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花畦

41、第 41 章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滴滴答答拍打在玻璃上，温柔又缠绵。
　　梁竹睡着了一次，半夜又醒来，看陆梓阳还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在想什么？”梁竹问。
　　陆梓阳搓了搓梁竹的手臂，亲了亲他的头发。
　　“想回去以后要怎么好好照顾你。”
　　“那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回去就找我叔要钱，不能白干了。”
　　梁竹轻轻笑起来。

　　“真快啊，没几天就要回去了。”
　　“嗯，想回去吗？不想回去的话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
　　梁竹抬手摸陆梓阳的喉结，从下巴往胸口的方向，轻轻地顺着，“我很喜欢这。”
　　“那我们就在这，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说。”
　　“不过虽然我很喜欢这，可我们家里的大床还没买呢。”
　　陆梓阳微笑，埋下头吻了吻梁竹：“我们家？”
　　“我们家。”梁竹有些羞涩地搂住陆梓阳的腰，躺在他的胸膛上，心里一片柔软。

　　雨夜过后的第二天是个阳光肆意的大晴天。
　　陆梓阳一早就出门了，回来时拎着大包小包的药品，都是些外用消肿的。
　　坐在沙发上吃早餐的沛岚看见了，摇摇头。

　　让梁竹没想到的是，经过昨天一晚，连小芸和小宇都知道了他的病。
　　梁竹坐在床上，小芸小宇站在床边，一脸愧疚地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花说：“梁哥，以前是我们太不懂事了，不知道你身体不好，还总要你来辅导我们工作，我们太依赖你了，以后我们会更独立，这花送给你，祝你早日康复。”
　　梁竹有些哭笑不得，收下了花。

　　“梁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是不太舒服啊？看你都没下楼吃饭。”小宇说。
　　“啊……这个嘛。”梁竹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他某些地方疼，走不了路。
　　“他那是爱情后遗症。”沛岚端着一碗咖喱过来了。
　　“他没事，你们先去玩吧，这有我呢。”沛岚说。
　　小宇小芸下楼去了，沛岚坐下来，将手中的咖喱递给梁竹。

　　“你看，我就说吧，陆梓阳是可以接受的。”
　　梁竹的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
　　“昨天我进来的时候，陆梓阳跟在身后，拦都拦不住。他看你发作了，二话不说就上床把你抱住。”沛岚递了一张餐巾纸给梁竹，“恭喜你啊。”

　　窗外阳光肆意地洒进来，他们对视了一会，梁竹将手中的咖喱放下，张开双臂搂住了沛岚。
　　“谢谢你，沛岚，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沛岚拍拍他的背说：“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一家人。”

　　白辰霖没找到沛岚，敲门进来看见的就是一副两人紧紧相拥的画面，陆梓阳也跟着他进来了。
　　白辰霖愣了一下，赶紧走过去把两人分开再把沛岚带走，与陆梓阳擦肩而过时不忘嘱咐一句：看好你男朋友。

　　陆梓阳笑笑，坐在梁竹身边。
　　“今天来探病的人还不少呢？”
　　“是啊，还送花呢。”
　　梁竹又拿起咖喱继续吃。陆梓阳出去倒了杯水回来，拿药给梁竹。
　　“你怎么找到的？”
　　“沛岚主动给我的，你还挺会找地方藏嘛。”
　　“现在发现藏她那好像也不靠谱。”
　　陆梓阳捏了捏他的脸。
　　“还疼吗？”
　　“……嗯。”
　　“那你还敢吃咖喱？”
　　梁竹忽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随后手中的咖喱就被端走了。

　　从海边回去后，梁竹仍然正常上下班，只不过遇到夜班的情况，都是陆梓阳叫上小宇小芸一起替他完成的工作，而他早早的就进被窝睡大觉了，当然秦主任也不再任命他去做工作汇报。托陆梓阳的福，现在他是上着最清闲的班却拿着整个办公室最高的工资。

　　“你这是溺爱你知道吗？”
　　有一次单位聚餐，陆梓阳知道梁竹不喜欢吃动物的皮，所以什么鸡鸭鱼类似的，全都当着众人的面，先夹进自己碗里把皮挑了再给他。众人即使看不下去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们知道，只要开口了，就是嫉妒。

　　“溺爱？我怎么觉得还不够？张嘴。”
　　现在刷牙的事都由陆梓阳代劳。因为他们总结得出，梁竹用手刷牙这个动作基本就是发作的诱因，而别人代劳的话就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梁竹自然而然地就享受起了私人定制服务。

　　“我给你调整了药，现在你吃的这个是奥卡西平，左乙拉西坦慢慢停了，那个药不是很适合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尹医生问。
　　“换了药感觉好很多，发作次数明显下降了，现在头也不是很晕了。”梁竹说。
　　“嗯，那就好。平时该注意的事项还是那些，避免过饱或过饿，饮水不能太多，饮食方面营养一定要够。”尹医生看了看一旁的陆梓阳，问：“这位是？”
　　“我男朋友。”
　　尹医生点点头，说：“那你还得再注意一下，性生活不宜太频繁，毕竟是刺激神经的事。”
　　“啊？好……”
　　梁竹和陆梓阳相视一眼，偷笑。

　　“不过你这个病我觉得还是可以再深究一下，因为从你描述来看，你发作的方式和一般病人都不太一样。我是建议你再做一个PET-CT，更加精准地观察脑部情况，也好进一步判断。不过这个检查具有一定辐射性，做不做就看你自己了。”尹医生说。
　　梁竹回头看陆梓阳。
　　陆梓阳开口：“谢谢医生，我们回去商量下。”

　　从医院出来后，陆梓阳帮梁竹戴好了帽子，系好了围巾，又把他的手牵起来放进自己的兜里。尽管十二月的风寒冷刺骨，梁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要做那个检查吗？”
　　“还是做吧，能检查的都检查一遍，如果还是检查不出什么，说明你可能就是脑瓜里的电线短路了，好好养痊愈肯定是没问题的。”
　　“嗯，那就听你的。”

　　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梁竹余光瞥见拐角处闪过一个身影，仿佛有些熟悉，匆匆而过，不过再仔细往那边一看，只有一个卖烤红薯的老爷爷。
　　“怎么了？”
　　陆梓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想吃烤红薯了？”
　　梁竹摇摇头。
　　“那走吧，冷死了，回家暖和暖和。”
　　“好。”

　　新家装修完工，他们将各自的物品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搬进去。
　　眼见空荡荡的房子逐渐变得有烟火气，梁竹既兴奋又满足。

　　陆梓阳在厨房里忙活，梁竹从背后搂住他，看他正在熟练地处理食材。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陆梓阳就是很多才多艺。有事没事唱歌给梁竹听，教梁竹说粤语，找些小玩意小事情给梁竹解闷，还要亲自负责梁竹的一日三餐。
　　“当然，吃软饭也得有资本，怎么能委屈你让我在这白吃白住呢。”
　　梁竹咯咯笑起来。

　　陆梓阳在水池、灶台、案台间来回穿梭，梁竹也跟着他挪动，就像长在了他身上一样。
　　汤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泡，梁竹走过去打开一看，是自己不喜欢吃的白萝卜。
　　“我不喜欢白萝卜。”梁竹抗议道。
　　“你现在没资格挑食，医生怎么说的你忘了？”
　　“那我就当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东西不就好了，我不想吃。”梁竹边说边跺脚，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很抗拒这个东西。

　　“我这辈子就给两个人做过饭，一个人是我自己，另一个人就是你了，你可得好好尝一下。”陆梓阳说着走到汤锅前拿出小碟子盛了一块萝卜出来，吹了吹送到梁竹嘴边。
　　梁竹的脖子都快仰到后背去了，屏住气五官皱在了一起。
　　“我不要。”
　　“乖，吃一块。”
　　“不要。”
　　“你不吃我就伤心了。”
　　梁竹一下子被捏住了七寸，在陆梓阳热切的注视下皱着眉头把那块萝卜含进嘴里胡乱嚼了几下咽了。
　　之后还没等陆梓阳企图再夹一块喂他，他就一溜烟跑不在了。

　　梁竹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还将继续吃到更多他讨厌的食物而感到担忧。他跑到客厅偷偷开了一袋薯片，想用薯片的味道盖过嘴里残留的萝卜味，可他才刚吃下一片，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声音：“你别吃薯片啊！”
　　他慌忙将薯片又放回篮子里，擦擦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我没吃！”

　　做贼心虚的梁竹打开电视，用声音转移陆梓阳的注意力，他拿出手柄准备玩几局饭前游戏，选来选去，最后挑了个赛车游戏。

　　画面里传来“嗡嗡嗡”的声音，手柄不时震动，梁竹的身子跟着左右摇摆，仿佛原地飙车。陆梓阳抬着菜在餐桌和厨房间来来回回，香味飘到了梁竹鼻子里，一直咽口水。

　　“吃饭了。”陆梓阳喊。
　　“马上来。”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梁竹瞟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这一走神，游戏里的车撞上栏杆，整个掉头，再开回去时间就长了。梁竹顿时失去兴趣，将手柄放下，拿起手机。

　　“谁啊这是。”他自言自语。

　　身后的饭香扑鼻，屋子里暖气四溢，一切都香喷喷热乎乎的，可此时梁竹的脸却像是在零下十几度的室外被一根冰锥突然刺过来一样僵硬。

　　——陆梓阳就是条疯狗，你难道不好奇他在认识你之前都做过什么吗？比如在国外那段时间？他就是一个败类！

　　梁竹盯着手机，根本不用问对方是谁，他知道这是林煜，不是林煜又能是谁？只有那个人会用这种方式来骚扰自己。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梁竹打了个寒战，都这么久了，林煜居然还没放弃！

　　梁竹记起来那天医院拐角的身影，那个与林煜有三分相似的身影，难不成那是他？梁竹霎时有种被黑暗紧紧攫住的感觉。

　　“看什么呢还不快来？”陆梓阳喊。
　　梁竹抽出了神，将短信删除拉黑。
　　黑暗凭什么攫住他？他现在可是待在陆梓阳的怀里。梁竹一下子甩开了黑暗的手，换上一副笑脸，朝陆梓阳小跑过去。

　　他一点都不相信林煜的鬼话。

　　梁竹踮脚亲了亲陆梓阳。
　　梓阳很好，没有人比梓阳更好了。
　　如果要说谁是疯狗的话，那也只能是他林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