，瞬间乖了下去。接着闵昼低头对她悄悄的说，“你知道吗，你早上吃的早餐就是这个哥哥做给你的。”
　　回想起早上，还是闵昼家里，瞬从最初来到这样新的生活环境一开始的不适应，每日很晚才睡早上很早惊醒，到现在能懒洋洋的睡到闵昼喊她起床，也算是一种改变。
　　包括能熟练的用着勺子吃饭，不再原始人般的吃饭方法，看到生肉也不会直接上嘴，而是会乖乖的递给闵昼。
　　这算是一种进步吧。
　　但似乎也有些难以辨别。
　　从身体的状况上看，似乎已经成年并且智商智力方面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做出的事情确实感觉一反常态，让人感觉是不太正常的人，或者说的过分些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人吧。
　　但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在没有遇见自己之前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早饭结束，瞬每一次吃饭都吃的很认真，就像认真在写家庭作业的小孩子，闵昼经常性的停下筷子看她低头吃饭，从之前的担惊受怕到现在专心吃饭，不由得让闵昼对于她的过去的猜测更大胆了些。
　　看着摆在书桌边的用塑料袋封起来的那个腕带，编号和名字。
　　若是这样，闵昼不得往下细想。
　　看她如动物一般的习性，闵昼闭上眼，咽下嘴里的饭菜。
　　她不想去想了，从江迈的过去，她就不该再去对人这种生物有着过多的猜测。该不会不是这里丢失的人，又或者说，是被拐卖的孩子长大了？
　　她不敢去想，但是若是真的，她似乎又能理解了为何她不愿意被带走。

　　说道这里，闵昼看着吃完乖乖擦嘴后乖乖坐在自己眼前带着点不知认真看着自己的瞬，眼里似乎显得都是纯色。闵昼似乎也不计较那么多了，若是相遇了就认真生活吧，希望时间到了，那些我曾经想知道的，或者未来我不想知道的都会随着时间的浪潮一起涌过来的。希望那时候别那么绝望就好了。
　　闵昼这样想着，朝着瞬微笑了。
　　“小瞬，那你愿意留下来么？”
　　瞬点头。
　　这样就好，留下来一起生活吧。
　　这样，或者说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闵昼会把瞬带来面包店，时间一长，瞬也会做一些简单的卫生打扫工作，比如打扫卫生，擦一擦玻璃什么的。
　　但一开始可能和江迈相处的不太顺利，但在闵昼的调剂下，店内气氛似乎也不是那么僵硬。而闵昼担心后厨的那些事情瞬可能不太把持的住，所以就让她没事打扫打扫卫生，累了就可以趴在桌子上睡一会。瞬似乎也是不太抗拒，毕竟这个店里有着闵昼的气息，她也就会安静的待在这里，存在于生理上的那份焦躁感也不太会从心底里面跑出来，更多的时候是安心的感觉，似乎这里可以和家里面媲美了。
　　若在说的深一点，可能是因为有一个给予她安全感的人在，她才能不过于反抗世界。
　　而是接受自己而后存在于这个世界里。

　　午后，瞬对一张纸有了兴趣。
　　可能是看来往的人们有些坐在这里在一张白纸上面画画写写，有的人在上面涂涂改改，写出的东西又是如街道边的那些圈画点一般，她想知道，就连闵昼没事都在写这些东西，直到她捏着纸小步跑到闵昼身边，看着她捏笔写着账单，似乎对于她来说，和来往的人都一样，这是对于她十分日常的事情。
　　“……”瞬手里的纸揉的有些发皱，再是有些期待的看着闵昼。
　　闵昼注意到了她，便招呼她过来，瞬乖乖的坐了过去。
　　“是想学会写字吗？”
　　看她捏着张纸又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来，闵昼在她放在桌子上的纸面上放上一只笔。
　　看到了缺失的笔，瞬朝着闵昼用力的点头，似乎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了笔，纸是她在客人遗留在地上的废纸里捡起来的，上面还能看见一丝鞋痕。
　　这么久了，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念，虽然开口还是惨不忍睹，但是她最想知道的是，“闵昼”如何念，如何写。
　　若说念，恐怕害怕忘记，在内心早就默念了很多很多遍了吧。
　　但是写，似乎是能让别人看见的默念，瞬不知道这些文字的意义是什么，对于人类来说意义是有多么重要，她能从记忆中总结出来，这是如话语一般的东西，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那些隐隐作痛，那些无法直白的靠着哑掉的喉咙去诉说的那些话语。
　　若是可以，她想学会。
　　然后每天写很多遍闵昼。
　　然后把这个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牢记于心。
　　不能忘记。

　　闵昼牵着她的手一笔一划，一边念一边写。
　　下午的面包店有些闲置，江迈一边擦着手从后厨出来，就看见这样一幕。瞬认认真真的盯着纸面，看着温柔而又富有生机的文字跳动在笔尖，纸与笔交集的声音甚是好听，就这样一笔一划，一二三四会写了。
　　她很认真，坐在桌子边练了一下午的一二三四。
　　当然也模仿着练了“闵昼”，就是闵昼介绍文字时随手写的自己的名字，在纸的角落里，端端正正的是闵昼写上去的示范，就这样被她在笔尖惦念了好久，一个下午，乐此不疲。
　　她第一个会写的名字是“闵昼”。
　　第一个念得结巴名字是“闵昼”。
　　而不是自己名字。
　　当人来人往过后，瞬又趴在夜晚降临后的窗边睡着了。
　　窗外放的植物微微迎着晚风，有一丝清凉被请入了店内，就这样绕在桌上的纸，将纸绕下了桌面，刚刚碰到了闵昼的鞋面。
　　闵昼捡起来，看着一开始歪歪扭扭的就像原始人在画画一般的文字，而后又有些上道，最后翻过一面，已经和她随手写的差不多了。
　　“我先走了。”江迈已经走到了店门口，朝着闵昼打招呼。
　　“嗯，辛苦了，早点休息。”闵昼也招手回应。
　　直到回头看瞬，防止吵醒她，闵昼轻轻的把身子挪到她身边坐着。静悄悄的看着她，如果你觉得这里这样的生活你很喜欢，很开心，那就暂时的留下来吧。
　　我们不计较过去，也别计较将来了。
　　希望你在这里的日子，生活的开心。
　　“那么，很高兴遇见你，小瞬。”

　　在默写满满一张纸的一小处空档里，微微思索后，闵昼拿出笔写下“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