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二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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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如明听他喊少主人，并没在意，只以为是他叫错了，厉声说道：“我爹输了，我还没输。要杀他，先打赢我!”
墨凉眉头一皱：“你怎么可以维护这贱人？”
“你嘴里放干净点!”岳如明干脆抬起剑尖直指对方的鼻尖，“我爹也是你能骂的？”
岳宁星轻声说道：“如明。你，认我这个父亲么。”
“怎么？难道你怀疑娘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岳宁星被她逗笑了：“什么话。你娘听了一准打你。快走。这是我和他的恩怨，和你没关系。”
“爹，你临死能不能说句人话。我来都来了，眼睁睁看你死么？那我学武功干什么？”
墨凉见他们这样说话，心里了解了岳如明对岳宁星的感情。如果今天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岳宁星，恐怕只能叫少主人更加厌恶自己。况且，岳宁星给他的这一刀有些致命，血已经在止不住地流。如果少主人不顾一切地要杀了自己，可是自己又顾忌着不敢伤了她，再加上燕归追过来支援，还真未必能占到便宜。想着，墨凉衣袖一挥，几步跑开，他的手下也跟着跑开，隐匿在树林里。墨凉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来日方长，都给我等着!”
岳如明正要追，却被岳宁星抓住衣角：“别去!你打不过他。你燕伯伯呢？”
“天太黑了，我找不到他。看到这里火光很亮，我就追过来了。”岳如明蹲下，搀着岳宁星，却搀不起他来，“爹。你伤得怎么样。”
“没事。”岳宁星摇了摇头，“叶燃，为了保护我。没了。”
岳如明惊讶地看向叶焚和他怀里的叶燃，说不出话来。
是夜。
叶焚坐在火堆旁边，仍是抱着叶燃不肯放手。岳宁星已经简单处理了伤口，坐在火堆的另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火堆的哔啵声响。
沉默。
岳如明开口，打破了沉默：“爹。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
“为什么，他们见了我就跑。那个人是不是喊了我一声少主人。他们之前为什么要帮我打架。”岳如明抱着膝盖，抬头看向岳宁星，火光映出她眼神中的泪光，“这些是因我而起么。早有传闻说我不是你亲生，难道……”
“不是这样的。”岳宁星迅速反驳她，却又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
燕归用树枝拨弄着火苗，慢慢说道：“傻丫头，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是柯家余党，也就是老夫人的娘家，南城，昔日的梦南派。当年，柯家自不量力，联合南城和洛城的其他势力，要动摇岳家的势力，结果不小心动了兵权，被灭门抄家。他们，当然视你们岳家为仇人。正巧，你娘生了你的时候，柯家也生了一个孩子。当时，你爹被作为人质关在柯家，正好是在这孩子出生后不久便出逃。其实猜也知道，那个孩子当然活不下来了。而且，你爹自己出逃尚且不容易，哪有心思抢人家的孩子。就算是真抢出来，为什么要把仇人的孩子养这么大。不过，这些贼人，为了出师有名，可能会故意冒认你是少主人。这样，用几个不够高明的离间计，也能让你们骨肉相残，多好的一石二鸟。”
叶焚垂着头听着，难以察觉地冷笑了一下，没说话，也不打算说什么。
凌贯虹看了看众人，说道：“咱们对于他们，了解的太少，暂时不要定论吧。现在怎么办。”
叶焚应道：“无论如何，我要陪五师弟回去。”
凌贯虹点点头：“好，我随着去。”
岳如明看了看岳宁星，还是扑进他怀里：“我听我爹的。他去哪我就去哪。”
“别闹。你赶紧回家。”
“不要。”
燕归叹了口气：“岳兄还是不要去了，家里有妻儿牵绊。”
“正因如此。我就更不能叫人说我是打退堂鼓的孬种。”岳宁星说道，“刚刚这些人，明明能杀我却没杀我，说明以后也不会杀我了。我会更小心。”
燕归看了看岳宁星，想了一阵，说道：“我看，我们就接着走吧。青峦庄和燕掠阁，在各处都有分部。如明，你……”
“我来都来了。”
燕归知道她脾气倔，谁也拉不住，只得无奈地笑了：“行。那你跟着来吧。只不过，我们不会等你。你走不动了，就自己联系咱们的人，折回去。咱们这一路，尽量还是别惹人注目。可能要乔装改扮，会很辛苦。”
叶焚低头看着叶燃，说道：“其实，我觉得为了傅家这件事，去北鸿派，没有意义。轻云派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脱罪，而且以轻云派的能力和声望，就算是真有此事又能如何。江湖中人，除了北鸿派的人，谁会在意这件事。过不了三五年，就像没有这件事了一样。”
凌贯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叶兄此话也是我想说的。不过，这就是我的使命。既然大家信任我，把各门各派的秘籍都交给我，让我秉持公正，我就不能昧着良心。至于结果，后人自有评说。”
燕归看了看岳宁星，说道：“我们也这样想，总不能一辈子良心不安。既然，明早还要赶路，最好休息一下。都去睡吧。我守夜。”
叶焚说道：“我睡不着，我来守。”
燕归走过去，摸了摸叶燃，说道：“人已经死了。你与其抱着他傻坐着，不如把他收拾得干净利落一些。”
叶焚抬头看向他，仍是不松手：“他还是热的。”
燕归嘲讽地笑了：“等他生蛆你才相信么？拿来给我。烧成灰容易携带。”说着，拎起叶燃的手臂。却被叶焚紧紧地抓住：“他还是热的!”
岳宁星皱皱眉，喊道：“燕兄，你怎么……”
燕归扭头看了他一眼：“他没见过死人你也没见过？”
叶焚低声反驳：“他还没死。”
“这话，你自己相信么。他已经开始僵硬了。”
叶焚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脸贴在叶燃的额头上。
可他身上还是热的啊。
岳宁星旁观着，心里跟着难受：“明早再说吧。”
岳如明看着叶燃，喃喃说道：“我们害死人了。为了咱们家的事。”
叶焚看向她，眼神中含着勉强压抑住的怒意。眼神移动，却又对上岳宁星那双，含着温柔泪光和哀求意味的眸子。叶焚咽了口口水，低头说道：“这是他的命，谁也怪不得。”
岳宁星感激地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疲惫地将脑袋搭在女儿的小脑袋瓜上。岳如明看向他：“爹，你躺下来歇一歇吧。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事，皮肉伤而已。”岳宁星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深深地看着她，“我的梨妖剑好用吗。”
岳如明咧嘴笑了：“我正要说。很顺手，这个剑很轻。好像比燕伯伯送给樱樱的剑还好用。”
“你喜欢就送给你。”
“这么舍得啊。”
“嗯。拿去吧。本想等你出嫁，给你当嫁妆。看你这意思，是要在家当老姑娘了。”
岳如明抱着剑，对着他撇撇嘴：“养不起我吗。
“养得起。此去凶险，你要保护好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很多我和你燕伯伯都打不过的人。打不过就跑，别逞英雄。”
“哦。”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只顾着端详手里的剑。
岳宁星看着她欢喜的侧脸，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只有他记得的人。奇怪的是，他也已经忘了他的全名，只记得其中一个字，“明”。
岳宁星从小就知道，自己其实是岳三爷。他有一个二哥。这个“二哥”，是父亲贴身侍卫的儿子，却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比他早出生了不到一个时辰。两个小孩几乎同时出生，当然是有非比寻常的缘分。两个父亲把这两个孩子都视若己出，干脆放在一起教养。
于是，他最先会说的话，是“二哥”。他最先会说的话，是“星儿”。
两个人就这么跌跌撞撞地长大。没想到，二哥虽然习武很有天分，却是一个痴傻的孩子，总是听不太懂别人说话，常常自顾自地发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这位岳三爷，从小又是个药罐子，缠绵病榻。奇怪的是，只有他能了解他的想法，随时随地和他没有障碍地聊天说话，于是他就成了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沟通桥梁。
就在两个人十八岁那年。二哥因为容貌秀丽，被柯家的那个小畜生，柯延钰相中，千方百计抓了去，关在身边，百般折磨。岳宁星不是被抓走的那个，却也在那时候重病不治，卧床不起，昏昏沉沉地睡不醒。他几乎整天整天地做梦，梦中，自己就是那个被抓去的岳二爷，被人肆意折磨取乐。又看见那畜生的妻子，那女人，挺着大肚子，偷偷对着他哭诉自己的丈夫。她握着他的手跪下，求他，如果他有一日能逃出生天，一定要带走她的孩子。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这种人身边。
于是。他在梦里看到，二哥屡次自尽无果，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不惜一切代价骗取了柯延钰的信任，最后用手中的梨妖剑，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却也被对方刺穿了心脏。奇迹般地，他浑身浴血，一手长剑，一手婴孩，疯跑回他身边。岳宁星刚刚接过他手中的婴儿，他就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从此之后，岳宁星就成了岳二爷。他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视若己出。他给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讲二哥的故事，却没有人相信，都只会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他没有这个二哥，他自己就是岳二爷。他父亲的贴身侍卫，并没有一个叫做“明”的儿子。甚至就连他的娘亲，也只会用一种心痛的眼光看着他：“我可怜的孩子，你到底受了多少苦。或许，这样想也好，起码你没有折磨自己。”
可是不对啊，可是不对啊。那段时间，岳宁星经常下意识地去抚摸自己光洁的手腕和脖子，这几处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而二哥他，屡次自尽未果，这些地方早已经是伤痕累累。
时间仍是往前走。他的孩子们渐渐长大，他也被逼着长大，不再被允许发疯。他只得咽下自己的诸多疑惑，默认自己就是岳二爷，自始至终都是岳二爷——反正，两个人的记忆，从出生起到十八岁，就是一模一样的。
如今，他面对这段往事，还是那种旁观的感觉。年龄渐长，他倒是暗暗庆幸自己这种旁观的态度。如果他认定自己就是那位受尽折磨的岳二爷，恐怕年轻时候那个视清白名誉为生命的他，不会允许自己活到今天。
燕归也知道他对这段往事的记忆十分混乱，此时见他凝神细思，怕他走火入魔，在这个时候疯癫起来。遂连忙打断他：“岳二爷，你还是躺下来休息吧。你有内伤，明天还要赶路。”
岳宁星明白他的意思，只得靠向身后的一棵树，闭目养神。岳如明凑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抱着剑，靠在他身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这时候，只有父亲身边是最安全的，哪怕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燕伯伯也不足够值得信任。明明此时是由春入夏的时节，她却全身发冷，心里发毛。她当然是睡不着的，她脑海里复杂纷乱没有头绪，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二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