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番外第二回 ...
-
霁月难逢公子空念，彩云不散自有归岸
天色渐暗，一个身穿衙役衣裳的男子匆匆回家，邻居多大哥见了，招呼道：“哟！赵头儿回来了！今儿挺早啊！”
那被唤赵头儿的男子道：“早什么啊！昨晚熬了一夜！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啊！不同你多说，我娘还病着呢！我先回家瞧我娘！”
赵头儿回到家里，叫道：“娘，冬儿，我回来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忙出堂屋来，道：“大哥回来了？昨儿一夜没回来娘正担心呢！”
赵头儿解下佩刀，问道：“娘今天怎么样？”
那女子叹了口气：“还是咳嗽。”说着给赵头儿递了个手巾擦脸，赵头儿却不接，只先把大门关了，拉着冬儿进了堂屋，又关上屋门。
冬儿见了，心中甚疑，也知大哥有话要说，也不吱声，跟着大哥一起走到赵大娘床前。
赵头儿从怀里掏出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娘，冬儿，你们瞧，这是啥？”
冬儿仔细瞧了瞧，却见五枚金叶子整整齐齐地包在纸里。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许多金子：“呀！这，这是……”
赵头儿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那躺在床上的赵大娘见了，忙道：“儿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咱们现在的日子也过得下去，你可千万别……若是你出了事儿，可让娘跟你妹子怎么活啊？”
赵头儿笑道：“娘您瞎想什么呢！我昨儿不是一夜没回来么，办了个差，那苦主赏的。本来，每人只得四枚，施大人知道您病了，特地多给我一枚！”赵头儿喜道：“娘，这下您的病有治了，有了这些，什么药买不到？”
赵冬儿疑道：“大哥不是说，越是富贵人家越是抠儿的，怎的这苦主如此大方？”
赵头儿道：“这里头自有一番缘故，你可知道，我昨晚去了哪家？是出了个贵妃的贾家！”
赵冬儿更疑：“不是说那贾府最是为富不仁，连他家的奴才在外头也到处欺负人的？怎的突然大方起来？”
赵头儿道：“你且听我慢慢道来，那贾府里头有个表小姐，父母双亡，来外祖母家投亲，可是不知怎的，昨儿贾府把这表小姐和自家姑娘屋子里头都抄了，非说丢了个东西，要查找，便是咱们寻常人家，也没有这样作践自家姑娘的！这表小姐虽父母双亡，到底出身书香人家，哪里受得了这样委屈，便请了施大人去做见证，当着大人的面，把所有东西都查验一遍，今儿四更才查验完，连着衣裳信件都要查，这丢了首饰，哪有查信件儿的，可见必有内情，听说，那表小姐气得都差点晕了。”
赵大娘叹道：“这样富贵人家，外人看着富贵，其实里头不知道多腌臜呢！还是咱们这样人家好，虽辛苦些，孩子都是手心里的宝，从不曾受过这等委屈。”
同时女孩儿，赵冬儿急着知道那小姐后来之事，忙问道：“后来怎样？”
赵头儿道：“你猜怎的，查到最后才知，那贾府里头给这表小姐的药也是加了毒药的。”
赵冬儿惊道：“这表小姐哪里得罪贾府，竟要害她性命？”
那赵头儿虽不知来龙去脉，却是亲眼看着抄捡的，回来少不得同衙门里的兄弟们讨论一番案情，他们跟着施大人常年办案，都是办案的好手，讨论一番也把事情猜到八九分，因道：“这其中又有一番缘故，那表小姐出身书香世家，据说是六代书香，五代列侯，便是父母双亡，世代留下的东西还能少了？因此这表小姐手里头古玩名画，啧啧……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且又有些父母留下的银钱，那贾府便想害死这表小姐，谋了她的东西！谁知这表小姐也是知道医术的，看了出来，那药就没吃，这府里头见这毒药没毒死这表小姐，便又出了抄家的主意儿，昨儿亏得施大人在，不然，那表小姐的东西怕也被谋去了！那盒金叶子，那抄家婆子见了，满眼放光，那表小姐大概也知自己保不住这金叶子，便当场散给我们府衙的人，自己只求出了贾府。”
赵冬儿叹道：“没想到这大户人家的小姐竟如此凄惨，看来还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好。那表小姐后来怎样了？”
赵头儿道：“好人有好报！许是这表小姐做善事感动菩萨，表小姐在外读书的亲弟弟知道了，连夜赶回来把表小姐接回家里，这贾府还不让这表小姐走呢！估摸着是看着这小哥儿年纪小，想骗着人家兄妹都留在他们府里任他们揉捏，所幸那小哥儿年纪虽小，却是个有见识的，又亏了大人在旁帮衬，便是那些财物，也是咱们府衙的兄弟出了一把力，眼皮儿都没眨一下，不让贾府里头的人碰才出来的。”
赵大娘叹道：“可怜见的，这姑娘好歹有了个去处。”
赵头儿道：“听说那贾府里头也只门口两个石狮子干净些，我瞧着，那些姑娘也是干净些的，只是那府里的歹人看不过，也要来害这些姑娘。”
“咳咳……”赵大娘又咳嗽起来，赵头儿见了，忙道：“娘，您先等着，我去把这金叶子换成银子，请大夫来给您看病！”
有了钱买药，赵大娘的病果然愈见好了，这才五六日的功夫，已能出来走动走动了。
隔壁徐嫂子见了，因道：“哟！大娘的病好了？”
赵大娘道：“快好了！阿弥陀佛，遇见菩萨！当然得好！”
徐嫂子听这事有缘故，因道：“大娘遇见什么菩萨，也说来与我听听，便是碰不着，听听也是福气！”
赵大娘便将儿子说的表小姐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她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只说表小姐每人赏了些银钱，刚好拿来治病还有余钱打了半斤肉，又知那表小姐极不容易，也不说那表小姐有古玩字画，只说贾府看上那表小姐的银钱，那表小姐为了出府，把银钱都散给在场的丫鬟衙役了！
那徐嫂子听了也不由得感叹一番，二人正说着话儿，就见来了一辆平板车，上面躺着个姑娘，那姑娘端得好模样儿，柳叶眉，丹凤眼，削肩膀儿，真真长得风流灵巧，可惜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一看便是得了病，那推平板车的婆子把那姑娘撵下车，还冷哼一声道：“你也有今日！呸！”说罢，又喊了声“多大家的，你家小姑子被国公府里撵出来了！”说罢，便推着车走了。
那赵大娘和徐嫂子也是热心人，因上来帮扶着那姑娘，那姑娘咬着牙站起来：“多谢大娘，多谢嫂子。”
赵大娘道：“这婆子说的国公府可是贾府？姑娘可是贾府出来的？”
那姑娘听了这话，眼里两行泪刷的流出来，“我病了，她们瞧我不顺眼，便把我撵了出来。”
徐嫂子道：“可怜见的，这贾府真不是个东西。姑娘，你听我一句话，贾府那般人家，出来了，可是好事！”
赵大娘想起那表小姐遭遇，也抹了一把泪，道：“是好事，姑娘，我也是刚得了旁人的恩惠才好了病，你有什么要帮衬的，只管对大娘说一声。”
那姑娘心里琢磨着那句“贾府那般人家，出来了，可是好事！”心里也若有所触，强笑道：“多谢大娘、大嫂。我叫晴雯，大家都是邻居，别叫我姑娘了，只叫我晴雯罢。”
过了两日，赵头儿出去办差，要半个月方能回来，赵冬儿也出去买菜去了，赵大娘一个人在家无聊，便想起多大家那个病着的姑娘，便去多大家瞧瞧，那多姑娘见来了个老婆子，也没甚兴趣，又听她说是来瞧晴雯的，便冷哼一声：“都快死了，有什么好瞧的！”赵大娘也是个热心人，想着晴雯那日的样子，便好声好气地问晴雯在哪儿，多姑娘指了指西屋，道：“就是那屋，自己去瞧吧！若是死了，出来时记得告诉我一声。”那赵大娘忍着气，去了西屋，还没进去，就听有咳嗽声，只是这声也甚微弱，听着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忙掀起布帘进去一看，却见晴雯一个人睡在一领芦席上，嘴唇都干裂了，晴雯见有人来，弱弱地道：“水，水……”
赵大娘看晴雯可怜，忙四处找了找，只在桌上看到一个碗，未到手内，先闻得油膻之气。赵大娘只得拿了来，先拿些水洗了两次，复用自己的袖子拭了，还有些气味，没奈何，提起壶来斟了半碗。晴雯渴得狠了，拿到水如得了甘露一般，一口气喝尽，见是那日的大娘，心里感激，“多谢大娘。”
赵大娘看着晴雯这般样子，比那日回来还差了几分，因道：“你哥哥嫂子可给你请大夫了？怎的病成这样也没人看顾？”
晴雯呜咽道：“他们只怨我没本事，被大户人家撵了出来，把我扔在这里，又说了一通歹话便出去了。”
赵大娘见这姑娘着实可怜：“可怜见的，你若不嫌弃，跟大娘家去，大娘家虽也不宽裕，好歹一碗茶水是有的，也不至让你渴成这样。”
晴雯见这大娘好热心肠，心下感动，忍不住就哭了出来：“我横竖是要死的人，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哪里能连累大娘！”
赵大娘也抹了把泪，道：“傻孩子，大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大娘说你能好，就一准儿能好。”
晴雯哭道：“大娘，若我好了，做牛做马谢您的大恩。”
赵大娘扶晴雯起来，道：“来，跟大娘家去。”
多姑娘本还担心晴雯死了，自家还要赔一副装裹，如今见有人拾了这个烂摊子，喜不自胜，忙道：“赵大娘，我也不要卖身银子了，这丫头白给您了！不管是死是活，都是您的了，千万别送回来啊！”
赵大娘气急，见晴雯病得没力气，也不理她，只把晴雯带回家里。
冬儿见母亲菩萨心肠发作，也无法，好歹上回哥哥还留了些银两，便请了大夫，开了副药，又细细煎了，给晴雯吃了两日，这晴雯心里想着不能给这好心的大娘添麻烦，一股气憋着，竟渐渐好转起来。她心气儿高，也不肯白吃人家的药和饭食，好歹手上还有三四个银镯子，便送给冬儿，或是换些银子，或是自己带，好歹是她一片心意。冬儿坚辞不要，奈何晴雯必定要给，还道，若是不收就是要撵她出去了，冬儿只好收了。相处几日，冬儿也喜晴雯性子爽利，赵大娘又真真是个热心肠的，因晴雯竟日渐好了，也能帮大娘做做绣活儿，烧烧水做做饭什么的。晴雯绣活儿做得好，做的绢子托冬儿拿出去卖，竟能得一两百文钱。
这日，晴雯正在厨房做饭，就听见有男子声音：“娘，冬儿，我回来了！”
晴雯心里一惊，也不知这男子是谁，更不曾想那男子竟然推开门进来了，还喊着：“冬儿！瞧瞧我给你买啥了？”
这赵头儿常在外头办差，家里和老娘多亏妹子照料着，也着实辛苦，因总想给妹子买点啥，奈何总没闲钱，这回在外头办差，碰见一个做簪的巧匠，做的簪子十分精巧，上回得的金叶子给娘看完了病还剩下不少，也该给妹子装扮装扮，因花了三百文买了支好簪，心里想着妹子肯定高兴，结果一开门，才见这女子并不是冬儿，却比他见过的女子都好看，虽穿着粗布衣裳，却气质灵巧不凡，一双凤眼更是流光婉转，正疑惑地看着他，赵头儿登时面皮儿就红了。
晴雯见这男子身高七尺有余，比宝玉高了三个头，皮肤黑黑的，极是健壮，她以前整日在贾府里，见到的都是些娇养长大的公子哥儿，或是低眉顺眼的小厮，皆清秀有余，英武不足，却何曾见过这般又高又大又黑又壮的男子，一下子面皮儿也红到脖子根儿。
赵大娘听见儿子叫唤，却不见进屋，因从堂屋出来看看，却只见一对小男女，脸色红红的害羞着那！赵大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给二人介绍。晴雯这姑娘，她可没救错，性子爽利，绣活又好，好姑娘啊！
2010-11-29 BY 流冰
作者有话说第70章 番外第二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