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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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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我也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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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感受着唇上异样的触感,内心十分抗拒这一触碰,可是身体反应告诉他,其实你是愉悦的。
这样对立着的情绪让他脑子疼得无法思考,他努力回避自己想要回应这个人的想法,然而他却不自觉地迎合着,这样可笑的对比让他无所适从。
“没想到,你那个小情人到现在还没来。”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说这话嘲讽贺峻霖,然而贺峻霖此时已经听不进去。
泪水悄然从他眼眶夺出,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温润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心里的痛苦折磨着他的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他现在就像是块不能自主决定沉浮的浮木,他只希望严浩翔能快点把他捞上岸。
然而什么时候严浩翔才会来救他……
他看向对面那人的眼神暗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
对面那人把贺峻霖转了过来,压在了水泥柱上,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贺峻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前几分钟还行存侥幸着希望严浩翔能在这时候破门而入,然而现在的他只想快点结束这酷刑。
贺峻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听说被永久标记会产生痛感,不知道是他现在的心比较痛,还是等下他的腺体痛一些……
不远处的严浩翔一拳砸向了面前的栏杆。
不是他不想早点解决,只是这个人准备标记的时候才是设计的绝佳时刻,只有那时候他才能确保狙击手不会误伤到贺峻霖。他怒不可遏地看着贺峻霖遭受的一幕幕,然而他只能窝囊地等候着最佳时机。
无力的挫败感让他对自己感到失望,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这么晚回家……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透过望远镜看着已经靠近贺峻霖腺体的那人,抬起一只手示意着,咬牙切齿地了个“开”。
背对着凶手的贺峻霖迟迟没有感受到腺体的疼痛,过了几秒,突然的重量压在了贺峻霖的背部。
在贺峻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血痕从凶手的太阳穴流了下来,贺峻霖的衣服也沾到了些许血迹。那个人就这样瘫倒在了贺峻霖的背上,他似乎没有预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机、这样的场合里死去。
怒目圆睁,嘴巴微张着,连亲手结束他生命的人都没有见到,就在这栋烂尾楼里突然地死去。
贺峻霖知道后面可能发生了些什么,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敢轻举妄动,其实他的体力也不能支持他做些什么,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
离开抑制剂太久,这个人的触碰也没有故意释放信息素,贺峻霖的躁动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严重。
他的脑子混混沌沌的,身体像发了烧一样的滚烫。他渴求着缓解,逐渐消散的意识让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可以自愈吗?”
安静的病房外的楼道里两人正在说话,他们压着声音怕被里面的人听到。
穿白大褂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这个医院的医生,那么站在他对面的就是病房家属。医生见多了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病人家属脸上的凝重和医生的淡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以的。”
“不过有些困难,我还是推荐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心理治疗……
严浩翔呆滞地道了声谢,送走了医生。
他呆呆地在原地站着,看了眼身后病房门牌上写着的名字,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做了几秒的思想斗争之后,叹了口气,坐在病房旁的位置上陷入了自责。
病房里贺峻霖苏醒时看见严浩翔抵触的眼神刺痛着他。
他刚想靠近,贺峻霖神情立刻激动了起来,不断胡言乱语着,嘴里喊着不要碰我。旁边站着几个警察原本是想等贺峻霖醒来后录个口供,见了这副情景傻了眼,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
每当严浩翔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短,贺峻霖的情绪就开始变得反常,毫不留情地把枕头扔向他。
“你还是先出去吧。”
站在一旁的医生拍了拍严浩翔的肩膀发了话,“你们几个下次再来吧。”他指了指旁边站着像门神的警察。
那两位警察看今天是没办法走流程了,于是点了点头推开门离开了病房。
贺峻霖看到严浩翔之后,哪怕严浩翔离开了病房他的情绪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但是刚经历过这些的贺峻霖需要休息,护士不得已给他打了一针安定剂,让他安然地再次陷入了睡眠。
严浩翔坐在门外头脑放空着,外面走道里时不时路过几个人,严浩翔面容憔悴的样子在他们中间显得尤为没精打采。
刚才的那一幕,他隐约知道贺峻霖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刺激源可能会是自己……
平时下午的医院人并不少,门诊部来来往往为挂号排队、为等待面诊的病号们,把医院这一带着些许白色的地方填补了人气。
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小孩儿哭泣声,拄着拐杖的老人、牵着妈妈手的小女孩……这是一个会有新生也会有离开的地方。
住院部的下午却没有门诊部那么有活力。大家躺在病床上打发着又一个无聊的下午,数着还有多少日子可以出院,有些人甚至连自己出院的日期还没有被告知,只能盼着隔天医生能大发慈悲般地和他说一句:“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这里的气氛死气沉沉的,严浩翔上次感受到这种氛围,还是在养老院。
他站起来搓了搓手,刚才一动不动的放空不知何让他感到有些寒意。
明天再来吧……
脑海里贺峻霖的那双眼睛,他在受惊了的兔子的眼睛见过,他不想再看一次贺峻霖那泛红的眼圈,起码今天不想……
“吃晚饭了。”
护工把医院的盒饭推了过来,放了一盒在贺峻霖的床头柜上。
贺峻霖静静地半躺在病床上,对面的电视上放着一个家长里短的电视剧,电视剧里的两人正声嘶力竭地吵着架。
护工看了眼贺峻霖、顺着他的视线又看了眼电视,没再说话打扰他看电视,放下餐盒后就推着餐车离开了病房。
贺峻霖呆呆地看着电视,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自从他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反常。他的注意力好像不能集中了,医生过来问他话,他坐在病床上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医生的嘴型一张一合地说这些什么,然而一个字都没有传进贺峻霖的耳朵里。
耳鸣了吗?
他低头拍了拍耳朵,像是拍一个有故障的电器一般,期望拍打完之后能有一些反应。他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医生,却还是听不见。
他像个聋子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他不知道医生和他说了什么,不过医生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应该不会很严重吧,他没有再理会。
一开始贺峻霖以为自己会慢慢变好,然而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连电视也看不进去。哪怕电视剧里演得再激烈,他的眼睛怎么都聚焦不上去,脑子里不自觉地开始放空。
像是有一堵白墙,每当贺峻霖和别人交流、自己要思考时,那堵白墙自动从地底下猛然间窜出来,占据着他的大脑,断绝了他和外界的交流的那条路。
算了,吃饭吧。
贺峻霖瞥了眼医院配好的病号餐,简单的菜色唤醒不了他的食欲。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肚子里空空如也,明明觉得现在给他什么他都吃得下,真的看到后又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回了电视上。
这是他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的预兆,这种状况时好时坏,坏的时间多过他好的时间。
有时候贺峻霖可以和邻床的病人聊得欢,谈天说地甚至还可以把对方逗得哈哈大笑,有时候却像个抑郁患者一样郁郁寡欢,一整天躺在病床上就是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的症状反反复复,贺峻霖意识到了自己的病真的很奇怪,好像心里也开始生病了。
严浩翔不敢在贺峻霖醒着的时候来见他,只能等晚上贺峻霖睡着的时候才会来偷偷看一眼。
贺峻霖晚上睡觉并不老实,经常会说两句呢喃的迷糊话,严浩翔听不清,但通过贺峻霖皱着的眉头和他越来越快的呢喃推断出绝对不是美梦。
他开始流虚汗,睡相开始不安分,额头上逐渐沁出不大不小的汗珠,严浩翔下意识地凑上前去擦,轻柔地动作害怕吵醒他——尽管明知他做着噩梦,严浩翔自私地不想看到贺峻霖醒来见到自己时的那双慌乱的眼睛。
轻手轻脚地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也许是这几天一直没有人来探病,贺峻霖觉得有些失落,过了几天,贺峻霖主动问起护工最近有没有人过来看他。
在一旁刚换完生理盐水的护工这才说起,送他来医院的那个男人一直在禁止探望的时间来看他,每次央求着值夜班的护士让他进来。
然而半夜是病人休息的时间,除了陪床需要过夜的家属,按照规定晚上是不允许外面人进入。那个人不达目的死不休,不让进就蹲在入口一直守着,弄得值班护士过意不去这才让他进来。
贺峻霖张了张口,哑口无言。他不用问这个人长什么样,就知道一定是严浩翔。
为什么不在白天来看自己的……
是因为那一天他过激的反应吓到他了吗?
真的,原来是真的,他的心真的开始生病了。
医生受严浩翔嘱托没有告诉他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事,总是以身体还需要恢复的借口把他留在医院不让出院。纸包不住火,时间越久,贺峻霖越觉得奇怪。
有一天他忍不住开口,医生说着那套说了好几遍的台词,贺峻霖甚至可以猜出下一句是什么话。
“你不用拿这些糊弄我。”贺峻霖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是法医,是和你们学的东西不一样,但不代表我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的主治医师这下才知道他是法医,之前嘱托他的那人从来没提过这一茬。谎言被戳破有些尴尬,他掩饰性地把手攥拳靠在嘴附近咳了咳,思索着是否要说实话。
“我是病人,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
接到护工电话的严浩翔刚结束完手里案子的收尾工作,他放下手机,想着刚才护工说的话,脑子里嗡嗡直响。前几天见到他还会扔枕头让他出去的人,今天吵着要他来医院给他办理出院手续。
贺峻霖现在身体状况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出了问题的是他的心。
严浩翔从一开始就知道,贺峻霖现在也知道。遮羞布被突然掀开,严浩翔的心思被贺峻霖看了个光。
意料之外的,贺峻霖见到严浩翔进来时的反应很平静,就像见到一个陌生人一样,视线甚至只有在他进了病房的那一刻时落在他身上的,随后不动声色地挪开,看向其他地方。
被当作透明人总比激起他的情绪好,严浩翔苦涩地想着。他把办好了的单子放到一边,没有和他说话,主动走到贺峻霖的病床前收拾整理贺峻霖放在这里的衣物。
严浩翔怕他没衣服穿,特地从家里拿了套他的衣服过来,替代他身上的病号服。
贺峻霖看了会儿严浩翔叠得好好的衬衫,一个人默默地拿到卫生间换上。脱衣服时,贺峻霖后背的虚汗一点点往下滑,他用手抹掉了点,佯装毫不在意。
其实贺峻霖的东西并不多,一些生活的必需品而已,整理起来最多十分钟,等着贺峻霖出来的严浩翔结束整理后实在是没事干了,把贺峻霖的被子叠来叠去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严浩翔是军人出身。
洗手池水台上放着贺峻霖换下来的病号服,他一个人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同样看着他的人,他眨眼,镜子里的人也眨眼,他摇头,镜子里的人也摇头,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镜子里的人也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原以为之前已经做好了见到严浩翔会产生的生理反应,他强压着自己突然涌出的那天的回忆,祈求从别的地方转移些注意力,然而光是严浩翔和他共处一室这件事,一旦被他知道后就很难忽略。他借着换衣服躲进厕所,短暂的逃避让他的精神找到了避风港。
这件事不是严浩翔的错,他心里清楚明白着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也希望见到严浩翔时自己是正常的,不会像现在一样后背满是虚汗,脑子里全是不堪的回忆,然而他控制不住自己。
贺峻霖一个人闷在厕所宁愿闻着厕所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也不出门。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贺峻霖闻声向门口看起,以为是严浩翔,他没作答。
“贺峻霖啊,你上好了吗,我有点急。”
是他平时会一起聊天的邻床,贺峻霖对自己占用了这间病房唯一的厕所的举动顿时感到不好意思,他连声回:“好”,假装冲了下马桶,打开水龙头装模作样地洗了洗手,拿走了洗手台上的衣服。
打开门看见邻床大哥一副憋了很久的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还好那人没多看贺峻霖几眼就急匆匆地跑进厕所,顺带着把厕所门关上隔绝了贺峻霖表达歉意的途径。
严浩翔不知道已经把贺峻霖地被子折腾了多少遍,后来他实在是没心情再继续,干脆坐在病床上等他。随着贺峻霖的脚步声,看到他从厕所那边走出来后,严浩翔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
如果没有人打破这平衡,也许今天谁都不会主动提回去的事。
“走吗?”
严浩翔听见贺峻霖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惊讶地抬起了头,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
“好。”
贺峻霖预想中的情绪失控并没有出现,他坐在副驾驶位上系着安全带,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往后退的路。
严浩翔专注于眼前的路况,眼角时不时地瞥向看着窗外的贺峻霖。贺峻霖的脸上还是那副自从进了医院之后开始独有的表情,麻木、死气沉沉。
他的心随着贺峻霖的表情逐渐沉底。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贺峻霖一瞬间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专车司机和乘客一样生疏,想到这他笑了笑。
“你不用为这些事自责。”
早晚都要说出口的话倒不如趁两人独处的时候说出来,严浩翔敏锐地捕捉到了贺峻霖语气中的畏缩。此时已经傍晚,只有两旁的行路灯和前面车的车尾灯在削弱着黑夜的朦胧,严浩翔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瞥了一眼贺峻霖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照顾好你。”
严浩翔容易认死理,认定了的事让他转个思维是不可能的事,他是从心底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贺峻霖侧了侧身子,微微对着车窗那边看着走走停停的窗外风景,说话声音十分平静:“我是因为生病了才会这样,其实我没有真的责怪你。”
他也想快点走出来,然而脑子里掌管情绪的那一部分似乎不受他的控制,每当他想要隐忍着的时候,脑子仿佛接到了一个相反的指令,使唤着身体把自己的情绪完全暴露在严浩翔面前。
那天晚上贺峻霖很早就回了卧室休息,这段时间他在医院里养成了良好的作息时间,然而今天他盖着被子躺在许久没有躺过的床上怎么都感受不到困意。他深一下浅一下地呼吸着,脑子里乱乱的。
这个夜晚失眠的不只是他,还有躺在隔壁的严浩翔。
那个夜晚,严浩翔躺在床上不断地想象着贺峻霖的呼吸,他在医院里见到的呢喃,他很想看看贺峻霖有没有在做噩梦,说了什么梦话,有没有出虚汗。
突然隔壁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严浩翔下意识地看了眼贺峻霖房间的方向。
怎么咳嗽了?
感冒了吗?
严浩翔会想着今天贺峻霖说话没有带着鼻音,是今天感冒的吗?他这下是真的睡不着了,起身打开床头灯,穿上拖鞋想去客厅找些感冒的药,哒哒哒地没走几步就停住了。
要不然明天再找吧?
今天去客厅翻东西会不会影响他的休息?
思考的时候隔壁又传来好下咳嗽声,一下比一下用力,严浩翔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迈了几步后还是决定去客厅找找感冒药明天早上给他吃。他在客厅的家用药箱里轻声翻了翻,怎么都找不到。
“奇怪,我记得以前买过啊……”
他嘟囔着继续翻着,好一会儿终于在箱底找到了感冒灵。他松了口气,把感冒灵反过来看了眼保质期——早在一年前就过期了。
严浩翔有些窘迫,他的身体一直很好没有小毛小病,所一直没用过,没想到等到要派上用场的时候居然已经过期了。他连带着检查了下其他的药物,凑巧的是其他的药物都在保质期内。
第二天他难得的早起去药店买了点治感冒和咳嗽的,又去小区楼下的早餐店里买了点早饭回来。
贺峻霖因为身体不舒服一直没起来,眼看着已经早上九十点,严浩翔纠结着要不要叫贺峻霖起来,迟疑了会儿还是敲了敲贺峻霖的门。
“贺峻霖?”
严浩翔不敢太大声,里面没有反应。
“起床吃早饭了,等会儿再把感冒药吃了。”
严浩翔又用指关节敲了敲卧室门,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有些奇怪,贺峻霖睡得这么熟吗?
他推开门往里走了几步,看到躺在床上的贺峻霖脸和颈部异常的红,他发现事态有些不对。他连忙凑上前摸了摸贺峻霖的头,烫得他碰了下就忍不住往回缩——糟了,贺峻霖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