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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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大闹贤袭人，王熙凤请医林黛玉
湘云因今不住宝钗的院子，又听说薛蟠今儿也在家，也不好去找宝钗玩，与她同住的探春又去帮王夫人管家了，她本是个半刻闲不下来的性子，便拉了惜春去黛玉处找黛玉玩。
到了紫竹苑，却见黛玉方吃过饭，正歪在床上假寐，小虎正靠在黛玉怀里，两只小狼也抱着娃娃趴在一旁午睡，湘云向惜春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黛玉床边，谁知还没吓到黛玉，就见小虎突然睁开双眼瞪着她，还没给吓完，又听门口雪雁问，“云姑娘，你做什么呢？”
黛玉听见雪雁的声音，也醒了。
湘云跺脚道：“真没意思，本来想吓吓林姐姐的！林姐姐怎么刚吃了饭就睡了？也不怕存了食？宝姐姐吃过饭都要走一走呢！说是刚吃了饭就睡觉会变胖呢！”
雪雁噗嗤一笑：“哎哟！我们姑娘可不敢跟薛大姑娘比。再说，要是真像云姑娘说的，那咱们可一定要让姑娘吃了饭就睡，姑娘这身子骨胖些也是好的，只也不知怎的，我们姑娘怎么吃都不长肉，还是这么弱的身子。”
黛玉嗔道：“雪雁，你又没得胡说。你可吃过饭了，怎么这会儿子就进来了。”
雪雁道：“刚吃完呢！姑娘可还要睡一会儿？”
湘云拉着黛玉的胳膊摇来摇去，“林姐姐，别睡了，跟我们出去玩吧！”
黛玉从湘云手里把胳膊抽回来：“好云儿，别摇了，晃得我头晕。你和惜春妹妹可吃过饭了？”
湘云道：“吃过了，正要去玩呢！姐姐和我们一起玩吧！”
黛玉道：“你可睡过午觉了？”
湘云道：“咱们又不是老祖宗，精神自是足的，睡什么劳什子午觉呢？”
黛玉道：“那可不然，昔日爹爹教我养生，不但要睡子时觉，也要睡午时觉，对身体才好。那些学武之人子时午时练功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咱们不练武，只睡个子午觉也是好的。”
惜春因听着好玩，在黛玉身边坐下，道：“林姐姐，这是什么书里讲的？姐姐也教教我吧？”
湘云道：“我最不爱听这些养生啊什么的，活的畅畅快快多好，整日研究这些子玩意儿，回来事事按着上头说的做，累也累死了，还不如出去玩呢！”
惜春道：“我偏喜欢这些，咱们女孩儿家就算整日出去玩还能到院子外头去？也只云姐姐两个府里走，我和二姐姐三姐姐连二门都没出过呢！不多在书上瞧瞧外头的世界，还能怎么去呢？”
湘云眼珠子一转，“改日咱们出去玩？”
惜春道：“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要是被抓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名声就坏了！”
湘云失了兴致，失望道：“真没意思！”旋即兴致要高起来，“咱们去找宝玉玩吧！上回娘娘给的东西他得的比咱们都多，咱们去瞧瞧。”
黛玉道：“你们去吧，让我再睡会儿。”
湘云拉着黛玉：“别睡了，林姐姐，你跟我们去吧！你的面子大，但凡我看中他什么东西，若你在跟前，他再不会跟我小气的。好姐姐，你就跟我去吧！”
黛玉无法，只得换身衣裳同她去了。
才走近几步，就听宝玉房中一片吵嚷之声，大家侧耳听了一听，原来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和袭人叫嚷呢！又听见宝钗也在，只听宝钗说：“你别和你妈妈吵才是，她老糊涂了，倒要让她一步为是。”
湘云道：“宝姐姐也在呢！这下子倒凑齐了！咱们去瞧瞧。”
刚进屋，就瞧见李嬷嬷拄着拐棍，在当地骂袭人：“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装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听你们的话。你不过是几两臭银子买来的毛丫头，这屋里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袭人先只道李嬷嬷不过为她躺着生气，少不得分辨说“病了，才出汗，蒙着头，原没看见你老人家”等语。后来只管听她说“哄宝玉”，“装狐媚”，又说“配小子”等，由不得又愧又委屈，禁不住哭起来。
别说是袭人，便是旁的女孩子听了，也只被这些言语躁得脸红。
宝玉虽听了这些话，也不好怎样，少不得替袭人分辨病了吃药等话，又说：“你不信，只问别的丫头们。”李嬷嬷听了这话，益发气起来了，说道：“你只护着那起狐狸，那里认得我了，叫我问谁去？谁不帮着你呢，谁不是袭人拿下马来的！我都知道那些事。我只和你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去讲了。把你奶了这么大，到如今吃不着奶了，把我丢在一旁，逞着丫头们要我的强。”一面说，一面也哭起来。彼时湘云也走过来劝说：“妈妈你老人家担待他们一点子就完了。”
李嬷嬷见她三人来了，便拉住诉委屈，将当日吃茶，茜雪出去，与昨日酥酪等事，唠唠叨叨说个不清。
却说宝玉这才瞧见黛玉来了，忙道：“林妹妹，云妹妹，你们来了，麝月，快上些茶来。”
此时袭人正哭得凶，见黛玉湘云一来，宝玉竟将自己抛在脑后，更是委屈，宝钗见了，忙上来劝慰。袭人更觉自己命苦，又道宝钗原是个极好的慈善人，比之黛玉等人真真强了百倍不止。
这边闹得动静这般大，前头老太太屋里听到了，因叫鸳鸯来看，鸳鸯跟着老太太许多日子，也是有些手段的，见众人模样也明白了几分，因道：“妈妈，您年纪大，和这些小孩子生什么气，丫头们有错，你好好说就是了，若这丫头实在是不好的，只告诉了太太，撵了出去就是，何苦在这里闹腾，若是吵着老太太，岂不成了您没规矩了？依我说，前头嬷嬷们正吃酒呢，还有烧的滚热的野鸡，您呀这会儿子就先去吃酒吃肉，岂不比在这儿生气舒服？”李嬷嬷知鸳鸯身后就是老太太，顺便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再闹下去恐怕就要来追究她了，因便与鸳鸯走了，一面还说：“我也不要这老命了，越性今儿没了规矩，闹一场子，讨个没脸，强如受那娼妇蹄子的气。”见李嬷嬷出去，湘云拍手笑道：“亏了这一阵风来，把个老婆子吹了去了。”宝玉难得见黛玉来这里，哪里还记得什么婆子袭人，只吩咐麝月上了茶来，他好与妹妹多说些话儿。
袭人见宝玉一句安慰的话儿都没有，眼中唯独一个林妹妹，更是委屈。拉着宝玉道：“为我得罪了一个老奶奶，你这会儿子又为我得罪这些人，这还不够我受的，还只是拉别人。”宝玉见袭人这般病势，又添了这些烦恼，只好先劝她不要生气，袭人见宝玉关心自己，越发得意，只面上还要撑着，冷笑道：“要为这些事生气，这屋里一刻还站不得了。但只是天长日久，只管这样，可叫人怎么样才好呢。时常我劝你，别为我们得罪人，你只顾一时为我们那样，他们都记在心里，遇着坎儿，说的好说不好听，大家什么意思。”一面说，一面禁不住流泪，宝玉怕林妹妹一个眨眼又走了，忙道：“你且好好养病，早日好了才好。姐妹们难得来一场，我与她们说说话儿。”
黛玉笑道：“罢了，你这里既然有事，我们也不打扰了，方才四妹妹同我说读书的事儿，我们俩正好回去读书。”
宝玉想说些留下的话，也不好留，只恨方才袭人老是拉着自己说话，但袭人终归是带病之身，也不好说她的，因道：“林妹妹和四妹妹读什么书，也说与我听听，我也一同读可好？”
黛玉歪着头问：“若我们读的是女工绣活儿的书，难道你还要同我们一起做女工不成？”
宝玉道：“那有什么不行的，但说做胭脂膏子，我制的就比女孩儿们制的好。”
湘云指着宝玉笑道：“听听听听，袭人姐姐，以后宝玉的荷包穗子什么的，你都不用给他制了，只让他自己绣就成了。”
众女孩儿听了，皆笑成一团。
宝钗道：“好了，云妹妹，林妹妹，你们也别打趣儿他了，宝兄弟，你还是多读些四书才是正经，方才姨妈还让我问你读到哪儿了呢？你有跟我们混闹的功夫，不如多读些书，一来让姨妈姨父宽心，二来对自己的仕途也是好的。”
宝玉最不耐听这些仕途之说，脸色就沉了下来，众女却未瞧见，只自己说话，湘云道：“宝姐姐，你不是去给二太太帮忙管家去了？我方才都不敢去找你玩。怎么这会儿子你就来宝玉这里了？”
宝钗道：“姨妈让我来送些东西给宝玉，不成想，竟耽搁了这么半天。我正要回去呢？你可与我一同去？只看着太太管家，学学也是好的。”
湘云本不想去，但想到去黛玉那里不是读书就是谈经，怪无趣儿的，还是同宝钗待在一起好，因道：“我也同你一起去瞧瞧好了。”
宝钗又道：“林妹妹，惜春妹妹，你们可一同去么？”
惜春道：“不去了，我同林姐姐一起回去读书。”
一时间，宝玉的屋子里又空旷下来，宝玉只叹了口气，又坐回书桌旁发呆。
却说惜春问了黛玉所说之子午觉出自何处，黛玉因拿出一本《黄帝内经》，细细与她说了第四篇，惜春正听得入迷，却听外面雪雁进来说：“姑娘，平儿姑娘来了，说是大姐儿见喜了。”
黛玉正奇怪，大姐儿见喜与她来说做什么，正疑虑间，平儿进来，同黛玉见了礼，问了好，才道：“姑娘，我们奶奶说，虽说大夫们都说是见喜，可是奶奶到底担心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因想着林姑娘常去阿哥府住的，身上总沾染了些皇气，奶奶让我来请姑娘，也是讨个吉利的意思。”
黛玉这下明白了，上回她指出了凤姐燃香中的麝香，凤姐虽不曾问过她会不会医术的事，心里到底还存着几分怀疑，恐怕这回也是碰碰运气，想让自己去看看大姐儿是不是中毒什么的，黛玉暗悔自己不小心，不过去看看总也没什么关系，因带上两个丫鬟去了，小虎不放心黛玉，也跟着去了。惜春本也想去，奈何自己年纪太小，去了也帮不上忙，没得给凤姐添乱，黛玉也让她先回去的，于是便辞了黛玉，先回自己屋子去了。
黛玉去瞧了大姐儿的脸色，果然只是出痘，上回的事情让凤姐有些草木皆兵了。
凤姐道：“妹妹肯来，我就放心了。”
黛玉瞧见她的样子，又气又笑：“二嫂子说的什么话儿，我虽是在阿哥府住了些日子，那皇气岂是人人说沾就能沾上的？若是真能这么着，改日送进阿哥府几只小狗小猫，养上一两个月，再带回自己家里，岂不是人人家里都有皇气了。”
凤姐瞧见黛玉面无异色，便知要么大姐儿只是见喜，要么就是黛玉不懂医术，不过她还是宁愿相信第一种，因笑道：“妹妹也别笑我，我到底比不得妹妹是念过书的，更何况姐儿哥儿都是我的心头肉，到底多一分保险总是好的。”
过了几日，大姐果然毒尽癍回，十二日后送了痘神娘娘，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赏已毕。
且说湘云自元宵节就来了贾府，已然住了四五日，再者宝钗忙着替王夫人管家，她也没人一起玩，早省时便向贾母告辞，贾母因说：“等过了你宝姐姐的生日，看了戏再回去。”湘云听了，只得住下。又一面遣人回去，将自己旧日作的两色针线活计取来，为宝钗生辰之仪。
贾母刚说了这话儿，就见宝钗过来请安，贾母瞧着宝钗的模样儿越发赞叹起来，拉着宝钗的手对薛姨妈王夫人道：“宝丫头果然是众丫头里头最稳重平和的，我那几个丫头没一个比得上她的，这次宝丫头生日，可要好好办一场酒戏，一来也是给宝丫头庆贺，二来咱们也趁着机会热闹一番。”
宝钗年纪最大，这一年正是宝钗及笄之年，平常人家的姑娘，到了这一年都是要出嫁去的，偏宝钗连个人家还没定下来，薛姨妈恨不得旁人都忘了宝钗的年龄生日，谁知竟被贾母于众人前揭了，心中燥烦不已，面上却还要装着开心，笑得越发慈祥：“不敢麻烦老太太，宝丫头从小就不怎么过生日的。”
贾母道：“哎，你们不知道这些年轻姑娘们的心思，哪个姑娘不喜欢热热闹闹地办生日，便是我年轻那会儿子，也是盼着来的人越多越好。”因唤了王夫人来，自己蠲资二十两，交与她置酒戏。
2010-7-31 BY 流冰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第四十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