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三幸有生

2、留下

　　林原没想到周绎会这么早回家，毕竟他回来的不算迟。
　　周绎坐在沙发上，眼睛注视着茶几一角，像在思考什么，脸色很不好，林原回来后他就一直盯着林原。
　　“小原，我们谈谈吧。”
　　“好。”林原放下水杯，朝他走去，在嗅到刺鼻的香水味时向后退了退，坐在了离周绎较远的沙发上。
　　周绎想和他谈谈，谈什么呢？林原看着周绎，心里莫名的哀伤，不浓，却缠绵，像手中握紧的细沙，一缕一缕地往外渗。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周绎的呢？应该是在他给自己精心准备生日时的一刹那悸动，和自己给他准备生日却等到他的夜不归宿时那密密麻麻的的酸楚。
　　“小原，是什么样的朋友在情人节约你？”
　　“一个摄影师。”
　　“你知道我不是问你这个。”周绎声音低沉，像在压抑什么。
　　“他今天向我表白了。”
　　“然后呢？”
　　林原深吸一口气，“周绎，我们分手吧。”
　　周绎没有回应，屋子里只剩下冰箱运作的嗡嗡声。
　　林原站起来往浴室走，“我明天就搬出去，今晚你睡客房吧。”
　　林原洗完澡后，发现周绎仍是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他径直回了卧室，然后锁上门。第二天林原一睁眼就看到了周绎，他正坐在床头看着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西装。
　　林原睡眼朦胧，软乎乎地问他：“你不去上班……唔……”
　　周绎疯狂地亲吻林原，掠夺着林原嘴里的每一处空气。
　　林原反应过来后挣扎着推开周绎，“啪”，林原给了他一巴掌。
　　“周绎，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准走，不准分手。”周绎声音哑得厉害。
　　“为什么？”
　　“我爱你。”
　　“你爱我？”林原被气笑了，他下床从柜子上拿出一瓶香水丢给周绎，“我只喷这个香水，你自己闻闻你的西装上是谁的香水，你可以做一个匿名调查问卷，问问你身边的人你爱谁，即使你对外称我是你的恋人，答案也绝对不是我。你对我好，但不爱我，你爱的是众星捧月的感觉，一直都是。”最后四个字林原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其实挺惊讶自己说出的这些话，原来自己一直都知道，那他又是怎么度过和周绎在一起的这五年的。
　　周绎没说话，林原也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洗漱和收拾行李，然后走向大门，期间他没有看周绎一眼，但他仍能感觉到周绎一直盯着自己。
　　林原拧了一下大门把手，发现被锁住了，鞋柜上的钥匙也不见了。
　　“周绎，开门。”林原退回卧室，冷冷地看着周绎。
　　周绎猛地一把抱住林原，像发疯似的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小原，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小原，对不起，对不起……”
　　周绎抱得很紧，林原挣扎了一会儿，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才得以挣开。林原知道周绎不会给他开门，于是拿起厨房的刀向门锁处砍去。
　　周绎见状，跑过去一把拉住林原的手，刀掉在了地上，然后林原又被抱住了，刚想挣脱时，手腕处感到一凉。林原被手铐反手锁住了。
　　“周绎！你哪儿来的这玩意儿，你放开我！”
　　周绎把林原扛在肩上，他们又回到了卧室。

　　周绎做了早餐端进卧室，“小原，吃点早餐吧。”林原没有理他，周绎放下早餐，上床紧紧抱住林原，林原挣扎了一会儿，便随他去了。周绎闻着林原身上淡淡的清香，果然还是林原的味道最舒服。
　　“小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周绎从来没想过林原会离开他。周绎是林原父母的朋友之子，周绎父母出车祸离世后，他便住到了林原家，当时刚好是暑假。林原给他的第一感觉是孤僻的学霸，是父母的乖宝宝，只要能让他爸妈开心的事林原都会去做，比如不喜欢喝牛奶但他妈递上的他一定会喝，不爱出门但还是会陪爸妈散步，不喜欢隔壁徐哥哥但还是会听父母的建议去向他学习等等，周绎就没见过林原和他父母红过脸。当然还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打脏球”“神经质”等对他的称呼。直到开学了，他进了林原就读的民办高级中学，那是所学期管制的学校。
　　一开始都挺好，学校除了更压迫学生一点也没有什么值得周绎注意的，虽然林原在开学之前给了周绎一些忠告，比如不要惹事啥的。后来他路过高二时（当时周绎就读于高三），林原正被一个老师一棍子打在头上，血流了下来。林原倒在了地上，老师丢下棍子，转身就离开了。血在地上蔓延，林原被送到了医务室。后来周绎到林原宿舍里去问，才发现他被关了禁闭，三天。这不是林原第一次关禁闭。
　　从林原室友口中周绎知道了很多事，比如他因为被学校里篮球队长的女朋友喜欢上了而被篮球队排挤，最严重的一次是被对方恶意犯规折断了手，比如他因为主任的车在校园里超速压死了一只猫砸了主任的车，然后被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比如他在厕所里帮了一个被欺负的同学却被反咬一口，然后一个人打扫整栋楼的厕所一个星期，比如因为学生宿舍没热水反映无果去砸了老师公寓的热水器，然后被班主任针对了，又比如这次揍了一个想要猥亵女同学的老师……
　　所以林原叫他不要惹事，会不自觉打脏球，会不喜欢隔壁天天宣传这所学校好的徐哥哥。
　　林原好像被这所学校困住了，像沼泽一般，他清醒地挣扎着，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不断的下沉。
　　后来周绎商量着让林原退学，林原只是笑了笑，“哥，你以为我没说过吗？可是我爸妈宁愿相信隔壁姓徐的，也不会相信我，他们还以死相逼来着，他们把学习看得太重，把我的话看得太轻。”
　　“我们还可以……”
　　林原打断他的话，“哥，我没事，不用管我，我迟早有一天会考出去的。”
　　周绎看着林原，暖阳没有照亮他的眼睛，明明他的眼睛是很容易闪闪发光的，比如一碗鸡汤，一个煎得刚刚好的荷包蛋。
　　周绎没有答应林原，后来经常往高二跑，在林原被打时拉开对方，在林原关禁闭前悄悄塞给他一点吃的，在林原被误解时耐心向别人解释，在林原闯祸时帮他巧妙地摆脱……
　　周绎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林原的，他自己也不确定，只是那天在医务室，林原刚刚醒来，软糯糯地叫了声“哥”，然后周绎在他嘴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后来周绎就对林原加倍的好了，直到在食堂里，他被一起吃饭的女同学偷亲了脸颊，经过的林原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仍然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与周绎擦肩而过。
　　“等等，林原……”
　　周绎转身想去给林原解释，女同学拉住他，“被林原看见而已，你紧张什么？怎么，你喜欢他？”明明她只是调侃地随口一问，周绎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认真地回答了她：“是。”
　　然后周绎在女同学的惊讶中跑向在角落里的林原，在他解释一番后，林原说了和女同学一样的话，“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你这么紧张干嘛？”
　　周绎愣住了，感觉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很难受，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和你谈恋爱，所以不想你误会。”
　　林原并没有很惊讶，他只是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明明眼里也没有爱意和欢喜，但林原还是答应了周绎的告白，这是后来周绎一直都没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