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谈恋爱》三叉路口

4、出差受伤

　　鬼差虽见过了太多生死，面对这种灾难和生命的瞬间陨落，还是充满了无力感。即便是像黑无常这样爱打闹的，此刻也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感受着这片土地最后的安宁。
　　“地震啦地震啦！”不知道是楼上哪个房间开始喊叫，接着便是砰砰的开门声，人群混杂的哭声喊声，踩踏声。芦荻眼前的大楼已经出现裂缝，碎石乱飞，顷刻间坍塌下来，刺鼻的尘土带着血腥往他鼻子钻去。他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竟呆呆地愣住了。
　　黑白无常已经拿着生死簿和状纸一一核对名单，一个念着生平，一个负责勾魂和封印魂灵身上的怨气。芦荻知道，这些人其实本就是阳数已尽，不是这样死就是那样死，总归拖不过今晚的。只是听着黑白无常念着他们的生平，有的是带孩子来旅游的一家三口的，有的是新婚夫妻，还有刚考上大学结伴游玩的年轻人，此刻美好的生活却戛然而止。
　　“大人，还有两个没找到。”黑无常拿着手上两份无名状纸紧张地说道。
　　无名状纸，说明此人阳寿未尽，但有冤魂索命，事情复杂了。
　　判官大人解开系在腰间的招魂铃铛，铃铛先是轻轻晃动，随后仿佛察觉什么似的，竟要脱离大人的手，朝东南角飞去。大人随着铃铛方向边走边探，不过片刻功夫，来到一片废墟旁。
　　芦荻他们迅速追上去。眼前是一个男子死死的护着胸前约莫三四岁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孩童。他正惊恐地盯着对面身着红衣的女鬼。那女鬼也是一身狼狈，衣袖衣尾已经破烂成布条了。她扶着身旁的巨石，身上黑色的怨气绵延不绝的缠绕着，眼神死死盯着这个男子，似乎要吐出火信子。
　　女鬼嗤笑道，“今天，谁也不要阻挡我。”
　　“他阳寿未尽。”判官大人面无表情地对女鬼说道。
　　“呵呵，我向来知道天道不公。没有谁能帮我。所以我要一个一个，亲手让他们偿命！”
　　“对不起，对不起，我祖辈作的孽我来偿还便是，求你放过我孩子，他才三岁啊。”男子恐惧地朝女鬼磕着头，顿时满头是血。
　　说话间，一阵阴风袭来，女鬼伸出双手，身上缠绕的黑气沿着指尖向男子袭去。
　　“不好！”芦荻和黑白无常异口同声说道。判官大人反应极快，一边拿出折魂散，一边冲女鬼念着法咒，驱散着向男子和孩童袭去的黑气。黑白无常将锁魂索抛向女鬼，拽住她一只手。然而，女鬼怨念实在深入骨髓，一时竟难以压制。眼看着那双手即将沿着黑气掐上男子的脖子，芦荻一个箭步上去，伸出臂膀挡在男子和孩童面前。
　　“你以为你死了就够了吗！我要你全家世世代代为我家人，为我孩子偿命！”女鬼突然用力挣脱锁魂索，趔趄着朝他们抓去，黑气也朝他们奔袭而去。女鬼的指甲已经在芦荻的手臂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黑气渐渐吞噬他半只手臂。芦荻甚至感觉到全身的刺痛感。
　　可是他不敢躲开，仍是死死护着。还好有些黑气遇到芦荻手上的血气，竟被压制，慢慢消弭。
　　“够了，该结束了。”判官大人对女鬼大声说道，加大了法咒力度。女鬼撕扯呻吟着，语无伦次地仰天大笑：“死了就好，死了就好，我为你们报仇了。”说着流下一滴清泪，飘进了折魂扇。
　　判官大人迅速查看了被袭击的男子和孩子，先前逃命已经耗费他们不少的阳气，后又被女鬼的黑气长时间侵袭，如今已经无力回天了。
　　“两个非正常死亡，收魂吧。”判官大人宣布。从此，地府又多两个怨灵。
　　可能是因为此次任务失败，回去的路上，判官大人脸一直黑着，一副莫要靠近的模样。黑无常倒是很快就缓解了丧丧的情绪，和他说起这个女鬼的故事。
　　原来，他们追踪了这个女鬼很久了。八十年前，这个酒店原来是个旅店。女鬼和丈夫女儿一家人出来旅游，结果当夜旅馆坍塌，女鬼一家人丧生。当时的黑白无常追魂索命时，女鬼躲了起来，那时没有这么先进的追踪技术，竟然让她真的逃脱了。女鬼不相信官方说的这仅仅是一场天灾，便一直留在人间一边东躲西藏一边查明真相，结果发现旅馆坍塌竟然是因为建筑公司的老板中饱私囊建造了豆腐渣工程。旅馆坍塌好几年后，等大家淡忘了这件事情，那老板竟然又买下了这里的地皮，建了今天的这个酒店。那个老板便是今天这个男子的祖辈。女鬼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够，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寻找机会复仇。她很聪明也很耐心，每次都是等看到这家的人身上有些阴气，在他阳寿不久将尽时动手。所以虽然这家人先后都是非正常的死亡，但是和生死簿上的时间也只差个几年，没有造成特别大的影响。不过，判官大人还是很尽心，每次也都派官差查看，但是因为这家人的死亡时间、原因、地点毫无规律可循，前后没联系起来，也就没发现哪里可疑，只好暂时作罢。直到近些年，此地阴气越来越异常，判官大人重新翻阅了全部卷宗，抽丝剥茧才牵出这么一件陈年往事，又追踪了女鬼数年，随着她身上的鬼气越来越深，才渐渐寻到她的蛛丝马迹。这次一看这个地址，他们知道一定是女鬼现身了，便赶紧去阻止她继续作恶。
　　“唉，也是个可怜的。”黑无常感慨道，“但是，那家人也因为这件事，彻底的绝后了。”
　　芦荻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眼前却浮现出那个女鬼最后的一滴清泪。他想起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于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他们俩去了地府会被安排到哪里？”芦荻想到那个还不谙世事的孩童。
　　“吸入了太多的怨气，只能关押去地狱。”白无常冷淡回道。芦荻其实想到了这个残忍的结果。用阎王常对他们警告的话就是，这就是因果轮回，他们是不能擅自修改人的宿命的。何况，地府有很多的普通鬼民，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威胁到自己安危的因素存在的。所以即便孩童自己没有作恶也没办法留在鬼民城。只是他仍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想，现在他还没办法像判官大人和黑白无常那样，或漠不关己高高挂起，或嬉笑怒骂转头就忘。他们应该也是见惯太多这样的事才养成这样的性格吧。只是，在到孟婆那的时候，看到他们却又都温声提醒孟婆，这几个魂灵虽然是要下狱的，也该喝碗汤，减去人世三分苦楚，忘却今生一切冤仇。
　　回到判官府，黑白无常马上便开始了后续的工作，整理这次收到的魂灵的生死状，安排押送冤魂的事。判官大人一直死死盯着他，芦荻感觉若不是黑白无常在场，他桌上的茶盅就要砸到地上。
　　“你随我来。”判官大人突然拽起他，瞬间移动到一个房子前厅。这个房子他知道，判官大人的住宅，就在判官府隔壁。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进来。其实里面并不大，一个客厅两个卧房，装修什么的都和他那间宿舍差不多。而且，看着似乎比他的还要简陋。芦荻知道，在阴间整个生活节奏都慢下来，所以大部分的鬼都格外注重自己的生活质量，别的不能折腾，但是一定会花很多钱，把自己衣食住行安排的舒适精致。所以，判官大人可能真的如艳鬼所说，比较穷？
　　判官大人气冲冲走了过来。芦荻在心里想，若是他敢动手，自己就敢辞职。二十一世纪了，就是丢了工作没了宿舍在地府被鬼吓死，也不能没有尊严。于是，芦荻鼓起勇气，也死死盯着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只见判官大人微叹了口气，掀起他的胳膊将手覆上，一阵温暖的热流涌过，那种刺痛感竟慢慢缓解了些。
　　“你可知道，鬼也是会受伤的。”判官大人低着眸子问道。
　　“新官指南说过的，鬼能免疫物理伤害，但是不能免疫法术伤害。”鬼没有肉身，在阳间时受到恶鬼的攻击，虽然表现是伤残流血，实际上是被恶鬼伤了魂魄，需要很多的法术才能休养回来。如果伤得太重，是会魂飞魄散的。
　　“你的法术，不及那个女鬼。”判官大人又说。
　　芦荻知道他的意思。如果不是及时收了她的魂魄，芦荻这会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只是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要做些什么。
　　“是我法术不精，拖累到.......”芦荻感受到额间一阵冰凉。判官大人，他竟然！
　　判官大人的唇只停留了几秒，下一刻，他便退了一步，手指轻轻抚了抚刚刚亲他的地方，说道：“下次，不要站在前面。”说罢便突然消失了，只留芦荻在那愣住。
　　半晌，芦荻才反应过来：“我去，刚刚被个男的亲了？这男的，还是自己的上司？”
　　芦荻觉得事情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