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爱》燕秋舞

6、告别

　　“作为随从的你，现在应该去献礼了。”
　　我木然地看着嘴角略为抽筋地方简真，脑中转不过弯，有点不知道从里思考起的感觉。随着司仪的一番介绍，我低着头，双手捧上一幅画卷走到孔大人面前。刚才那个这门口迎接我们的年轻人立刻走上来接过画卷，笑眯眯地展开。我退到一边，才看到我那副画是一副美人春睡图。
　　“能得方先生墨宝，胜得万两黄金啊！”孔博闻声音醇厚，透露出由衷的喜悦。
　　我现在才看清他，方正的脸，两道眉毛很浓，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胡子十分有味道，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是无尽魅力和自信。可是这样有魅力的男人我不过扫了一眼，之后就一直盯着一个女人看了。
　　我是同性恋吗？当然不是。世界上让我流口水的美男多了去了，流口水的美女可没有。
　　所以，我只是干瞪眼看着她而已。她看我的目光是陌生的，仅仅扫了我一眼，之后，便对我无礼的举动轻轻皱眉，并用依恋的目光看着身边的男人，唇齿间涤荡着甜蜜的微笑。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过我自己。我的判断力出错了吗？我最引以为傲的对人体的分析力错了吗？
　　我最初是学西医的，一年之后跑去学美术了。这看上去完全不搭边的两门学科却有一样东西相同，而两次，在人体解剖上，我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甚至是老师都无从与我比较。确实，眼前这张脸跟我以前看到的任何一张脸都不一致，但是，如果剔除脸部肌肉，那副头骨，应该跟某人的一摸一样吧。只是，洛华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
　　方简真对主人说了什么歉意的话我就不知道，我是被他硬拉下去的。他对我笑笑，眼中闪烁的光芒让我一瞬间有一种了悟的感觉。
　　那张画上的美人与这位夫人有八分相似，而身上的衣服确实当初洛华这荣王府跳舞的衣服。方简真，你是知道的吧！
　　我看着筵席上的歌舞，看着方简真做的笔直的背，停止萦绕于耳的丝竹声，还听到，有人讨论一夜之间消失在大火里的风舞班，甚至听到了他们细细谈论洛华跟眼前的华又怜的相似处和不同点。
　　我混混沌沌地过完这个寿宴，一路无言。方简真也不说话，我就更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天微黑，我觉得十分的疲倦，这是多么糟糕的感觉啊！因为，疲倦一来，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对死亡的渴望，我，不喜欢这样。
　　到洗砚别院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你是知道什么的吧，今天，你只是去印证你知道事情！”
　　我想我从来没有这样真诚地凝望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渴望得到一份解脱。
　　他却给我一个淡淡的微笑，临走前，用我曾经喜欢过的方式说道：“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你想到的，你想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方简真！那么你的，是不是……”我冲着他的背影狂喊，那一句很快就要说出来的话，这看到他那散发着寂寞的背影时，我居然开不了口。有些东西，是不能晒这太阳底下的，我很早就明白了。
　　我今晚失眠了。我也早就知道我会失眠。
　　那个人不是洛华，洛华没有那样陌生的眼神，洛华也没有那样矫揉造作的行为。洛华永远都是奔放的，热情的，如怒放的玫瑰一般的女子。洛华不应该是那个柔软的，楚楚可怜的，像丁香一样的女子。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蚊帐顶，胸口觉得闷得厉害，空气中带着湿气，更让我觉得呼吸不畅。快要下雨了吧，或者还是那种伴随这闪电的雷雨。果然，平地一声响雷，紫色的电芒这远方闪耀，噼啪做响，滴滴答答地声音响起，雨滴敲打着屋顶，夜空一片漆黑。一道闪电下来，照亮这个世界，一声轰隆声响起，仿佛是敲醒了这个世界般。我突然涌起一股生与死的感动。
　　漆黑的夜晚，只能听见雨声，你看不见任何人，任何人也看不见你。
　　又是一道闪电，我双眼一晃，被光刺了一下，那种光，我知道，只有刀能反射出来。但那刀光，怎能比得上那双眼睛反射出来的流光溢彩刺目。
　　我久久才吐出两个字：“洛华！”
　　这一秒，时间仿佛全部停止了，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盯着那个方向。一道电光，一声响雷，我们的眼睛就这一出对视中，看到了彼此，她身上的雨水滴在地板上，我的泪水就落在了枕头边。
　　“你！”我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是真的来……”
　　“杀我”两个字，就像是卡在了我的喉咙一般，无论如何，我也没办法说出来。
　　我感觉到那把刀的冷气直指向我，我甚至觉得我感觉到空气中每一个空气粒子的波动。精神上是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莫名其妙的，我突然想起的一句被用到烂的经典台词：TO BE ? OR NOT TO BE ?
　　那把刀的刀锋，只离我的咽喉一寸远，我既无生的眷恋，更无死的恐惧，只有一种仿佛时光倒流般的沧桑感。
　　“我记得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你。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我浑身的伤躺在河岸边，所以人都认为我活不下去，是你照顾了我整整一个月。说实在的，换做我是你，我就做不到这么细致地照顾一个人，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整整一个月。我记得当时周班长的侄儿想要调戏与我，是你拿着棒槌追打了他整条街，虽然后来被我下药整个半死不活，但是我当时是非常感动的。不，现在我也是非常感动的。”
　　“你不怨恨，不责怪我？”她突然道，低沉的声音与往日完全不一样。
　　我突然笑了：“你错了，我早就过了喜欢埋怨，喜欢推卸责任的年纪，你看到的我，其实不是只有二十岁。”
　　“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出任务的时候，不要选择这雨天。女子体质天生偏寒，及容易生病。另外，当你改变身份时，记得改变自己的一些小习惯。当你决定一件事时，总是习惯拇指扣住食指按压，还有，你身上有一股天然香气，一定要用香料干过，否则，即便脸变了也极容易被人认出来。最后，不管是你效忠于谁，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什么忠诚，什么信念请你放这第二位。你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你生病的时候会说梦话，虽然没透露过什么具体信息，但是我也能猜出来，你爱着某个人。但是，我希望你忘掉他，为自己而活。这两年的生活我很高兴遇见一个朋友，无论你最初接触我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感谢你!”
　　喉咙上的凉意突然消失，我猛的坐起来，冲出门外。屋外被火把照的通明，雨还这在，小了些，浇不灭用桐油浸过的火把，火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敖若瑾，方简真，一众侍卫，团团围住一个黑色的身影。
　　“不知道是称呼你为孔夫人呢还是洛小姐呢？或者，银鹰这个名字才是你真正的名字？”敖若瑾踱着八字步排众而出，神情自若。
　　这我还没有思考前，我已经冲了上去，手中的发簪就抵在方简真的咽喉处，望向敖若瑾：“放她走。”
　　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我的眼睛里一定是透露着决绝，敖若瑾瞳孔中的我，是那么的坚定而无可动摇。
　　“别动。”我的手一用力，方简真的脖子流出一道血痕。我喝止的人不是方简真，是我身后的人。“呆在原地别动，我知道我的背后不只一个人靠近，你们靠近一份，我的手就刺进一分。”
　　他们既不肯放洛华走，也不敢对她多靠近一分。
　　空中又劈过一道闪电，雨突然下的很大，火把一个一个被浇灭了，只剩下屋檐上那盏昏暗的琉璃灯。在这个朦胧的世界里，仿佛一切变得不真实。
　　雨水打湿我的头发，衣服，全身，我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不敢不睁开。我和敖若瑾都在等，等到对方放弃的一刻。而方简真，他始终动也不动地配合我。
　　“敖若瑾，放她走，我发誓，全心全力助你夺得所得。”
　　“不，我要你，全部属于我！”
　　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我们的友情，也如此时的距离般，越来越远，最终不见。
　　“伍飞舞，我，得到你了。”
　　敖若瑾鹰隼般的眼睛，让我浑身僵硬，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