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乱世做主公》闻歇

50、鞠躬尽瘁

　　尚未察觉到局势的转化，虞熙依旧安安稳稳地在平城过自己的小日子，颇有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他手上翻着一本刚刚装订好的纸质书，这可是本世界诞生的第一本印刷出书，虽然薄了那么一点，还是单面的，但纪念意义非比寻常。

　　解决了笔画粘粘问题和墨点问题后，匠作监通报了一声，就开始准备印刷成书了。

　　听到这个消息，虞熙的收藏癖顿时就觉醒了，甚至还亲手参与到了制作过程当中，这精美的封面就出自于他手。

　　当然，他只负责画画，书名还是郑应定模，用雕版印上去的。

　　为了让这本书尽善尽美，他还准备请陈裕写序，详述本书的制造流程，以此证明这确实是历史上诞生的第一本印刷书。

　　陈裕看着自家主公兴致勃勃的样子，委婉地劝阻道：“主公，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些制作印刷书的匠人们已与郑应郑存许相熟了。”

　　做事还是要有个度，超过了这个度，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那么多人证足够不动声色地把郑家拉下水了，这再专门搞个物证，恐怕就把郑家彻底给得罪完了。

　　虞熙：“......”

　　他真没想那么多，他就是想有个证明自己藏品价值的实际证据而已。

　　为了不让两个人都陷入尴尬的境地，虞熙立刻作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经常跟大佬一起飙戏，他觉得自己现在少说也能拿个奥斯卡小银人，不拿小金人是怕自己骄傲。

　　痛定思痛，虞熙把这事记在了自己经常翻阅的随身小本上，以此作为警示。

　　他现在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有可能造成很大的影响，一定要注意自身的言谈举止，不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然很容易就会发生难以挽回的悲剧。

　　雕版印刷目前只能做到单面印刷，墨水很容易就能透过纸背。在主公提过一嘴后，匠作监带领着他的团队重新投入到造纸术的研究之中，希望能提高云纸的硬度。

　　他原本希望自己管理的工坊越大越好，但这半年的研究生涯让他那颗寂灭已久的工匠之心重新觉醒。

　　士农工商，他们这些匠人的身份地位并不高。

　　他年轻时常常想着要成为天下有名的匠人，技艺在同行中也算是处于上游，人们总是“匠磬”、“匠磬”得叫他，叫得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原本的名字。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什么绝世天才，他只是比旁人认真、比旁人努力、比旁人踏实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带他学手艺的老师父正是看中了这点，才选他继承匠作监的位置。

　　有了所谓的官身，平民百姓见他都恭恭敬敬的，时不时还能收到手下工匠们的孝敬。

　　每月都能领到俸禄，再加上明里暗里的孝敬，他们家盖了新房，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饭，每年都能给妻子添两件新衣。

　　忽然得，他好像知道那些高贵的士族子弟们为什么都不做工匠，而要争着去做官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做匠作监，对上头的贵人们点头哈腰，对下面的匠人们也和颜悦色。所有人都对他十分满意，他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待了十几年。

　　大家都“匠作监”、“匠作监”得叫他，就连前几年刚出生的小女儿也当他爹亲的名字就叫匠作监。

　　“匠磬”这个名字，随着时间慢慢地消散在了记忆里，亦如他最初的名字一般。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明明有着整个渝州最高贵的身份，却屈尊到满是尘土与木屑的木匠工坊里来，只为了寻他这个小小的匠作监。

　　其实在他心里，什么曲猿犁，什么筒车，什么造纸术，什么雕版印刷，全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奇怪的人会认真地听他讲话，会忍受飞扬的木屑跟他在工坊里四处走动，会为了不打扰他看图纸而忍受咳嗽的欲望，会在他取得成就时毫不吝啬地奖赏千金，会尊重他的想法，会因他的请求而把世家子弟调进工坊里当下手。

　　在一次次地造出主公需要的东西的过程中，他的心似乎也在被一点点地填满，他逐渐想起了曾经被他遗忘在尘土里的名字。

　　忽然得，他好像知道了那些士族总挂在嘴边的“士为知己者死”是什么意思了。

　　......

　　程延每过两几天就送一趟实验日志，详细记录了兔子被破伤风之刃划伤，再往伤口上涂抹蒸馏酒之后的死亡过程。

　　一个月之间，他每天都坚持不懈地蒸馏自家的藏酒，主公送来的酒他一滴都没舍得用，全都在酒窖里堆着，顶多在刘宗等人面前炫耀一下。

　　开玩笑，这可是主公送的酒，当然得他自己喝。

　　只是不是现在。

　　程延经常去太守府上，主公有时会把一些隐秘的决策当做案例分析给他听。他知晓这些绝对不能外传，怕自己酒后失言，根本不敢碰酒。

　　结果就是每日面对着蒸馏出来的烈酒，晚上闻着酒香入睡，馋得他抓心挠肺，痛并幸福着。

　　幸好他不是嗜酒如命的那一号人，否则早被自己给馋死了。

　　根据兔子们的体验效果，酒精确实很有用，凡是在伤口上涂抹了酒精的，十有九都活了下来。

　　兔子用过了都说好。

　　虽然不知道这蒸馏出来的酒精浓度能不能达到医用酒精的标准，不过有用就行，没必要纠结于这个问题。

　　唯一的缺陷在于，蒸馏酒精的成本太大，从酒到酒精的过程足足缩水了将近十倍。程延努力了一个月，除去用来实验的，提到虞熙这里的成品就只剩下了七坛。

　　卖蒸馏酒的计划也正式宣告破灭，虽然卖价高，但成本也高啊！能带来收益不假，可有这闲钱和精力，多生产点云纸不好吗？

　　而且酒是用粮食酿成的，卖蒸馏酒未免有点太浪费粮食。

　　比起酒，虞熙觉得还是粮食握在手里更令人心安。

　　他整理着书房里的竹简，这里的竹简足足有两千余卷。刨除重复的书籍，其中有三百多卷，都是已经倾覆的孙家作出的贡献。

　　根据藏书数量，大抵能推算出虞芒之前斗倒了多少世家。

　　幸好这些竹简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让他不用花费太多工夫来给它们定等级。每天搞一点，日日不辍，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

　　之前与陈裕早早定下了“以书为饵，钓天下有识之士”的计策，按照陈大佬的说法，最好张榜昭告天下的那一天就立刻把藏书楼开放，不然事情拖得时间一长，难免有心人会借机生事，败坏他的声誉，说他言而无信、食言而肥之类。

　　虽然谣言可以破除，但只要各路诸侯把控得当，至少短时间内真相只会在少数人之间流传，给背后的阴谋家留足了操作空间。

　　既然是一件美事，那更要从头到尾都办得漂亮，绝不给他人可乘之机。

　　再者就是权限分配问题，不能将所有的渝州官员一视同仁，否则让为渝州效命了这么多年的老人怎么想？

　　应当将官员们分成四个等级，每个等级给予不同的阅书权限。

　　第四级是官府和军队的基层人员，他们中很多人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就算给了书也看不懂，因此以他们的权限仅能阅读最基础的书籍，还得分配人手给他们教书。

　　第三级是在官府和军队中真正管事的那一批，他们有一定的学识，所以给他们的权限更大，可以翻阅真正有用的那些书籍，多是儒家经典与学者注解。

　　第二级是渝州的乡县长官和州官府的一部分官员，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基本上都出身世家，有足够价值的书籍都会向他们开放，其中不乏小世家的传家之学。

　　第一级是渝州的顶层管理人员，这一级别的人数最少，他们可以翻阅藏书楼的全部书籍，甚至可以说藏书楼百分之八十的书他们很可能都看过。

　　他们这些人大多出身世家大族，不缺书看，而且明白博而不精的道理。藏书楼唯一吸引他们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可以从中淘到一两本家中未收录的书籍，以此来充实家中藏书。

　　在这四级之上，其实还有更高的一级，只不过虞熙不打算广而告之，暂且称之为“密级”。

　　密级是他的心腹，目前只有陈裕、程家父子、郑奇、刘宗和罗蹇这六人，他们可以来太守府的书房学习处于顶尖的学识，像《政要》、《兵略》、《李氏兵法》之类、就连虞熙也正在啃的书籍。

　　陈裕当过皇家图书馆管理员，自然不稀罕这些。但对其他人来讲，这些每一本拿出去都能当世家大族的传家宝了。

　　顺带一提，陈裕友情赠送了不少藏书，其中七八本都被放到了“密级”这个级别。

　　陈裕仍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似乎他送出去的不过是路边随意买来的玩物。

　　而虞熙眼眶一热，差点就当场哭了出来。

　　他知道，这个为渝州辛劳了半辈子的老人，把他家里最珍贵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