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轮转》mooncrush

12、是梦吗？

　　阿河在早上零点准时醒来。窗子开着，窗帘安静地搭在两旁。
　　是梦吗？
　　搭上去学校的公交，他在想如何给大家提起这样奇怪，有趣又有点诡异的梦。远方的山坡与梦里一模一样，群星还是同平常一样运动，慢慢绕到山的背后去。算了，还是不说了，这样的梦连我这样的人说出来都会脸红。他这么想着，又想到了守夜。如果昨夜梦里的他是真的就好了。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他在胡思乱想中下了车，不知道如何到了教室里。
　　守夜的座位空着。他还有六个小时才会醒呢，我有充分的时间把这个梦改编一下再和他吹。
　　阿河又想起了梦里的对话。好清晰。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
　　终于到了上午最后一节，是历史课。老师讲到了一个远古的神话故事。阿河对正史没有兴趣，对这些却很来劲。
　　传说神造万物之时，日夜之神产生了激烈的争吵，他们分开造物，因此有了极昼和极夜，太阳和月亮，造人时自然也分为两派：极昼人与极夜人。而极昼与极夜之间诞生的人是世界上最为孤独的存在。他们是日与夜的神矛盾的创造物，他们生来就是缺陷，日神厌他，夜神弃他，没有人爱他们。神不想把爱的机会浪费在他们身上，所以他们一生只有一次找寻真爱的机会。如果24小时内爱没有得到回应，他们将永远逝去，于世间所有的记忆里消失。
　　后桌笑了起来，扒拉着阿河：“极昼极夜间出生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好假的故事。”阿河也这样觉得，但是心里咚咚跳，说不出话来。他看向守夜的座位，书本在桌子上放着，一如既往的整洁。他又低头往下看，却看到自己鞋子上的草屑。
　　昨晚的一切……是真的？
　　阿河的眼泪夺眶而出，他都记起来了。昨夜穿过草海的风扑在他的面门上，他与那个少年在天际中起舞。他的双手开始颤抖，大声地哽咽地喘着粗气，大滴泪珠滚落，砸在胸口起伏的项链上。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冲往最近的自行车，可惜他双脚无力，没骑几米远就重重摔倒在地。阿河挣扎着站起来，不管血流不止的膝盖，往守夜家狂奔而去。守夜住在半山腰上，而学校在山脚，这段距离他们曾一起走过无数次，就算泪水模糊着眼，他也认得路。路边的每一颗树，每一家店他都记得再清楚不过。阿河努力压制住眼泪，闭上嘴巴，他知道这时候眼泪只能坏事。
　　一小时后，筋疲力竭的阿河终于跑到了。他拼命敲打着门，没有回应，索性直接撬开窗子翻了进去。花瓶被碰倒，碎了一地，半凋谢的鸢尾花死去一般地躺在地上。屋里空无一人，只有门前地毯上的泥土表明有人回来过。
　　阿河感到一阵晕眩，大脑十分刺痛。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一定还在。
　　阿河跑遍了便利店，一起做过作业的咖啡厅，屋后的小水沟，甚至是镇上的公墓……能去的地方，阿河都找遍了。天色渐黑，街灯下阿河抽泣着。我快要记不清他的样子了。阿河已经记不起他们一起讨论过的花，一起拍的照片。他只记得那个月牙状的疤痕，他第一眼看就记了那么久的疤痕。他抬头看向月亮，暗淡的光在泪水里四散开来。一个发亮的东西闪过他的视野里。是流星吗？它去的方向好像是山顶……
　　午夜11.47分，阿河再次登上了山顶。
　　守夜回头一笑：“你来啦。”他的身体正从下往上渐渐化为灰烬，在风中飘向远方。
　　阿河冲过去抱住守夜，摸着守夜残缺的脸庞，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不是说好在家里等我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呜呜呜…”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守夜的眼睛微睁着，一只手轻轻搭在阿河脸上，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他眼下的疤痕里还残留着一点光晕。
　　阿河闭上眼睛，用力吻上了守夜的唇。
　　这一刻，空气也停止了流动，星月之间的露水仿佛天空易碎的眼泪。
　　我多希望你的爱我只是拂过脸颊动情的谎言。
　　我多希望这一切只是在梦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