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风信子》江落欢

5、风信子

　　早读结束，班里同学一边闹哄一边陆续出了教室去操场集合跑步。

　　林信合上课本，阮颜转过头来，表情苦巴巴：“信信，我要去参加一天一次的跑操大会了。”

　　阮颜不喜欢跑操，一方面不喜欢自己身上有汗味，一方面因为太累，几圈下来，腿酸的不行…
　　林信抿唇笑了笑：“去吧，一会就结束了。”
　　“阮颜，走了，”邵叶走过来这边催促。

　　“来了，”阮颜起身挥了挥手，“走了。”
　　林信点点头，目睹她们两个的身影一直出了教室不见，才收回视线。

　　今天是她值日，所以不用去跑操。

　　林信侧头看着早读中途因为太困而睡觉的男生。她犹豫一会，伸手推了推，轻声道：“下早自习了，醒醒。”

　　同时，跟她一起值日的女生催促道：“林信，你上去把黑板擦了，一会儿卫生部的要来检查。”
　　“知道了。”

　　林信叫了两次，顾风才终于醒了。
　　他“嗯”地低低应了一声，枕着的胳膊抽出来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这才抬起头。坐直身体后，他又搓了一把脸。

　　林信看他醒的比平常还艰难，忍不住问：“你昨天没睡着吗，怎么这么困？”

　　“每天都这样，不用担心。”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顾风的嗓音微微沙哑。他半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揉着眼角，问，“怎么没去跑操？”

　　“今天我值日，”林信说，“你让一下，我先出去。”

　　顾风哦了一声，起身站到走道里。
　　林信愣了愣，她以为还是像早读那时候一样，留个缝让她撑着桌子出去了。

　　顾风见她不动，表情也有点呆愣愣的，他觉得有点好笑，轻声问：“怎么了，不出来吗？”
　　林信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没事”，起身从位置上出去直奔黑板处。

　　顾风看着擦黑板的林信，哼出一声轻笑，坐回位置上，从桌肚里随便摸出一张试题做了起来。
　　林信擦完黑板，又去扫了一行地，和几个值日生协助打扫完全部的教室卫生，才回了位置。

　　见她过来，顾风起身让了位置，让她进去坐下，他才坐下来座位，问：“累吗？”
　　“不累…”林信轻声说，“…你是不是认床。”

　　“认床？”顾风一时没理解清楚，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我不认床，我那样习惯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信摇摇头：“没有…”说着停顿了一下，“你学习吧，我不打扰你了。”

　　“不学了，你帮我涂一下药。”说完，顾风从桌肚里掏出塑料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把药拿出来递到林信跟前。

　　全程不到十秒钟，林信来不及拒绝。她看了一眼面前的药瓶，又看向满脸满心期待的顾风，硬着头皮接过来。

　　顾风边挽起裤腿边说：“我看不到，麻烦你了。”
　　“没事，”林信看着顾风把裤腿挽到大腿边缘，昨天的伤露出来。

　　上面青紫一大片，经过一晚上的不管不顾，隐隐还有些发黑。
　　她把药膏拧开。因为被打的伤在腿部，林信移开椅子，蹲下身子开始涂药。

　　顾风没想到林信会做到这步，他本来是想站起来的…
　　他低头静静的看着，女生小巧的手拿着摸着药的棉签一下一下小心的给他涂这药膏。药膏凉凉的，也有微凉的风时不时吹在伤口上面…

　　涂药完毕。林信站起来，满脸关心，问：“疼吗？”
　　顾风笑着摇头：“不疼。”

　　林信点点头，拧上药盖，收拾放进塑料袋里，叮嘱他：“一天三次，回去记得涂上，不然好的时间会长。”

　　“知道了，一定做到，”顾风把药袋子又塞进桌肚里，“你…”

　　“信信，我好累啊？”阮颜不经意打断顾风的话，一边走进教室一边幽怨的喊。
　　林信看过去。阮颜很快走到位置上坐下来，趴在林信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信信，我腿好酸啊。”

　　林信说：“多跑点就好了。”

　　阮颜撇了撇嘴：“从小学跑到现在，也没见腿不酸啊。”
　　林信：“好了，我请你吃零食。”

　　阮颜腾的一下直起身，满血复活一样：“走走走，我们去小卖部，我薯片正好吃完了。”
　　林信抽了抽嘴角：“你不是腿酸吗？”

　　阮颜尴尬的笑了两声，接着一脸严肃：“想买东西腿怎么可以酸，我们快点走吧，”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钟表，“还有十五分钟才上课，我们跑着去。”

　　林信听着她的催促，叹口气：“走吧。”说完从已经留好的缝隙中撑着桌子出去。

　　阮颜也接着出来，两个人走到教室后门，叫着邵叶：“叶子，去不去买东西？”

　　“去，”邵叶合上笔帽，放进书里夹着。
　　三个人一同出了教室。

　　顾风收回视线。目光对上高垣那双深邃却又平静如水的双眸，他淡淡的问：“有事？”
　　“昨天为什么没回家，”高垣声音平淡的问，“她给我发消息了。”

　　顾风哦一声，说：“我忘了没回，去宾馆住了一宿，昨晚上离开学校太晚了。”
　　高垣哼笑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但也没在问：“英语作业借我一下，我记得你写完了。”

　　顾风从桌里掏出英语作业扔过去：“快点写，在我睡觉还给我你就死定了。”

　　高垣耸耸肩，勾唇笑了笑，转身过去，作业放进桌子里。
　　顾风翻了个白眼，趴桌上看着窗外…

　　林信三人在距离上课四分钟回来教室，每人都拿着不小一塑料袋东西。
　　班里一些喜欢开玩笑的同学朝林信要：“哎，林信，好东西一起分享呗。”
　　“对啊，看你买了这么多，也给我们吃点，不然都浪费了。”

　　不等林信回答，阮颜插话进来：“我看你们想吃拳头，想吃不能自己去买，多大的人了，还玩开玩笑要东西这一套，小孩都比你们懂事。”
　　说完拉着林信走去位置，拍了拍顾风：“起来一下，让信信进去。”

　　顾风坐直身体，抬头看了一眼林信，然后起身。
　　林信也看了一眼顾风，进去位置坐下，买的东西放在腿上。

　　“买的什么？”顾风坐下来，问。
　　“吃的，喝的，”林信说，“你要来点吗？”
　　顾风：“不来点了。”
　　林信听着这熟悉的调调，没说话，把零食塞进桌子里面准备上课。

　　上午时间结束。

　　因为早上买的零食一口没动，林信没跟阮颜和邵叶一起去食堂吃饭，偌大的教室里除了她，也只有她拆零食袋子和嚼薯片的声音。

　　窗外秋风略过，树叶吹落飘忽不定落在地上，时间乘人不注意总是消逝飞快，但记忆好像一直停留，总是能想起以前，一切好像都在昨天。

　　林信移开视线，桌上的罐装可乐刚被打开。男生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没去食堂吃饭？”
　　林信看过去。顾风双手插在衣兜里，身上校服松垮，衣领甚至斜至左边，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锁骨，清晰又白…

　　她撇开视线，看着桌上的肥宅快乐水，轻声说：“早上买的零食还没有吃，就没去食堂。”

　　顾风拉开椅子坐下来，两条长腿有点伸展不开：“觉得浪费钱，午饭吃零食容易营养不良，以后也少喝点饮料，对身体不好。”

　　林信抿了抿嘴唇，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可乐，喝也不行，不喝也不行，只能问：“你喝吗？”

　　顾风看了一眼可乐，半晌才道：“喝吧，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我杀点精也没啥。”说着拿过来可乐喝了两口。

　　“杀精？”林信明白过来，她没想到顾风可以不顾所言的说出这种话，脸微微热起来。

　　顾风没察觉到她的情绪，自顾自的说：“少喝一点也没事，你以后少喝这种冰镇可乐，女生体寒，容易肚子疼。”
　　林信点点头，小声说：“知道了，谢谢。”

　　顾风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瓶子扔进后面的垃圾桶里，说：“你只要能听我关心你的的话就可以了，咱们俩是同桌，更进一步也是好朋友关系，不用说谢谢的，说不定以后…”

　　林信看他说半句不说了，问他：“以后怎么了？”
　　顾风摆摆手：“没事。”
　　林信没说话，点点头，掏出一瓶酸奶给他。顾风接过来，说了一句谢谢。

　　林信摇摇头。
　　“你喜欢吃糖吗？”

　　将近一分钟的沉默，顾风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林信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喜、喜欢的。”

　　“那就好，”顾风似嘀咕小声说了一句，接着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两颗大白兔奶糖。
　　林信看着面前手心里的奶糖，又看了男生一眼，食指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顾风点点头：“给你的，贿赂你。”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快点拿着。”
　　林信满脸疑惑拿过手里，问：“给我奶糖，贿赂我，干嘛？”

　　顾风没回答她的问题，说：“你先吃一个，看好不好吃。”
　　林信眨了眨眼睛，疑惑更重了。

　　顾风催促道：“吃一个，没毒。”
　　林信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风：“我知道，你快点吃一个。”

　　林信哦一声，撕开糖纸，白色奶糖放进嘴里。
　　奶香味一下子布满口腔每个地方，浓郁又甜…
　　“很好吃，”林信嚼着奶糖，声音有点含糊，“谢谢。”

　　“都说了不用谢，”顾风身体靠近林信一点，唇角勾起，一字一句道，“给你奶糖，刚才都说了，是想贿赂你。”

　　太近了，她能清楚的看到顾风的眼睫毛微微上翘，长而浓密，也能闻到身上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石榴的香味，扑鼻好闻。

　　林信往后挪了挪，一下子背部碰到窗台边缘，没有了退路，她问：“给我奶糖为什么是想贿赂我？”

　　顾风轻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眼林信，端坐身体，说：“贿赂你，我昨天晚上跟你说了，我家离学校太远，晚上晚自习学习迟一点，公交车就都没了，你也知道，我穷，出租车太贵，打不起，所以…”

　　“所以…你想住在我家，”林信补充最后一句，她不知道对不对，但她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想什么了，”顾风敲了敲她的额头，好笑着解释，“你一个女生我住你那里干什么，我是想问，你那里还有没出租的房子，我也想租，家里离得太远了，最好是同楼离得不远。”

　　“哦，”林信揉揉脑袋。

　　顾风说：“别光哦啊，你那里有没有空的房子，最好同楼层的。”

　　林信说：“有，前天有一个同楼层的奶奶搬出去了。”

　　顾风：“那行，你把房东的电话给我，商量好我过两天搬进去。”

　　林信点点头：“我没有带手机。”

　　“没事，”顾风从桌肚里拿出手机，“你把微信号给我，我们两个加一下，以后还可以聊天。”

　　林信看了一眼手机，说了一串手机号码。
　　顾风点开搜索了那串手机号，下一秒，手机界面跳出了搜索结果。

　　她的微信头像是一株黄色风信子，昵称是自己的名字，简单好认。他点进去朋友圈，往后翻了翻，一个月一条，或者更久…

　　顾风挑了一下眉，点了好友添加，返回界面，手机放回桌子里，问：“你喜欢看小说？”

　　林信看了一眼顾风，半晌才点点头。

　　她喜欢看小说，喜欢里面惊天动地的爱情和友情，喜欢各种颜色的风信子，也喜欢每次吃饭都拍照留念，还喜欢……

　　人好像就是这样，越不想在意的越难以忘记，越想在意的不知不觉间忘的彻底，回忆也总是让心里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