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翻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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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泊正望着悬浮于远方海面上的鱼骨战船。
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左肩。
他转身，抬起头。
不知何时，一大群黑压压、戴着黑色兜帽的斗篷人走到他面前。
一个女人摘下兜帽。
她的身材十分高佻，比苏笑年还要高上近两个头。她的皮肤是墨绿色的，有些像费恩女士。她的五官精致而锋利，鼻子、嘴唇、耳朵上都串着数个不明材质的彩色圆环，嘴唇被涂黑，看上去野性而不羁。
她张开嘴，饱满嘴唇一张一合地对自己说了句什么。
安泊立刻摇摇头：“抱歉，我戴着耳塞，听不见你说什么。”
女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她从斗篷中伸了一只手出来，直直地搭上安泊的脸侧。随后，她挑了挑眉，粗粝的大拇指在安泊的下颌来回刮了刮。
安泊：！！
他下意识要躲，却被一名不知何时绕到自己身后的斗篷人一把擒住了肩膀，他瞬间动弹不得。
女人的手指是温热的。
他的脑袋里忽然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听我母亲说，你是鱼人？]
安泊：“您的母亲？”
女人：[我是法尼亚·费恩，我的母亲教你通用语。]
安泊睁大了眼睛：“哦哦哦！是费恩女士吗？您和她长得不太像！我知道您，您是法尼亚小姐，费恩女士还送了我们很多您小时候的水母玩具——”
[闭嘴。]法尼亚皱紧眉头，冷酷地打断他，[所以你是鱼人吗？]
安泊犹犹豫豫地点点头。
她继续：[你能潜多深？]
安泊：“其实我是深水鱼来的……”
话没说完，法尼亚再次打断他：[你现在能下海吗？我们对你的种族信息绝对保密，如果你能到达指定地点，给你100橙币。如果能取到我们需要的东西，额外再给你500橙币。]
安泊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被钱的诱惑冲晕：“您让我做的事情是坏事吗？而且我还想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法尼亚撇了撇嘴：[不是坏事，我们和那帮自诩高等世界来的人不是一伙的。如果看到虎威，你们也可以救他上来，活的，尸体，都可以。活的100橙币，死的50橙币。事后你想敲诈他的家人也随你的便。]
安泊低下头。
思虑半晌，安泊才道：“我不要钱，事成以后，我要你们一次承诺，送我穿越虚空洪流，去其他世界。”
安泊听费恩女士说过。
法尼亚经常在各个世界碎片之间“做买卖”，是个好商人。
费恩女士是喜欢热情帮助街坊的好人，那她的女儿应该也不坏。
法尼亚点点头：[跟我来。]
她戴上兜帽，转身就走。
噗——
一个黑色的斗篷忽然劈头盖脸地丢到了他的脑袋上。
前方，一个像熊一样的斗篷人正扶着法尼亚。
法尼亚精致的脸庞隐匿在兜帽中，她捂着胃，恶心地向着海里地呕了几口黑水。
那名长着虎耳的外来客正有气无力地半倚在岸边的系船柱上。
他只看到数个仿佛食死徒一般的身影从身旁经过，随后，温热的液体淋头而下，又腥又臭，里面还有着什么东西正在翻滚。
他看不清，他无法反抗。
他的脑袋几乎要爆炸，密密麻麻的毛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皮肤中冒出来。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脑袋中崩溃尖叫，他毛茸茸的耳朵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在夜风中抖动，时不时有看不见的人向着他的耳朵吹气，哪怕他的耳朵已经服软塌下，那人依旧不肯放过他。
可自己身边哪里有人？
他不应该来到这个地方的。
妈妈说的是对的，等他出来以后就会后悔离开家乡了。
他真的后悔了。
妈妈……
他好像看见了母亲。
她正向他伸出手，黑黄相间的皮毛在温暖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妈妈的手中拿着一把梳子，可她的手已经变成了一条条在空中蠕动着的恶心的触肢，黏液滴落，那把梳子也变成了砍刀：
来呀，虎子，到妈妈这里。
她温柔地说。
——————
[停下吧。]
石大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望向身旁的胖女人道。
天开始逐渐放亮。
胖女人刚刚才拿船桨抽过几个外来客的头，闻言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大哥？如果他们用火炮攻击我们怎么办？]
石大眉头紧锁：[鬼语继续下去，别说这些外来客，我们的年轻人都快不行了。]
他和胖女人同时拧过头，看向身后几个凑成一堆、捂着胃互相推推搡搡的少年。
石大：[我们已经和那个世界正式接壤了，他们的援军很快就到。我们的威慑已经够了。]
胖女人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从一个壮汉手中接过了墨绿色的号角，鼓足了腮帮子：
“呜————呜————”
雄浑的号角声以女人为圆心，向着四周呼啸、席卷，响彻了整个海面。
女人将号角丢到一边，双臂伸展，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人的手肘。这个拍手肘的动作一个个传达下去，最后，传到了码头的东西两侧。
石二正眯着眼睛，眺望远处已经完全消失的黑洞，和忽然从虚空之中蹦出来的一大片云海。
耳边仿佛响起了什么声音。
紧接着，一个人拍了拍他的手肘。
石二抬头：[翻船吗？]
对方点点头。
石二吐出嘴里叼着的海藻杆，踢开一名晕倒在自己脚下的外来客。
他跳下水，双手把住面前这艘不知道哪一辈传下来的老旧龙骨船两侧的船舷。
他的前方，也有许许多多的青壮跳下水，或站或游地守在船旁。
他扯了扯系在船头的海藻绳，吆喝了一声：
“准备！”
“哈！”
石二全身的肌肉都高高鼓起，整个人仿佛充气般瞬间膨胀了一倍有余，脑袋上的青筋暴起。
“嘿！呦嘿！哟嘿！”
伴随着起号声，石二做出了第一个翻船的动作。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开关被按下，所有人开始共同发力。
“石二大哟——石母大哟——海藻大哟——”
号子喊到第三遍，忽然！
仿佛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从石二开始，一艘艘龙骨船被纷纷掀倒。船上满载的石头顺着海水纷纷下沉到海底，掀起一阵动荡的波澜。
石二稳住身形，将手上的血顺手擦到海藻拧成的绳上。
他抠出耳朵里塞着的木渣，大笑着和身旁的伙伴抱在一起，望向远方逐渐接近的云海。
——————
“伊维特。”
鱼骨战船上。
被老者称为“二少”的男人猛地从睡梦中睁开眼。
他的面前站着一名身穿黑色战袍的男子，他逆着光，站在船头，浓厚的黑影笼罩在自己身上。
男子蹲下|身，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我的弟弟，我的骨血，你醒了。”
“少主。”
身后，那名白须老者恭恭敬敬地走上前，颤颤巍巍地跪下，和面前被称作少主的黑发男人一五一十地汇报发生的事情：
“……在两个世界刚刚接壤的时候，他们停止了精神攻击。”
老者一边说着，少主置若罔闻。
他自顾自地掀开披在伊维特身上一层近乎透明的“海神之翼”。
为了对抗持续了几乎一整个晚上的呓语，伊维特流了不少汗。
丝毫不怜惜这是他曾经屠戮了一整个海神族才炼出来的宝物，少主就这样粗暴地将它丢到一旁。
顺着伊维特赤|裸的脖颈和安静蛰伏着的刺青，少主摸了摸对方的脊背。
背上的衣服也被汗湿了。
“艹！伊万！别这么摸我，很恶心！”
伊维特彻底醒了。
他不耐烦地拍开对方的手，眼里满是厌恶。
伊万望着对方深蓝色的眼眸和苍白的皮肤，好脾气地收回了手。他向前踱了两步，缓慢地抬起脚，踩到白须老者的头上：
“所以此趟出行，你没有给我的弟弟任何充满智慧的建议，而是任由他犯错。所以你看着伊维特痛苦了大半个晚上，直到他向你寻求帮助，你才把海神之翼给他。我归纳的对吗？”
他的声音温和又好听，甚至还带有三分笑意。
但老者额头上迅速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申辩，而是匍匐着将自己的头彻底贴到地面，任由对方的靴子踩得更稳：
“少主，请原谅我。”
“干！伊万！别在我面前教你的迪迪！你又在做戏给谁看？这条杂鱼敢对我不敬，难道不是你的意思？”
伊维特暴躁地从扶椅上蹦起来，不耐烦地扯开被伊万整理平整的衣襟。
他正要走到伊万身边，却不小心被放在一边的三叉戟绊了一个踉跄。
“干！”
伊维特狂躁地将手插进后脑勺的头发，几缕墨蓝色发丝从脖颈划过：“我他妈——啊！你为什么要在母亲的船里挂这么多尸体？你知不知道它们有多臭，有多恶心！它们甚至还在流血！”
“嘘——”
伊万暂时放过了老者。
他转过身，抱住矮了自己一个个头的弟弟：“母亲走后，这就是我们的船了。而且你看，我生气的小虎鲸——”
伊万轻柔地抚摸着对方海蓝色的长发，轻轻地吻上对方被汗湿的额头，语气充满了耐心，和几分快意：“这些尸体，都是我们的仇人。是那个女人的亲族，是她的臂膀。等我们把大帝之心带回云海，我就把这艘船开进那个女人的寝殿，给她庆生。”
“我他妈！”
伊维特一把推开伊万，满脸不可置信：“你又去红藻海了？父亲上次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屠杀洛芙的亲族了吗？你疯了伊万！”
伊万捂住自己渗血的腹部。
前段时间他的腹部受了伤，伤口迟迟未能愈合。
在洛芙的推荐下，父亲才让自己的胞弟伊维特追寻大帝之心的踪迹。
但那个女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他望着面前单纯的弟弟，嘴脸露出一抹冷笑：
“那个女人以为我们肯定找不到康丁大帝的遗体，所以她才会推荐你来，顺便让你犯错。你以为她会那么好心吗，伊维特？你别忘记谁才是你的骨血。她有三个即将成年的子女，怎么可能给你机会？”
“伊万，你的神智快被那些东西掏空了。”
伊维特揉了揉鼻子，暴躁地走到船头。
“从小就是这样，我做什么你都觉得不对。”
伊维特咬牙切齿，双手扶在鱼骨做的船舷上，生气地锤了一下，望着下方墨绿色的海洋和战船。
“伊维特。”伊万放缓了声音，“是谁诱导你对货运码头的人动手的？你知不知道，我的合作伙伴就住在这里？”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不关你的事。”伊维特硬挺着道。
“好吧。”
伊万宠溺地摸上伊维特的脑袋，却被对方厌恶地一手拍开。
“因为他们让我的弟弟不高兴了，所以那就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给他们一点教训。”
说着，伊万回头。
他深蓝色的眼眸望向老者，语气冰冷：“让所有战士准备，听我号令。”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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