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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福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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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
岳松雪越是追,这狐狸越是跑,朱樱在狐狸背上,紧紧地抓住狐狸的毛,生怕掉下来。终于,这狐狸在崖壁之下站住,闻了闻,嚎了几声。
岳松雪终于可以站住,喘着粗气,抬头向上看。崖壁长着的几根草上,正是自己系的红布条:“没错了,上面是有一棵。这家伙找得好快。”
朱樱从狐狸背上跳下来:“当然啦,狐狸好厉害。”
“觉得热吗,有没有不舒服。”岳松雪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里凉快,不会中暑。”她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今天穿了很少,就这么一件。刚刚被狐狸拉进寒潭里,现在衣服还湿着呢。”
“你难受了就叫这狐狸带你回去,不用管我。这条路我走过多次,绝对不会丢了。”岳松雪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将衣服递给她之后还是向上爬。已经快午时了,他粗略算了一下,时间还算宽裕。
这崖壁之上,奇花异草,他无心欣赏,很快又看到自己系的红布条。毒瘴林里瘴气浓重,其实越往上爬,瘴气越浅,爬得高一些,也很有独特景致。此时朱樱没有提醒他,那就还是在正午。他采下这草药,揣进腰间挂着的小布袋里。悬崖之上,有嶙峋的苍松倒挂,他踩了踩最近的一棵,很结实,就站了上去。他向下看,瘴气遮着看不清,又向上看。这上面有各色奇花,迎着似有若无的阳光,开得有声有色。他看得有些呆了。
突然,他看清楚其中一朵花。这花貌似莲花,粉白色的花瓣一尘不染,格外清丽可爱,扎根在石缝里。他记得这就是叫什么石莲花的,的确有清热解毒的药效,却算不上灵药。可是,又有传说,这花是神女的眼泪所化,得到的人就会得到神女的帮助,从此得到好运和福气。之前掌柜出于好奇,在林子里找了许久,也没找见。居然被他无意间碰见了。
他看着这花心里高兴,向上爬去摘花。他的飞爪就勾到这花附近,绳索不够长。他不敢乱动这勾得结结实实的飞爪,便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壁的凸起,抓着石缝里生出来的草,靠近石莲花。他一只手抓紧了野草,一只手摸到它。这花扎根扎得死死的,哪里拔得动。他想掐断花梗,却发现这花梗也坚韧无比,像是自己攀登用的绳子。他被这花气得笑了,掏出匕首来,小心地一点点撬动。
这花被他撬断,他急忙伸手一捞,接住花却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滑,他连忙抓紧绳索,这才又站稳。他格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么高的崖壁,自己居然差点摔下去。几天来,他第一次感觉心里发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刚要把花放在布袋里,又觉得碰伤了好可惜,只得把花衔在嘴里,双手抓紧绳索,小心地往下爬。爬着爬着,这绳子突然一松。原来是刚刚闪了那么一下子,飞爪勾得不牢固了。他没反应过来,后背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朱樱吓得扑过去,狐狸也凑近他闻闻嗅嗅。他全身生疼,缓了缓神,自己坐起来,捡起这花递给她:“你看。”
“你怎么样。”她没心思看这花,“哪里疼?有没有受伤?”
他忍痛拧了拧身,动了动胳膊,又站起来走,并没什么异样。他有些惊奇,抬头向上看。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骨头居然一点没受伤。他摸了摸腰间的布袋子,药还在。他松了口气,却觉得背后的皮肉突然一阵剧痛,猛一个激灵。是她在用喝的水浇在他后背上。洗去后背和着血的尘土,才看清上面的擦伤。这些擦伤乍一看吓人,细看却不严重。都只是伤了一层皮似的,即便有些是被地上的尖石头硌伤了,掉了一小块肉一样,也没有流血不止。
“怎么这样不小心。”她心疼地用手帕擦他的后背,备了多天的伤药也终于派上用场。他见她担心,故意气她:“你给我上药吗?小矮子,怎么够得着。”
“烦死啦!这时候还要笑话我。”
他坐在地上:“没有笑话你。你看,这是不是石莲花。”
“是为了摘它才掉下来吗。你摘它做什么,你是从多高掉下来的。”
“没有。之前都好好的,下来的时候飞爪松动了。”他说着,又抬头看了看,“我大概是,从离地三五丈的地方掉下来吧。”
“三五丈,那也很吓人了。”她向上看,“你有没有内伤?有伤到骨头吗?”
“没有。”他见她心急,呲牙咧嘴地憨笑着,“后背的皮外伤最严重。你的伤药好疼,要你给吹吹。”
她见他好像真没什么事,也冷静下来,仍是迟疑着问他:“真的么?你?”
“没事。”他干脆又站起来走,“后背好疼,要你给吹吹。”
她象征性地吹了吹他后背的伤,这才拿起那朵花:“石莲花?想得到福气吗。”
他刚想说送给你,可是,一看到腰间的布袋子,又有些迟疑。她看懂了他的迟疑,笑着搂住他的腰:“在想送给谁吗。”
“嗯。”
“不要想了,该送给二弟。”她抬头看向他,“我也很担心他。如果能让他高兴一下也很好。这花意头不错,图个吉利吧。”
“可是我也希望你有福气。”
“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有福气了。”她把这花放在他手里,“我其实不相信一朵花就能给人福气。人的福气,要靠自己挣。我们两个在一起,互相照顾,就会很有福气。”
他被这话感动了,重重地点头。
青峦庄。
岳安婉已经多日没见过儿子。此时,岳以觉穿戴一新,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笑着向她走过来:“娘最近还好吗。”
她抓住他的手,眼泪就止不住了:“我的孩子。你……”
“娘,你哭什么。”岳以觉坐在她身边,擦去她的眼泪,“我都已经好多了。大哥给我找了很好的药,还有这个。”
他说着,小心地从怀里捧出这石莲花。
岳安婉见他的笑意,就擦了擦眼泪,顺着他说:“莲花?”
“不是,是大哥在毒瘴林里采的石莲花。这花大概很难找。他说,得到它的人会很有福气,因此送给我。”
“真好。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对你也好。你该好好地收着。”
“嗯。我会的。”岳以觉伤感地笑了,“其实,想想很幼稚,一朵花怎么会给人带来福气。可是,我收到它,高兴了一整天。想带回来给娘亲看。”
岳安婉想了想,把他揽在怀里:“或许可以这样说。你身边有一个人,他真心希望你有福气,又总是帮助你。这个人本身就是你的福气。或者是,你有本事,自己坚持去找这朵花,想要给自己带来福气。有这股心气儿,就是你的福气。”
岳以觉听了她这话,连连点头:“也可以说,是因为。这世间,还有善良仁慈的人,排除万难把福气带给别人。所以,福气长存。”
“说得真好。自己想通了这么多吗。”岳安婉笑着和他碰了碰头,“我的孩子,就该是这样豁达。”
“娘。”岳以觉靠在她肩膀上,“我想。可能有些事,真的不重要吧。”
“没有比你健康快乐更重要的,傻孩子。”
“娘。你说,如果我,有一天做出了可耻行径。”岳以觉有些结巴,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比如,比如。我做了违背良心的事。交了可恶的坏朋友,为虎作伥。或者是……”
“你做不出来这些事。你现在口头说说,自己都受不了。怎么指望你真做出来。”
“如果我被人蛊惑。”
“那当然是蛊惑你的那个人错了。你只要尽力弥补。”岳安婉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快碰触到他的心病了,仍是不动声色,“我想,所谓的可耻的事,所谓的,受人蛊惑。应该分情况。有些就是对方的错,有些是你的错,你难辞其咎。你既然问我,就该说得详细一点。难道,有些话对娘也不能说吗。”
“娘。我……”他垂下头,“你别问了。我没法说。”
“娘一直有一个自信。我的孩子,可能不是当世最出色的最有才干的人,但是,一定会是善良的孩子。你和你姐姐给了我无比的底气。无论发生什么,娘都保证,会首先相信你们。”岳安婉说着,亲昵地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像是他小时候那样,语气也很轻松,“你还记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小故事。说,舜是一个很厉害的君主。他严明法纪,也重孝道。可是,有一天,他的父亲犯了杀人罪,依法要被处死。那么,舜该怎么判决他的父亲呢。是依法行事,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是依情行事,放了父亲。孟子认为,舜应该立刻放弃君主的身份,背着父亲跑到很远很远,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至于怎么判罪,叫法官照判不误就好了。反正舜已经不是君主,不用考虑这些了。”
岳以觉当然知道这个故事,可是他喜欢听娘亲给他讲,像他小时候那样。他听完了这故事,心里暖暖的有些泛酸。却听娘亲接着说道:“我不是先生,不给你讲儒家的什么孝悌。我只是觉得有趣。古圣贤也有这样的人之常情,更何况是我。我嘴上说得再大义凛然,心里也只会偏袒自己的儿子。我又不是判官,干嘛叫我一个做娘亲的来审我的儿子。大不了,娘亲也背着你跑得远远的,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别人要怎么判你,就叫他们判好了。”
岳以觉听着她的温柔语气,终于忍不住掉眼泪。岳安婉就抱他在怀里,等着他哭完。良久,岳以觉终于抽抽搭搭地说道:“那如果,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岳安婉有些吃惊,追问他:“什么,不该爱的人。”
“算了。”岳以觉自知失言,抹抹眼泪,“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有什么人可喜欢。”
岳安婉一时之间想不通他的话,又不敢刺激他,怕他又像之前那样谁都不见。只得叹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是啊。可是我怎么忘了,我儿子也长大了。是有心仪的姑娘了吗。”
“我记得。傅家那位小姐,说是会嫁给我。”
“你喜欢她?”
“说不上。不过,我想,她会需要这个姻亲关系。反正她在守孝,三年内不能成婚。我可以和她先定下来,解她的燃眉之急。也缓和咱们和傅家的关系。”
“我不懂。你一会去和你伯伯商量。”岳安婉说道,“你吃晚饭没有,娘给你做晚饭。”
岳以觉笑着摇头:“娘身怀六甲,不要乱动。我吃过了。这就去找伯伯商量,一会就回来。我最近好多了,今晚在家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