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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天本来不热,但我和小鱼儿手里都提着不少东西,因而在小路上走了不远一截后我俩就累了,准确点说是我累了,小鱼儿没吱声。
      小鱼儿是我二堂哥,大我十六岁,这次回乡就是他提出的,我只是陪他来。

      来时我们先赶了火车,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不过坐火车的事要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说下火车之后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简单说来就是小鱼儿带我出了火车站,紧跟着我们就在外头撞见吆喝的驴车车夫。我问小鱼儿,这是不是接我们的车?小鱼儿回我,我们预备的是辆马车。我们只好站在外头等车来,但等了近一个小时也没等来接我们的马车。

      那会儿我肚子叫了声,听见这声音我才反应过来我今天还没闹,这不像我,往些时候我是静不了这许久的,总爱折腾。于是我开始折腾小鱼儿,我和他说我饿了,要吃月盛斋的酱羊肉。小鱼儿大概是想给我翻白眼,眼珠儿动了下,到底没翻,最后说月盛斋在北京,我们现如今已经离京十万八千里了。
      想是孙悟空带我们火车上的人翻了个筋斗,我知道再拿这事儿闹就没理了,我虽是个爱闹的,却从不无理取闹。于是我让小鱼儿随便带我吃些什么,小鱼儿看看时间,总算带我去车站旁的面馆里坐下。

      南方的面馆里有菜单,这让我思考了会儿北京的面馆是不是也有。应该也是有的,但我每次和家里人进面馆都只叫打卤面,其它面一概与我无关。

      南方面馆的菜单上尽是我没吃过的面,小鱼儿果断要了碗素浇面,我却很为难,小鱼儿因此催我赶紧的,我只好挑一份看起来就有肉的面,三虾面。然而说完就被小鱼儿捂住嘴,由他作主给我换了份焖肉面。我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嚷,就要三虾面不要焖肉面!小鱼儿轻飘飘回了句,也成,吃完三虾面我就送你回北京。
      一句话教我哑了声,其实开头我撒了个谎,我不是陪小鱼儿回乡,是我求着他让他带上我的。

      我是个累赘,爸妈没空照顾我只好把我丢到大伯家,大伯家又只有小鱼儿有空陪我玩儿,但他突然说要回乡下呆一段时间,我怕他走后我一个人没趣儿,便缠着他求他也带我到乡下。
      他起初不答应,我就去求大伯母,大伯母其实是个家庭主妇,按理说我在她家她能陪着我玩儿,但她的大儿子给她挣了个小孙儿,她整天抱着小孙子哄,顾不上我这个快六岁的大孩子。大伯母耳根软,我求了几句她就叫来小鱼儿,命令他带上我一起去,还要他一定照顾好我。像这样的事甚至不用告诉我爸妈,他们忙得脚不沾地,顾不得我这个野丫头的去向。

      小鱼儿不甘心,又去求他爸,说他才刚大学毕业照顾不好我,我听见后说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总之就像张狗皮膏药,摆出副非粘上他不可的无赖样儿。最后大伯父也答应了我,小鱼儿无奈妥协,但他在妥协前和我约法三章,其中一章就是我不能挑战他底线,否则他随时能把我送回北京。

      我知道小鱼儿是认真的,那焖肉面就焖肉面吧,别以为我看不出,他就是心疼钱。三虾面几个字后头坠着的数字比别的面后头坠着数字大得多。
      两碗面不分先后地送上来,我见到那碗只有两块方肉和两根青菜的焖肉面撇了撇嘴角,小鱼儿笑着给我筷子,一边和我说:“别不知足,那两块肉够你吃了,没亏待你。”

      我气鼓鼓接过筷子,正要动筷,小鱼儿望见外头有马车来,于是让我看着东西自行出去询问。这倒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等他一走就伸出筷子扒拉他的碗,心想要把他碗里的肉夹来,可翻来翻去也没见到肉,我这才想起来他这碗叫素浇面,可不是素么,看着丰富,却全是菇、笋和木耳。

      我回头看看面馆外头立着的小鱼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带我出远门,却连碗有肉的面都不吃,我好歹有两块儿肉呢。他还没工作,我不该这样花他钱的。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愧疚,遂将碗里的方肉夹了一块送到小鱼儿碗里,又觉得亏,当下取来勺子从他碗里舀蘑菇过来。

      小鱼儿回来时正好撞见我做这事,二话不说从后头拍了下我的脑袋,我哎唷一声,洒了一些汤到桌上。小鱼儿张口便说我是耗子托生的,我生气回敬:“你是瞎猫变的。”
      小鱼儿坐回位子上才看见我夹给他的那块方肉,这下挑了挑眉毛,然后说:“看来是我这只瞎猫冤枉我们小咪了。”

      我哼了一声,按理说我才是猫,我大名里有个穗字,奶奶在世时还给我取了个小名,叫米米,不过叫着叫着就叫变了样,人都叫我咪咪,说我像只猫儿。咪咪就咪咪吧,刚好压小鱼儿一头。小鱼儿没跟我客气,绝没有要把肉还给我的客气劲儿,我认命吃了一口面,这一吃就忘了计较肉的事,只因这面简直惊为天面。

      “想不到南方的面也挺好吃,”我点评道,完了问小鱼儿,“我说这话像不像个老饕?”
      老饕这个词还是我从大伯那里学来的,说他领导。

      小鱼儿听后嘲讽我:“就你?还老饕?只吃过打卤面的老饕。”

      我耳根红了截,心想回北京后再下面馆就不能只叫打卤面了,要各式各样都吃。家里人常让我不要挑食,说来说去都不及小鱼儿这句嘲讽管用。我吃完面,将汤喝得干干净净,小鱼儿结完账问我:“怎么样?还走得动吗?”

      我的确有些撑,但离吃到走不动路还有些距离,听他这么问只在他面前蹦了两下。
      不蹦还好,蹦完走起路来肚子左边就疼起来,我哭丧脸问小鱼儿车什么时候来,小鱼儿指指那辆没有揽到客的驴车说就乘它。我追问为什么不是马车,小鱼儿不理我,直直带我到驴车边上去。

      好歹有车坐,只要不走路肚子也不是太疼。驴车上有红色的蓬,我和小鱼儿面对面坐着,他的脸被红顶映照得通红,白面郎君变成红脸关公,我偷笑了下,怕他看见转过脸四处张望起来。
      火车站旁其实有公共汽车站,但那是进城去坐的,我们直奔乡下去。起初我还兴致勃勃望着沿途风光,幻想着作首田园诗出来,但没过多久路就颠簸起来,晃得我头晕。我忍了半晌,实在忍不住时就和小鱼儿说我想吐,小鱼儿赶忙找来水给我喝,岂料我刚碰到杯子就吐了。

      驴车被我吐得一股子恶臭味儿,小鱼儿让我用水漱口,吐到车外,他自己则找东西收拾驴车。好在是四面通风的车,怪味儿片刻就散去,我漱完口蔫蔫地趴在车边晒着太阳,初夏的太阳本来不热,但晒得久了脸一样发烫。
      您问我为什么不转头回去?很简单,我怕小鱼儿笑话我,他总是和我对着干,我这会儿吐了,又是他给我收拾秽物,待会儿指不定要怎么编排我呢。我索性不转身,一直扭着腰搭在车缘上,像只刚洗完澡晾在艳阳里的布偶熊。

      “得了,让你漱口没让你当‘吊死鬼’,好生坐着。”

      瞧他,比喻也没我用得好,他说的“吊死鬼”是槐树上常见的一种害虫,幼虫经常搭桥似的悬在半空,北京槐树多,“吊死鬼”也多,我就“吊死鬼”似的搭着、吊着。
      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转过身去,小鱼儿倒没有第一时间笑话我,我看了看刚才吐过的地方,已经被清理好,有些别扭,于是先发制人挑刺:“都怨你。”

      小鱼儿想是被我气笑,问:“怎么怨到我头上?你自己死缠烂打要跟来的,我可提早告诉你乡下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都怨你备的马车迟迟不来,不然我也不吃这面,也不会吐。”

      “这你可说错了,要不是吃了面,这会儿你吐的恐怕是苦胆汁。”

      我原本还要问为什么,但小鱼儿已经从兜里摸出颗糖递给我。我一见糖就说不出话,美滋滋接过塞进嘴里。现如今我到了快换牙的年纪,大人们都管着我不许吃糖,这次出门我特地装了一罐糖果,结果还没踏出门槛儿就被大伯母没收,交给小鱼儿,要他代为保管,每日限量供应。
      我含着糖,将嘴里的苦味压了下去,听赶车的人哼唱着什么戏词,没再说话。

      终于,下午三点时驴车将我们送到村外,赶车的车夫将我们和行李放下,挥手远去,我等他走后才问小鱼儿为什么不让他送我们进村。小鱼儿手提行李,背挂画板,说:“赶车进去得加钱,你以为呢?”

      成!严监生,竟让我这么个小孩儿提这么重的东西——虽说我提的是我自个儿的衣箱。
      村子就在前方,我提着箱子走了几步实在很累,于是叫小鱼儿等等我。我俩坐在行李箱上歇息,我望着田边水灵灵的南方村庄,又一次问他下乡来的原因。

      我一直不太清楚小鱼儿大学念的什么专业,也不清楚他将来要做什么工作,我想小鱼儿对此都不甚清楚。我之前问过他好多次他都没答话,但这会儿小鱼儿居然回答了我:“探寻历史,懂吗?”

      哦,小鱼儿是历史系的。
      当然,这是我猜的,并且后来我发现我猜错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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