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回 ...
-
念旧悲斤斤皆计较感伤怀黛玉入贾府
贾敏听得她们说的严重，也不免为黛玉多担忧了几分，拉着林海道：“相公，玉儿此去，竟如此凶险么？不若，也让玉儿走丢去找澜儿好不好？”
林海笑道：“娘子多虑了，荣府毕竟是玉儿的外祖家，咱们玉儿又乖巧，从不生事，料想旁人也不会对她怎样，且有这四个武功高强的姑娘相助，又有神兽在旁，实不用担心什么，再者，她一个女儿家，若说走丢了终究于名声不好。”
贾敏叹了口气，“那便如此罢！只是，我当年在那府中时，虽然有许多丫鬟，不过也有高低之分，发放月钱银子的时候也有个分别，当年我有两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小丫鬟，其他粗使丫鬟婆子数人，不过近年来贾府主子越来越多，进益却越来越少，因此姑娘们都只一个大丫鬟，只宝玉处的二等丫鬟多些，其他姑娘处的丫鬟是极少的，玉儿带那么多丫鬟，恐怕贾府中人会说道些什么。”
林海从前只让黛玉带着一个丫鬟一个嬷嬷，所虑者也是如此，但自从知道黛玉在贾府中的遭遇之后，对贾府恨得咬牙切齿，虽然他平日儒雅温和，但是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傲气，更何况林家五代书香四代列侯，不管玉儿是不是仙子下凡，投胎到林家便是林家的女儿，他林家的女儿怎能被人如此折辱！因此，这一回，林家书香世家的面子当是摆足了才好，即便胤禛不派丫鬟过来，他本意也是要女儿带上五六个丫鬟，甚至林家也要将铺子开到京城去照顾女儿的，如今四爷既然将玉儿放到心尖儿上，派来的丫鬟无论武功气度都是一等一的，恐怕比别家的小姐也是不弱的，因此便道：“娘子多虑了，咱们家玉儿只是替娘子去岳母面前尽孝，哪里去尽孝还要吃用别家的道理，那岂不是给岳家多添了几分麻烦。我听说贾府中的进益一年不如一年，自己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咱们家的姑娘丫鬟可不能要贾家的月钱，我瞧着这几个姑娘都是好的，心中都有些计较，这样罢，以每年一百两为例，咱们先给了她们就是，她们或是存在银庄里，或是置些衣物首饰，或是照顾家里，都由得她们自己，玉儿去时也当带足了自己的银子，我也会另给贾府吃住银子，很不该麻烦岳母的。既不用岳母家的月钱银子，何必分出几等。”
雪雁道：“大人并不用如此客气的，既然绿意姐姐年纪最长，以绿意姐姐为大丫鬟，咱们几个做小丫鬟也是好的。”
林海道：“我知你体贴四爷心意，不欲让我们为难，不过，我林家五代书香，四代列侯，林家的姑娘很该尊贵些，免得被人瞧轻了去，若贾府中有人问起，你们只说，四个都是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并不用分什么几等。”说罢又安慰贾敏道：“夫人莫怪我如此安排，只是咱们玉儿究竟是去做客的，若是只住几日也便罢了，住得久了难免有人说三道四，再者，咱们玉儿在家中从来都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此去寄人篱下已经是委屈了，那贾府虽然是娘子娘家，岳母自然是疼爱玉儿的，可是那府中终竟人多口杂，咱们玉儿难免受些委屈，咱们把排场摆得足了也免得人家轻看了玉儿。”
贾敏道：“相公，你放心，我知道的，我也不忍心玉儿离开我们，澜儿去学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玉儿刚回来又要离开……”想到一双儿女都要离开自己身边，便忍不住潸然泪下，抱着黛玉哭了许久。黛玉将走的几个晚上，贾敏每日都同黛玉一起睡，能想到的事情都嘱咐了一遍，甚至包括以后月事来了怎么办……
“玉儿，你的两个舅舅对家人都是好的，只是大舅舅爱在外边混闹，二舅舅却迂腐了些，我出嫁的时候你大舅母还在，性子虽有些泼辣可人品是极好的，可惜早逝，后来，你大舅舅又娶了邢氏做续弦，听说也是极本分的，唯有你二舅母，娘亲在家中时她便诸多为难，但家中姑娘尊贵，她也做不得什么手脚，如今你年纪甚小，虽十分聪颖，但毕竟不曾遇见这般性子之人，娘亲最担心的便是她为难你，你且要小心她便是……你大舅舅家有个兄弟……”贾敏怕女儿吃亏，将贾府众人都数了个便，每个人都深刻分析了一下，听得黛玉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娘亲人在江南，却将那贾府之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古代的情报网比什么网络八卦都厉害啊！
上一回，黛玉进贾府时方才六岁，因此林海虽给了贾府吃住银子，却不曾告诉黛玉这些黄白之事，这次林海担心黛玉委屈，先同黛玉商议了此事，“玉儿，我打算给贾琏五千两银子做你在贾府的吃住之用，然后再给你带上五千两银子做日常之用，你看如何？”
黛玉道：“爹爹，玉儿并不懂这些事情，只是寻常百姓家一年约摸需要多少银子？”
林海道：“二三十两，好一些的，五十两也够了！”
黛玉道：“既然如此，爹爹为何要那么便宜贾府？”
林海道：“这些人都是看钱行事，我给他们的银子多些，他们自然也会待你好些。”
黛玉又道：“爹爹，咱们家的家产值多少银子？”
林海道：“若不论古董名画，只咱们老家的宅子，也当值五十万两！”世人皆道他林海是清官，却不知道他家中五代书香，凡读书人家，多不喜奢，家中陈设极是简朴，但木材做工无一不考究极致，且读书人偏爱收集古玩字画之类，因此，林家虽看上去简朴，随便拿出张字画卖了也能养了黛玉一世……
黛玉点点头：“爹爹，当年他们卖了咱们家的一切，回去之后还不是把玉儿活活逼死了！何必再便宜了他们呢？若是玉儿居于那府一年，他们便有五千两银子的进益，恐怕更是不想让玉儿回来了！再者，他们看到爹爹出手如此大方，恐怕更是对林家的家产上心，更何况，这五千两银子足够一百家贫民过上一年舒服的日子，玉儿宁愿把它们散给乞丐也不愿交给贾府！”
林海暗赞了声女儿的威仪，也知这些年来玉儿随着贾敏管家，也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不少，便道：“依玉儿看，该当如何？”
黛玉略思索了一下，“贾府一向奢侈，只先给他们五百两做我们六人一年的吃住之用也足够了，另外，给五位姐姐每人的一百两年俸也从这里出便是。此外，玉儿随身带着三千两银子，其中一千两存在银庄里以备急用，另一千两备着京城中人情往来以及玉儿的小厨房吃用开销——玉儿不习惯贾府中油腻之物，用多了极伤身子，因此到了之后自然要开个小厨房，由五位姐姐中善厨的一位姐姐掌管，咱们吃的东西都是极清淡的平常食物，一年使上一百两已经足够了。最后一千两玉儿想在京城中开一间铺子，不管是卖古玩也好，首饰也罢，药材也好，绣品也罢，只由爹爹派人经营，这样，万一玉儿在贾府中待不下去了，也在京城中有一个自家落脚的地方。”
林海捋着胡须赞同地点点头：“我儿果然是极聪明的，不过，既然爹爹已经决定给玉儿一万两，便是一万两了，玉儿或是存在银庄里，或是拿来做药膳房，都随玉儿。”
黛玉摇头道：“不好，爹爹，玉儿带着那么些银钱，若是没人知道也便罢了，若是有人知道了，恐怕白增了许多麻烦！”
两人又讨论了些时候，最后决定除了那给贾府的五百两和丫鬟的五百两，林海每年会送一千两到贾府交给黛玉，让黛玉交给贾府和给丫鬟们年俸，因贾府中不便交给黛玉银钱，所以黛玉另外带着五千两做这两三年在京城的用度，其中四千两换成皇家银庄的银票，由黛玉或哪个丫鬟收着，另一千两换成五百两碎银子和五百两零碎银票做平时用处。另林海交给一个可靠的族人五千两，在京中开设一间铺子。
果然，贾敏离世的消息一递给贾府，贾府便立刻派了贾琏来接黛玉。黛玉虽不舍父母，但也知自己非去不可，便哭着拜别了父母，随贾琏去了。另有黛玉的先生名唤贾雨村者，得了林海的举荐，另雇了一只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到京之后，贾雨村便别了黛玉，拿着名帖去投奔贾政不提。
且说黛玉弃舟登岸后，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一路上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竟恍惚又回到了当年，或许，这些本也不曾改变，变的只是这弱女体中的魂魄罢了！
到了贾府之后，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绿意也便罢了，雪雁雪鹤等四人心中多有不悦，四爷可是把姑娘当成心尖上的人的，这贾府却如此怠慢……不过，姑娘现在无甚封号，这次也便罢了。话说这四人都是胤禛早年所救，对胤禛都是忠心耿耿的，起初胤禛让她们来保护黛玉，她们也只是报四爷之恩的想法，但自来黛玉身边，黛玉从不把她们当成什么丫鬟，皆以姐妹相待，平日一应用度也是极周全的，从无主子丫鬟之分，她们四人不但无丫鬟的感觉，反而感到了家中暖意，从此对黛玉愈发死心塌地起来。
且说黛玉进了荣府，轿子起起落落，也不知道换了几次人，方有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黛玉见此人似有些面熟，只是这人面上笑容可掬，也并没觉得什么凉意，料想此时这婆子也并没什么恶意的，黛玉也不说话，只随了她去了，四个丫鬟并王嬷嬷紧随在后，黛玉担心贾府之人不识小虎，或有冒犯，惹得小虎变身，便让绿意抱着小虎跟在后面。
这是往贾母房中的路，黛玉也不是第一遭走，自是极熟的，只是想到最后一次离开此处的那般绝望，眼泪已忍不住在眼中打转，心中暗道：外祖母，外祖母，你今日这般疼我，为何几年后那般待我呢？到了贾母处，三四个丫鬟争着打起帘子，就听里面有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进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贾母迎上来，黛玉想到以前的遭遇，早已泪流满面，贾母却以为她是因为思母伤怀，把她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贾母。当下贾母一一介绍众人于她，黛玉本都看着眼熟，却认不清楚，毕竟又经三世，许多人也记不太得，只听贾母一一介绍，方才忆起几分。
黛玉拜见过二位舅母又见过李纨并三春姐妹之后，四名丫鬟并王嬷嬷进来房中正要拜见，却听得一阵笑声传来，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这般的出场，这般张扬的笑声，任凭黛玉记性再不好也知道是王熙凤来了，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一时间众人笑作一团，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她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这时才瞧见屋中一侧立着一个婆子和四个丫鬟，便问道：“这四位姑娘是妹妹家的丫头么？”
众人这才想起方才黛玉的丫鬟和嬷嬷正来拜见，被凤姐打了岔，一时忘记了，因此一起望去，这一望可不得了，那王嬷嬷衣着皆是婆子样子也便罢了，绿意在旁立着，穿了浅绿色绣竹纹交领褙子，白色长裙，怀中抱了只小猫，雪雁穿着白色印梅花对襟褙子，粉色长裙，清月穿着粉蓝色绣兰花领褙子，月白色长裙，泠月穿着同清月一般款式的衣服，只领子上的绣花是菊花。四个丫鬟虽同此房中其他丫鬟虽衣服款式差不多，但料子好了许多，衣服上的绣工也是极好的，且这四人气质卓然，绿意温柔敦厚，雪雁稚气可爱，清月泠月长的有几分相似，只泠月眉宇中带着几分英气，清月沉稳些，因此四人一出，一下子把贾母房中的丫鬟都比了下去，黛玉道：“正是。”凤姐笑道：“妹妹家果然是极清贵的，连丫头都这般齐整模样，拿出去说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个不信！”众人又赞了一番，只王夫人没说什么，只是眼中一抹精光闪过。
2010-2-24 BY 流冰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八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