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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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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实习法医贺峻霖。”
“今年二十二岁,毕业于A医大。”
贺峻霖目光炯炯地看向一处,目光尽头那边站着的人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以及我和严浩翔警官是发小。”
站在严浩翔旁边的赵伟宏听到这句话,不怀好意地坏笑着:“哇严警官,你有个这么好看的发小都不介绍给我们认识?”
严浩翔不置可否,眼角冷漠地瞥了眼旁边的人,抿着嘴一言不发,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正好你俩认识,严浩翔你接下来案子的鉴定就都由贺峻霖来对接吧。”说话的人是周队,刑侦一队的队长,“还有啊,新同事来了,大家晚上搞个欢迎会吧,也算是难得的团建了,大家放松一下。”
话音刚落,引起大家阵阵欢呼。
楼道外严浩翔直挺挺地站在贺峻霖的对面,身高的优势让只是静静地站着的严浩翔扑面而来一种潜在的压迫感,贺峻霖深吸一口气,浓重的威士忌酒味让贺峻霖的双腿发软。
“你怎么来这里实习?”
背抵着瓷砖墙壁,瓷砖独有的清冷透过贺峻霖薄如纸的衬衫渗进他的皮肤,忍不住打了个颤。
质问的语句从严浩翔嘴里说出不仅没有引起贺峻霖的反感,反而让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来是不是很开心?”
“不要自作多情。”严浩翔的脸上没有出现什么波澜,言语间透露着他此刻的心情。
这些年来贺峻霖已经练就了一个独有的技能,就是无论严浩翔用多难听的语气说多难听的话,贺峻霖都能在这些话入耳之前自动转换为自己想要的意思。
他乖巧地点点头,目送着严浩翔从自己面前离开。
臭小子,明明小我两个月还在我这里摆架子。
贺峻霖皱了皱鼻子想对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后面有人叫住了他:“欸那个,贺峻霖是吧?你过来下,我带你认识一下这里。”
“叫我老徐就可以了。”
老徐走在贺峻霖前面带着路,左右两边是标着各种名字的科室。左手边走廊尽头的第一间是办公室,紧接着是技术室,技术室对面是档案室,档案室旁是人事。接下来又是各侦察大队的办公室,他刚记住了一个,走到新的科室旁时又忘记了刚才记住的。
两人站在走廊这一端望向走廊的另一端,狭长的过道将这块地方分成了两半。
“刚来记不住正常的。”老徐走在前面,不用看也知道贺峻霖此时的眼里一定带着迷茫,“我刚来那会儿也这样。现在刑侦局的瓷砖都快被我走烂了,平面图早在我心里背得滚瓜烂熟的。”
说着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贺峻霖,“你早晚也会这样的。”
贺峻霖淡淡地应了声,觉得话他里的意思似乎不止这些。
“做法医你就得有点觉悟了。”老徐微微佝偻着的背,向大家告知着他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年岁,“入了这一行是一辈子都跳不出去的。”
“嗯,谢谢老徐。”
贺峻霖来的第一天的任务就是熟悉环境,和同事们打个照面混混脸熟。
其他人都在埋头工作。要不就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勤奋地查阅资料,或者拿着鉴定报告到处跑,和对接的警察探讨案件细节。只有新来的贺峻霖完成了第一天的混子任务后,游手好闲,没人理他,他也不知道找谁说话。
他坐在位置上,手撑着脑袋思索了半天。脑子里浮现出三个字,他努力想要抹去脑子里的那三个字换成别的,可是怎么都做不到。贺峻霖越是用力摇摇头想让它消失,越是让它在脑子里的位置更加坚固。
这样不太好吧?在别人工作的时候打扰他,是不是太讨人厌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脚却不听自己使唤地自己迈开了步子走向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去的路上暗想道,反正严浩翔就没有喜欢过自己,多做些他不喜欢的事也无所谓。
他靠着自己模糊的记忆摸索到了刑侦一队的办公室,刚进办公室就受到了大家的注目礼。
贺峻霖不知道大家居然对自己的到来反应这么大,走了几步之后才恍然大悟——他一个omega闯入了alpha的老窝。
刑侦队的工作强度和难度对于工作者的脑力和体力要求都很高,基本上只有alpha能满足这些要求。beta也不少,不过因为天赋,他们的工作能力比alpha低一些,自然没有alpha受欢迎。
贺峻霖手足无措,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alpha,心里难免发虚。他忘记了没过几天就要到他的发情期,这段时间的信息素并不受自己的控制,总是会突袭般地会向大家宣示一下它的存在感,仿佛在对大家说,
我!
贺峻霖!
是个有奶油味的omega!
此时他身上的奶油味道悄无声息地侵入了办公室,像是一种无声的邀约。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一种深层的探究和别有意味的打量,那一道道目光仿佛带着刺,扎得他浑身上下不舒服。
如果不是严浩翔在里面,他是绝对不会继续往里走的。
好在大家在警校时有过相关的训练,克制力和忍耐力比普通人好很多,那几个人不过是皱了皱鼻子,随后移开目光。
正在打字的严浩翔也注意到了这个空间突然闯入的熟悉的味道,抬起头,果不其然见到了不远处正在走来的贺峻霖。那一脸的纯良无害让他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发痛。
贺峻霖见严浩翔抬头,原本因为那些目光而引起的糟糕情绪一下子被平复,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刚想招手向他打招呼却对上了他那道冰冷的视线,好不容易雀跃的心瞬间被浇了一桶冷水。
完蛋了,贺峻霖嘴里嘀咕着,严浩翔那眼神怕是要杀人。
果不其然,严浩翔带着怒气地大步走到贺峻霖面前,二话不说就拖着贺峻霖往外面走去,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给贺峻霖面子。
“欸欸欸,你轻一点,弄疼我了。”
严浩翔下手实在是没轻没重,贺峻霖的手腕被他拉得生疼。
“轻一点?”
严浩翔把他拉到外面的走廊里,嘴里重复了这句话,似乎是在质疑,手却不自觉地松开了贺峻霖纤细的手腕。
贺峻霖得到解脱后,揉了揉手腕忍不住嘀咕着:“疼死了。”
严浩翔瞟了眼那圈微微泛红的痕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因为那道泛红的痕迹瞬间柔了下来。
“有事找我就发消息,一个人跑过来干嘛?你知道你信息素的味道有多重吗?”
贺峻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肩膀还有身上的衣服:“还好啊,我还没到发情期呢,不信你闻闻?”
他扯了把自己的衣袖就要往严浩翔鼻子前凑,严浩翔见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抗拒的样子十分明显:“我不喜欢你这个味道。”
“真的假的?”贺峻霖听他这么说并不生气,笑嘻嘻地故意反问道。
严浩翔没搭理贺峻霖明显的调戏,语气里一本正经地像个教导主任:“没事别往这里跑,好好呆在鉴定部。”
贺峻霖瘪了瘪嘴,他只不过就是想来找严浩翔玩而已,哪知道自己的信息素会突然不受控制,还好不是很浓,不然他被骂得更惨。
“你在关心我啊?”贺峻霖并不期待得到答案,刚说完就把话题一转问道,“那你去不去晚上的欢迎会?”
面对着一大桌不认识的人,贺峻霖难免有些拘束,加上严浩翔因为手中还有案子要处理忙着加班,没有来他的欢迎会,这顿饭贺峻霖吃得并不开心。
好在各位同事都以为他性格本来就内向,之后的ktv局也没有怎么起哄,玩游戏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让让他,让他对于这“第一次社畜体验”留有一个比较正面的印象。
一轮饭局再加上一轮ktv局,贺峻霖早就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得知结束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你家住哪?”坐在贺峻霖旁边的赵伟宏借着ktv暧昧昏暗的光凑了过来,毫无分寸地靠近,说话时赵伟宏口中的酒味喷到了他的脸上,“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贺峻霖周围的空气随着他的接近,立马掺杂进了赵伟宏信息素的味道——贺峻霖想到了劣质家具厂里的皮革味,刺鼻得让他屏住呼吸。
贺峻霖皱了皱眉,屁股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表面上维持着客气的姿态,回绝道:“不用了,等下严浩翔来接我。”
赵伟宏一听严浩翔的名字,低声骂了句脏话以为贺峻霖没听见:“这小子就喜欢坏别人事儿。”其实这两句话不轻不重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赵伟宏骂完又一秒变脸,嬉皮笑脸的样子让贺峻霖有些反胃:“这样多麻烦啊,我直接送你回去吧?”说着还得寸进尺地要上手搭贺峻霖的肩膀,吓得贺峻霖立马站了起来,赵伟宏扑了个空。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求助地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喝得七倒八歪地自顾不暇。
“我……”
贺峻霖觉得此时自己再不走,怕是要被这个赵伟宏死缠烂打到底了,“严浩翔他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到门口了,我先走了。”和大家打了声招呼,贺峻霖逃似地跑出了包厢。
一路上贺峻霖的心狂跳不已,不得不说刚才那样的情形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先不说以前读书的时候父母管得严,从来都没有和朋友们放肆地出去喝酒唱歌,就算是大学期间,难得和几个好朋友庆祝期末结束,也不过是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
缺少酒局的锻炼,贺峻霖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几斤几两,刚才喝的时候也掂量着数,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了,他只好靠他装醉的演技,加上因为酒精而从脖子开始泛到脸颊的红晕才成功躲过了众人的劝酒。
现在他是真的明白严浩翔早上话里的潜台词了——他一个omega来这里干嘛?
贺峻霖心里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你啊。
他越走越快。这家ktv在这条街的角落里,除了这家ktv别的就再没有什么了。
贺峻霖站在这家ktv门口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两边长得一样,荒凉到让贺峻霖以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时空。凭借着记忆,他回想起是左边这条路来的,大概要走个一百米才能到闹市区。
边走贺峻霖边感叹道,选在这里团建的人真是个人才。
不得不说这条路在晚上一个人走,的确有些恐怖。两旁的行道树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让他想到了些怪异小说里,通常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就是这样突然出现,或者隐藏在这些行道树后面用着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观察着人世间。
不能再想了。
一阵风吹过,贺峻霖觉得一凉,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身上的白衬衫太过单薄让他忍不住地打颤。刚才包厢太热那件黑色外套早就被他脱了,离开时又太过匆忙,忘记了把外套拿走。
可他是万万不能折回去拿的,一想到赵伟宏的那副嘴脸,他今晚吃的饭都要呕出来了。
硬着头皮扛着寒气继续走着,也许是这条路营造的氛围让他太过紧张而产生了些心理作用,总觉得背后有人在配合着他,一步步地踩在他走过的脚印上,跟着他行走的路径。
这段路昏暗得只剩下半坏不坏的路灯散发着可有可无的灯光,是它作为路灯的最后的善意。借着这过分微弱的灯光,贺峻霖连地上有没有石子都看不清楚,更不要提有没有胆量回头看身后是否有人。
越是一个人走,脑子里越容易想得多。
上学期间那些法医解剖的案例一个个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这条来时觉得没几步就走到目的地的路,现在觉得怎么都走不到路口。
刚才还觉得冷的贺峻霖,现在紧张得直冒汗,拂过的微风吹动着挂在贺峻霖背后的汗珠,又冷又热矛盾的体感让他的脑子有些眩晕。
贺峻霖的体质很特殊,情绪波动越是大,身上奶油味的信息素味道越是浓重。上午去严浩翔办公室时也不过是若有若无淡淡的奶香,现在他仿佛一个行走的奶油,强烈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
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身后的人似乎也加快了步伐,那似有似无的脚步声让贺峻霖紧张得心里直打鼓。背后那股侵略性的味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但此时的贺峻霖已经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无暇顾及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一心想要逃离。
“等一下。”突然有人伸手拍了下贺峻霖的肩膀,吓得他呼吸一滞,要不是那人紧接着把话说完了,贺峻霖下一秒一定是撒腿就跑,“峻霖你衣服忘记拿了。”
“啊……”贺峻霖被这戏剧性的转变堵得失语。
他刚才以为是变态跟踪狂,结果是自己的同事。他满怀歉意地说了句谢谢,转过身抬头发现拿着他衣服的是赵伟宏。怪不得觉得熟悉,原来是刚才闻到的那股刺鼻的皮革味。
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又紧绷得像张扑克牌。
有完没完了,这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一想到这件衣服被他碰过,上面会沾有他的指纹和味道,贺峻霖差点气得背过去。他没好气地一把夺过衣服,毫无感情地装作客气:“麻烦你了。”身上的味道甜腻腻的,说话却藏着针,像个带刺的美人。
赵伟宏借着给衣服的机会,贪婪地猛吸一口甜到齁嗓子的空气。贺峻霖心里一阵恶寒,没等赵伟宏回答,他迈开步子就往路口逃去。
赵伟宏的声音不依不饶地在他背后响起,言语间透着他不喜欢的语气:“欸,严浩翔没来吗?”
这个人不仅阴魂不散,说的话也是每次准确无误地踩到贺峻霖的雷区。
赵伟宏的声音渐行渐远越来越小,贺峻霖边走边恶狠狠地嘀咕着:“没来没来,烦死了!”
这不过是为了拒绝赵伟宏送他回家的借口。
严浩翔这个人才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对于严浩翔来说,和贺峻霖说话都是毫无意义的。
贺峻霖是这么认为的。
赵伟宏摸了摸鼻子,鼻腔里残余的甜味够他想一晚上的了。他盯着贺峻霖逐渐变小的背影,直到贺峻霖在路口招了招手,叫了辆出租车离开后,他才转身离开。
此时右边行道树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又恢复平静。
后面缓缓钻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色的装扮让他几乎可以成功地融入到这个黑夜里。他的五官藏在黑色鸭舌帽产生的阴影里,让人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手里握着一个看上去像是棒球棍一样的棍棒,身上散发着的气息像是沙漠里响尾蛇不断摇尾巴的警告,告知着大家他是个危险人物。
他不急不慢地走到刚才贺峻霖站着的位置,定定地看了会儿贺峻霖离开的那个路口,久到像一座雕塑一般。终于,他注意到脚下有个东西,是一个挂脖的证件。
他弯下腰捡起,努力分辨着上面的几个大字——实习法医,以及后面跟着的三个字。
那人一定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发出的声音像是干涸的河床上产生的裂纹,从嗓子里撕裂出的声音,沙哑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黑夜里,他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的嘶哑。
“贺、峻、霖”
“等下来这里。”
一条定位消息。
早上刚起来的贺峻霖就收到了工作指示,看来法医清闲的日子也不过是刚来的第一天。匆忙地解决了洗漱和早饭问题,穿了件看得过去的休闲服就赶去了现场。
打车时师傅问他要去哪里,贺峻霖报了个位置之后才意识到,这不是昨天他们去唱歌的那条街吗?
“欸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赶到时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地拉了不少警戒线,昨晚贺峻霖走这条路时荒无人烟,今天他赶过来时差点挤不进人群。
八卦的力量太强大,贺峻霖不禁感叹。
他刚想撩起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往里钻,站在一旁身穿警服的警务人员瞟了一眼他,厉声道:“案发现场,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贺峻霖这才想起要出示自己的证件,摸了摸口袋没摸到,又摸了下外套口袋也没有。浑身上下又摸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难道是今天出来太匆忙忘记带了?
“啊……那个……”贺峻霖尴尬地开口道,“我是新来的法医。”
“请出示证件。”那位警务人员没见过贺峻霖,自然是公事公办。
“我忘记带了。”贺峻霖不好意思开口道。
“没有证件不可以进去。”
“我……”贺峻霖刚想开口解释自己真的是新来的法医,可惜此时最无力的就是言语的辩解。
“进来吧。”警戒线对面同样身穿警服的严浩翔向他走来,一身制服让原本就挺拔精神的严浩翔看着更有味道,只不过脸上依旧是贺峻霖熟悉的面无表情。
不过没关系,他的到来就是贺峻霖的救星。他开心地向旁边的警官说道:“看吧,我是真的忘记带证件了。”
说着钻过警戒线,跟在严浩翔屁股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一路走到尸体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