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丐明]月光照君山》从楣

2、第 2 章

　　这夜，郭小酒絮叨了许多废话，从君山桃花林的花期说到丐帮帮主打狗棒法的糗事。
　　陆垂青起初还强撑清醒，后来竟靠着酒坛睡去，梦里无意识用波斯语嘟囔：“这乞丐话真多。”

　　次日清晨，陆垂青被蒸鱼的香气唤醒。郭小酒正蹲在船头烤鱼，朝阳给他毛糙的发辫镀了层金边。
　　见陆垂青醒了，他回头露齿一笑，扔来一套粗布衣裳：“你这身太扎眼了，还有眼睛……别瞪我，君山可找不出第二个琉璃眼的西域美人！”

　　陆垂青捏着衣裳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可知收留我便是与狼牙军为敌？”
　　郭小酒却把烤焦的鱼尾巴塞进她手里：“巧了，丐帮第一条帮规就是——天下狼牙，皆可打之！”
　　他拍着胸膛笑得嚣张：“再说，哥哥的降龙掌正好缺个试招的。等你伤好，咱们去端了那叛徒的老巢！”

　　陆垂青低头咬了一口焦香的鱼肉。
　　很烫。

　　郭小酒见她吃得香，心里甜丝丝的，托着腮眯眼欣赏，心道：“傻猫果然爱吃鱼。”

　　养伤的日子像浸了蜜的藕丝。郭小酒教陆垂青用芦苇杆吸菱角，陆垂青则教他认波斯星图。某夜二人蹲在船沿捞月亮倒影时，陆垂青忽然指向北斗七星：“我们叫它‘商队指针’。小时候在沙漠走丢，我就是跟着它找到绿洲。”

　　郭小酒往她手心放了把松子糖：“我们叫它‘勺子星’！小时候师兄骗我说，勺柄指的方向有宝藏。”
　　说着，他忽然压低声音偷偷侧头：“不过我现在觉得，它指的是你。”

　　陆垂青的耳尖在月光下红得剔透，她想起昨日替这乞丐补衣时，发现他内衬绣着歪歪扭扭的波斯文“月光”。
　　正是三年前她教他的那个词。
　　原来有些人看似浪荡，却把真心藏在针脚里。

　　七日后，他们循着线索追至巴陵。叛徒藏身的赌坊暗室中，烛火映出数张狼牙军的脸。陆垂青弯刀出鞘的刹那，郭小酒的酒坛也砸碎在窗棂上。
　　那是动手的暗号。
　　两人依旧默契。

　　混战中，叛徒直取陆垂青后心。郭小酒竟不闪不避，用肩膀硬生生挡下，反手一招“龙跃于渊”将人劈飞。血从他肩头涌出时，陆垂青的弯刀已横在叛徒颈间。
　　她却回头瞪他，眼尾泛红：“丐帮的傻子！降龙掌是这么用的？”

　　郭小酒疼得龇牙咧嘴，却还笑：“我们帮主说……嗐，其实是我怕你疼。”

　　将叛徒解决后，陆垂青又交代了同门几句才扯走郭小酒。期间，郭小酒看出她正在气头上，乖巧地捂着伤口在旁边等，不敢说半句话。

　　陆垂青冷着脸帮他包扎伤口，解开染血的衣裳，发现他胸膛的旧疤上添了新伤，像枝桠交错生长。她忽然用波斯语轻轻念了句话，郭小酒茫然抬头，还没发问，就见她俯身吻在他伤口上。

　　“明教的祝祷词。
　　“——愿月光护你百岁无忧。”

　　郭小酒耳根红透，忽然掏出一枚穿红绳的铜钱：“丐、丐帮的规矩！救命之恩当掏心掏肺！这是老子攒了二十年的老婆本！”
　　二十年……老婆本……一个铜钱……
　　陆垂青挑眉接过，见背面刻着“陆垂青”三字，笔画深得像要凿穿铜锈，也不知这文盲练了多久。

　　半月后，郭小酒伤已经痊愈，二人坐在君山最高处分食一盒松子糖。
　　山下正在办丐帮的莲花落会，喧闹声惊起宿鸟。陆垂青忽然道：“等我回明教肃清刑堂，或许能求个外派中原的职务。”

　　郭小酒正把糖块堆到她那边，闻言眼睛亮起来：“巧了！帮主刚说要设分舵盯梢狼牙军呢！”
　　他忽然顿住，挠头笑得狡黠：“不过你得教我说波斯语，不然被你们教主当奸细捅了多冤！”

　　陆垂青望着他沾了糖屑的嘴角，忽然想起昨夜他梦呓时也在笑：“喜欢傻猫。”

　　异色的眼瞳随着他上扬的唇角一同融化在糖中，陆垂青顿了顿，抬手摘下银链系在他手腕上，链坠相碰时清响如星落：“明教弟子一诺千金。三年前我救你，如今你救我，两清。”

　　“什么？！”郭小酒皱着眉把链子缠了又缠，直到银饰烙进皮肤。
　　“谁要和你清？老子要欠你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潮声轰然漫上来，盖住他后半句嘀咕，“反正月光能照着的地方，你逃不掉。”

　　外头忽有弟子喊：“郭师兄！帮主让你去领赏钱！”
　　“就来！”郭小酒起身，没走出两步又回头盯着陆垂青，语气出奇的严肃，“等我回来再谈两清的事。”

　　“哎，郭师兄，你绑人家明教圣链作甚？”小弟子瞥见郭小酒的手，笑着调侃他，“咱们帮倒是没规定说不许入赘。”
　　郭小酒跳起来骂骂咧咧地追打过去，红衣卷着桃花瓣飞远。陆垂青摩挲着铜钱上深刻的姓名，忽然笑出声。

　　原来世间最好的月色，终究要落在吵吵嚷嚷的人间烟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