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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偷吻 ...


  •   燕于飞第一次代表燕掠阁坐在岳宁瀚对面。他正襟危坐,觉得对面的人,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岳伯伯。

      岳宁瀚率先开口:“傅熙南。留不得了。”

      “我知道,我会去查。”

      “你知不知道?”

      燕于飞说谎,面不改色心不跳:“什么?”

      岳宁瀚直觉他不老实,瞥了他一眼:“我不管。在燕掠阁重重防卫的情况下,还能让刺客,单枪匹马进来,重伤少夫人。又能大摇大摆地跑出去。”

      “是我们的失职,请庄主恕罪。”

      “或许也并非你们失职。”岳宁瀚从手边的镇尺下拿出一张纸条,看起来曾是蜡丸密封,“这是你父亲的密信。我弟弟来信,说在洛城地界被一伙柯家余党截杀。”

      燕于飞打开,这上面只用红色的印泥,印了一只乌鸦图样。这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让燕于飞一惊,他知道这意味着内鬼:“我会追查。燕掠阁,也太久没有对手下人轮换清洗。”

      “好。洛城地界,由你我两家掌控。发生了这种事,是两家的耻辱。燕掠阁,在调动人员时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我会在丫鬟侍女里安插更多可信的人。燕掠阁从前,少有培养女刺客。实在失策。”

      “英雄会正盛,是一个好机会。”

      “是。”燕于飞应了一声,“我会。先想办法,除掉傅熙南。”

      “更重要的是,不要明面上与傅家为敌。”

      “是。”

      “也去追查青峦庄负责与燕掠阁对接的人。燕掠阁弟子,不可听命于青峦庄,更不可参与幕僚间的争斗,以此获利。”

      “是。”

      “如今,松雪一回来,倒是看出他们的心思。一个个的原来这么活泛。”岳宁瀚冷笑。

      “对于二少爷来说,不是坏事。”

      “正好叫他排除异己。他也到了可以用燕掠阁的时候。”

      “是,我会尽心辅助他。”

      “你也是。我也会,尽力帮助你。”岳宁瀚说着,心里默默加了一个前提:没有异心。

      “是。多谢庄主。”

      “不必谢我。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燕于飞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他知道,这意思就是,燕掠阁已经完全交到他手里,任由他摆布处置,安排自己的党羽。至于他看不惯的人……

      岳宁瀚看出他嘴角的那一丝冷笑,也嘲讽地冷笑了一下。燕归,果然,你养得出好刺客,却养不出好儿女。

      他想着,心里涌上来淡淡的烦闷:“去吧。暂时没别的事要交代。”

      “是。”燕于飞行礼告退。

      岳宁瀚见他离开,也起身出门,往羽竹轩去。没进院子,就看见炊烟,他大概知道是谁在厨房里,就走进去。

      厨房里,水汽氤氲,果然是岳松雪,挽着衣袖,正在做什么吃食。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他一手把水和的面糊倒进锅里,一手用擀面杖在锅里不断搅动,听见脚步声,就回头看,笑着喊他:“伯伯!”

      “在做搅团吗。”岳宁瀚走到他身边,看见一边案子上已经备出来的咸韭菜和辣椒油。

      “嗯。”

      “你家掌柜怎么样了。”

      “她精神好多了,正在睡着。说是要吃这个。我不很会做,先练一练。”

      “我觉得不错。”岳宁瀚站在他身边,“像那么回事。”

      “是吗?”他有些得意,“我还是第一次做。”

      “是。我从前吃过你们那边的搅团,就是这样做的。那时候在打仗,我被追着跑了一天,跑到一户农家,吃的浆水搅团,杂面的,有咸韭菜。现在还记得。”

      “这就是杂面的。”

      “原本说让你们成婚之后,尽快回靖城看一看。她伤得这样重,怎受得住舟车劳顿。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岳松雪有些伤感地看了他一眼,手上仍是不停地搅动锅里的面糊:“早晚回得去。伯伯,不想一起去吗,瞧一瞧小公子。我是说,小王爷。他病得很重。”

      “我也想回去。只是,这里的事放不下。”

      “是。现在,不是时候。是我想得不周到。”

      “你不用想得周到。”岳宁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是,你怎么会想他。若我是你,这辈子也不想见他。”

      岳松雪被说得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有时候真是恨自己,就像是掌柜说的,怎么像是天生当狗的命,任打任骂还要想人家,没有一点矜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操心什么。人家是真正的小王爷,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一点委屈。

      但也不是这样啊,不是这样啊。他记得他曾经叨叨咕咕说过的一些“疯话”,如今他有机会读一些书,才明白他言语中的意味。原来他厌恶戎族野蛮的习性,厌恶这些驯养的犬奴,厌恶犬奴和野兽撕扑这种残忍游戏——他从不许他参加,也从不主动去观赏。可是,他分明记得,他骑在马上,瞄准一只野兔,又一箭打中,是多么兴奋,多么得意。他终于知道,小公子在那里,是孤独的。他只能和永远不会背叛他的狗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话说过之后,他仍旧要遵循他本不想喜欢,却又被刻进骨子里的习性。他爱狗,也打狗,至于他说他是人,大概只是出于对小狗的怜悯和优越感。

      原本或许大概也是没错的。如果他不是那条狗的话。

      他吃着他的剩饭,在他身边长大,是他豢养的狗。却从来没被抱在怀里宠爱过,从来不可以对主人撒娇,更不用提和主人闹脾气。他没对掌柜说过,他从前最羡慕的就是她的狗,那个叫大熊的小家伙。这小家伙,可以用脏爪子踩主人的衣服,可以故意向反方向疯跑,可以讨主人还没进嘴的东西吃。看着它,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狗都不如。

      如今,他在她身边。他看得出来,她无比厌恶他身上每一个狗的习性,他却逼得她从一开始的柔声劝谏,到后来的疾言厉色。她不喜欢他跪在地上,不喜欢他总是微微弯腰,不喜欢他时时刻刻盯着看别人的脸色。每次只要有一点苗头,她都不厌其烦地指出来。越是这样,他在她面前,反而越是手足无措。他是从小被教着,于是被刻在骨子里,一言一行莫不如是。有时候,他也自暴自弃地想,可能生来就是要做一条狗。可是,当他陪在她身边时,他深知一条狗怎么也配不上她。

      他不该再想小公子了。

      岳宁瀚见他神情有些悲戚,问道:“在想什么,想不通可以说出来。”

      “我像狗吗。”

      岳宁瀚立刻应道:“怎会。”

      岳松雪料到他会这么说,并没答话,低头把锅里的搅团盛出来。这面糊在水里加热之后,被熬干了一些水分,经过不断的搅拌,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团。

      岳宁瀚知道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接着说道:“其实多少有一点。”

      “伯伯。你说,到底是因为别人把我当狗对待,所以我像狗。还是因为我是狗,所以被当狗对待。”

      岳宁瀚被问得语塞,岳松雪见他不答,只笑了笑,把搅团盛了一小块进碗里,和了浆水,端给他:“要尝一尝吗,不知道好不好吃。”

      岳宁瀚接过,舀了辣椒油和其他的小菜,尝了一口:“不错。”

      “是么。”

      “你尝尝。”岳宁瀚干脆把自己用过的碗和勺子递给他,他也自然而然地尝了一口:“嗯,不难吃。”

      “不要端给你家掌柜吗。”

      “等她睡醒,我再做。”

      “带我去瞧瞧她。”

      “对了,燕姑娘在她身边。”

      “燕辞?”

      “嗯。”

      屋里。

      燕辞看着床上沉睡着的朱樱,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因为重伤的缘故,朱樱比平时更加警惕,只要是除了岳松雪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在身边,她就根本难以入眠,只能闭目假寐。此时,她不好意思醒过来,就装作在沉睡。

      “小红姐姐……”她几乎是叹息着,微不可闻的声音。她的手带着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的一吻落在她手背上。她暗暗吃惊,仍是没敢醒过来。或许,只是出于朋友呀,觉得这样很亲昵,仅此而已。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嘴唇似有若无地触碰她的肌肤,从她的手腕慢慢游移到她的手肘处,深深地呼吸着她的气味。她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她的动作,却不敢睁开眼睛看。

      轻微的敲门声。

      燕辞一激灵,连忙站起身来,将她的手放回在被子里。朱樱装作被惊醒,茫然地问道:“是谁啊?”

      “是我。”岳松雪低声说道。

      “哦。”燕辞应了一声,将门打开,见了岳宁瀚,正要行礼,却被他摆摆手,小声说道:“不必多礼。”

      “伯伯来看我吗?”朱樱侧过头,看向门外,想要坐起来,被岳松雪搀扶着抱在怀里:“坐不起来吗?还是那样疼么。”

      “没事,就是身上没力气。”朱樱叹了口气。她没说的是,每一次喘息,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心口那一处,疼得她想吐。

      岳宁瀚见她脸色难看,走得近了些:“有没有好一些?”

      朱樱勉强笑了笑:“我已经好多了。伯伯怎么不坐下来。”

      “不坐了,只是来瞧瞧你,这就走。不打扰你休息。精神确实是好多了。”

      燕辞突然不敢和她对视:“我也是,我这就走了。”

      屋里只剩下岳松雪和朱樱两个人,朱樱看了看他,拿过他的手,吻他的手背,嘴唇又轻轻游移到他的小臂,却被他红着脸收回手:“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想这些。”

      “哪有想那些,只是出于朋友,觉得你很可爱。”

      “怎么又朋友了?你怎么跟朋友玩出这种花样来。”他有些疑惑,“难道是,脑袋又不好用,忘了已经嫁给我了吗?”

      “嗯,是吗。”她被他疑惑的模样逗笑了,“我怎么记得,是你嫁给我。”

      他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夫君记得就好,是我说错了。”

      “怎么这么听话。”

      “你喜欢我听话吗,还是不喜欢我听话。”

      “都好。”她说着,又往他怀里倒了倒,“你高兴就好。我说你,真是说得累了。”

      “如果我一辈子,也改不掉狗的习气。”

      “嫁狗随狗,我认了。”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其实我想的是。这里没人当你是狗,当人比当狗,好千万倍。你又不傻,怎么会改不掉。是我操之过急了,逼得你手足无措。”

      “你……”

      “天天和你形影不离,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笑了笑,挣扎着要躺下,“你自己想。我要睡了,好难受。”

      他放她躺下,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她闭着眼睛,回想着燕辞落在她手臂上的那一吻。就连他也会多想的,那样的,亲昵的吻,像是要把对方整个人都吞吃下去,侵略的,攻占似的一吻。

      天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偷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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