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北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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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经在大雾天的旷野中行走吗？
想象一下，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可视度下，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步会踏入什么样的地方，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又或许，你遇到的，真的是人吗？
像是在凌晨的楼道里摸黑前行，生怕摸到什么温软的物体；
又像是漫长黑夜里隐匿在床下发出动静的未知，你颤抖、战栗，却又好奇，忍不住想要俯身窥探。
记住，拿起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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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一片不知名海滩。
抵达。
这里是一片浅礁烂滩，天色阴沉，放眼望去，面前除了黑、白、灰三色，再无其他色彩。
瘦骨嶙峋、奇形怪状的黑灰色畸石俯首即是。
苏笑年的民工鞋早已湿透，每次踩下去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有些担心自己的鞋底会不会被暗礁扎穿。
空气很凉，呼气如白雾。她踩在冰水之中，连跺脚取暖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苏笑年往手上哈了口气，一把将缠在阿公树枝上的某种黑色藻丝撸下来，手臂一抡、丢回结着薄冰的黑海之中。
一手扛起阿公，呃，还算——勉强轻松。
她真的强壮了很多！至少力气确实变大了。
果果则环抱着她的脖颈，好奇地四处张望。
快抵达岸边的时候，信使小姐来过。
信使小姐紧紧地皱着眉，对着苏笑年点点了头，随后挥舞手杖，转头就要走。
“等等——信使小姐，您是说，那几个孩子都平安无恙对吧？”
苏笑年再次确认。
信使小姐潦草地点了点头。
这是她碍于那几个少得可怜的橙币不得不具备的职业素养，但也仅止于此了。工作嘛，不满意还能辞咋的(ノへ￣、)。
信使小姐满脸嫌恶，秀气的眉头快要拧到一起去。她捂着压根不存在的鼻子，消失在迷雾中。
雾太大，信使小姐又离她有点距离，苏笑年没看见对方的表情，只能看见信使小姐一直捂着鼻子。
她满头雾水：“很臭吗？我没闻到啊。”
她艰难地在浅滩中跋涉。
薄冰被踏碎，伴随着走动掀起的波澜和周遭的黑色碎石相拥，发出“冰凌、冰凌”的响动。
只要一直顺着海岸，就能确保不会走错方向。
理想的话，在到达村子南部以后，她就可以静观其变。
如果那帮人已经离开，她自然就能回家，将孩子们从排水口里放出来；如果他们还在村中游荡，她就从村西绕到货运码头，寻求其他村里人的帮助。
那帮人肯定是为了那几个孩子来的。
钟小妹说，有外来客与石母村人在海面发生了冲突。大半个夜晚僵持不下，恐怕已经远远超出了那帮人的预计，所以他们势必会兵分两路，趁着村里的大人不在，从后方挟持儿童以达成目的。
货运码头的居民大都子嗣艰难。就算是一胎能产多个崽的迪迪，到了货运码头，产仔的数量和频率也会大大降低。
所以利用家中的孩子来威胁大人，肯定会起到作用。
但他们是怎么进入村子的？
石母村人虽然大都从事海产捕捞，就连看似“文职”的村长头衔都由船老大兼任。
换言之这帮人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但他们并不傻。
敢把家中稚童放在苏笑年家照顾，也是考虑到村中不仅有忠诚的狗巡逻，而且村口还守着一大群雇来的“西边的”人。
虽然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但苏笑年也知道，西边的人尚武、野蛮，那几个闯进她家的男人不可能这样毫无动静地就潜进村庄。
他们至少会在村口发生冲突和争斗，然后会听见村里面迪迪们的警报。
难道是东边？
“笑笑……”
肩上的阿公忽然发出声音。
苏笑年停下脚步：“怎么了，阿公？”
“阿公要休息一下……”
苏笑年紧张：“阿公，你是不是不舒服？”
“阿公？阿公？”
阿公不再说话了。
苏笑年心下一沉。
她耸了耸肩膀，将树干在肩颈处卡好。
雾太大，天色又晦暗不明，她甚至连阿公树枝的远端都看不清。
脚下的海水退去一旁更低的地方，烂石逐渐干燥，石面开始覆盖一层薄薄的冰霜。这意味着她脚下土地的海拔越来越高。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北部居然这么冷。
高中地理课上学过，海拔每升高100米，气温下降0.6摄氏度。这里既不高，又不北，怎么会这么冷？
这种冷倒不是风大，而是空气太潮湿堪比魔法攻击，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脚底板向上泛起。
苏笑年忍不住跺了跺脚。她的小腿都快冻僵了。
“咕咕——”
果果抱着她的脖子，屁股上的黑青色尾巴甩来甩去，他睁大了黑豆一样的眼睛，像一只小兽，四处张望。
嘉力夹着尾巴，耳朵耷拉着，一声不吭地黏在她的脚后。
仿佛一不小心撞上了什么，苏笑年再也走不动了。
她转向右侧，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一个巨大而陡峭的石丘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这意味着她必须要绕行了。
苏笑年轻轻地将阿公放到地面，手腕扭了扭，歇了会儿已经麻木的手指。
她曾经在费恩女士那里看过货运码头的地图。地图上，陆地的北部被大片大片的白色所覆盖。
费恩女士说，这是因为这片世界破碎后，再也没有人去过北部。
传言北部山地弥漫着终年不散的迷雾，阴暗湿冷，哪怕在最暖和的橙月，这里的地面都结着一层厚厚的霜，除了遍地的石头，空无一物。
石头精在北部定居后，就更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要知道，石母村小孩的童年黑|童|话之一，就是不听话的孩子会被石头精抓去吃掉——或者被“西边的”人抓到其他世界卖掉。
苏笑年倒还没有和果果讲过类似的床头故事(#｀-_ゝ-)。
不过她看虎山他们玩过家家的时候，让王小霸扮演过吃人的石头精。这足以证明石头精“吃人”的观念有多么地根深蒂固。
苏笑年休息好了。
她重新站起来，喘了口气，将阿公扛回肩头。
这里的空气的确是又湿又冷。
越往大陆中部走，地面的霜越厚。到后来，她甚至必须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否则稍有不慎，便会滑倒在地。
视野受限，她的精神高度紧张。
刚才果果趴在苏笑年耳旁打了个嗝，都把她吓了一跳。
她正在穿越一片迷雾旷野。
时不时能遇到一块块等人高的黑灰色石头从迷雾中出现，屹立一旁。它们沉默地矗立着，目送苏笑年的身影缓慢地远去。
她兜兜转转地走了好几圈。
似乎有同样一块石头，已经见到了3次。那块石头的样貌很奇特，很像【青山区图书馆】标牌上的标志——
还记得吗？就是长得很像三座连在一起的棺材，啊不对！是像三本书籍的俯视图。只不过面前这块石头矮胖矮胖的，看上去比那个标志要软萌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苏笑年很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她已经见过这块石头3次了。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她从衣服上撕了一根布条缠在石头上，还特意打了个蝴蝶结。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
倒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她必须走几步就停下来，向左边走一小步，以矫正自己的方向，避免在原地打转。
“咔哒。”
一道声响。
苏笑年停下脚步。
周围一片雾茫茫，除了空中的灰色，就是脚下的黑色。
她听到了什么动静，可当她停下来，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继续向前走。
“咔嚓咔嚓。”
像是什么大型动物咬碎骨头的声音。
苏笑年低头，和嘉力四目相望。狗子无辜地看着苏笑年。
苏笑年靠向身后那块又矮又胖的石头。她蹲下|身，卸了一些力道在石头上，试图让僵硬的肩膀缓过劲。
黑色的布条垂在她的肩头，苏笑年面无表情地扭过头。
第4次路过了。
不知不觉，她的身后已经汗湿，又冰又冷的布料紧紧地贴在她的背上。
那声音又不见了。
迷雾无处不在，仿佛棉花一样堵住了她的耳朵。
忽然——
近在咫尺，她的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那声音是那样近，仿佛是深夜躲藏在被子里，房间一片漆黑，耳侧忽然传来有人大喘气的动静。
急促。
她的心跳瞬间飚上180迈。
甚至都不需要尝试着向后看。
好像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后腰。
“嘉力！跑！！”
苏笑年甩开脚步，拼命地向前跑去。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那啃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苏笑年昂着头，劲风拂过，脸几乎变形。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撞到忽然出现的什么东西——
咚！
一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石头出现在她脚下。
脚尖一绊，身体却因为惯性力继续向前飞扑出去。
大脑一片空白。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拧过身，随后，她和阿公便同时摔倒在地。背部撞击了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隔着一把斧头和数块凸起的岩石，苏笑年额头青筋抽动，一时痛得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胸前，果果平安无事地趴在她的胸口，小鱼人的尾巴轻轻晃动着，满脸迷茫，微张着嘴，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汪汪汪汪汪！”
嘉力呜呜地在她脸旁嗅了几下，打了个圈，随后，跟疯了似的站在她身旁，冲着他们跑来的方向凶狠地咆哮。
苏笑年将手从树干下抽出来，把果果放到身后。
她艰难地站起身，从身后抽出斧头，咬紧牙关，望向前方的重重迷雾。
————
一座宏大的鱼骨战船低低地悬浮在货运码头南部的海面上。
这艘船仅由一个森冷的鱼骨架组成。一条条米白色的鱼骨织成了一个椭圆的形状，中间镂空，悬挂着一条条冰冷的锁链。
锁链串过一条条剥了皮的尸体，有的是人的形状，有的是动物的形状。有的还在抽搐着滴血，有的血已经被放干，尸体开始发臭。
粘稠的血液顺着鱼骨，滴落到海面。
“二少，您还好吗？”
一名身穿白袍的白须老者从热水盆中拧了一条干净毛巾，毕恭毕敬地递给面前的年轻男子。
船头。
那名被称为“二少”的年轻男子一头海蓝色的长发倾泻如墨，他头戴一条镶着紫罗兰色宝石的抹额，身着玉白色暗纹衣袍。
他正扶着额头，一手杵着一柄重逾万斤的三叉戟，一双仿佛被造物主吻过的湛蓝眼眸紧盯着战船下方海面上的大片火光：
“那帮低等红鱼还是不肯下海吗？”
二少擦了擦汗，随后暴躁地将毛巾丢到一旁。
双方已经僵持了大半个晚上。
耳边充斥着无处不在的污垢的呓语，某种生物濒死的尖哮，还有一大群人用听不懂的语言窃窃私语。
他头痛欲裂，精神在极乐和哀恸中反复撕扯。
脖子上的刺青仿佛有生命一般，疯狂地在他的皮肤表皮扭动抽搐。
老者垂下头，一五一十地汇报：“他们坚持让虎威回到海面，否则就不肯下水。”
“那就让战士逼他们下去！”
老者摇摇头：“他们被折磨得连站立都困难，二少。”
二少双目赤红：“没用的废物！”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虎威怎么样？”
老者：“一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但是看定位，他应该已经抵达了洛维斯·维特尼坦·康丁大帝的遗体，并且在那个深度搜寻了很久。”
二少：“让他继续。这个时候上来，大帝的遗体又会漂到其他世界去。”
老者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他脖颈处的刺青也在疯狂挣扎着，看得出来，他也在与那无处不在的呓语甚至和各种幻听、幻视作着斗争。
“二少，其他虚空猎人已经不满了，他们想上岸，但当地人不允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为什么不直接开炮送他们上天！”
二少暴躁地打断了老者的话。
老者低下头，沉默不语。
二少低下头，难耐地捂住额头，命令道：“去把海神之翼拿过来。”
老者弯腰：“是。”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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