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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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受限，一时也判断不了沉甸甸压在身上的人清醒与否，克莉丝汀瞪着一双死鱼眼猛盯天花板，深觉这个姿势再多维持一秒，她半身不遂的可能性就更多一分。
手掌抵住对方肩膀使力……没推动。
反倒是以这个动作为起点，效果并不稳定的无杖魔法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如果是之后已经恢复大半记忆的克莉丝汀，这个时候就会顺理成章回想起那段尚在霍格沃兹求学的日子。
泛黄的书页曾记载详细——优秀的摄神取念大师能轻易读取对方的情感与记忆，就像是翻阅一本摊开的书。
但此刻纷乱繁杂的记忆片段呼啸着灌进脑海，克莉丝汀脑仁抽疼，根本没有分析信息的意识。
甚至还在“我不会是世界上第一个把自己弄疯的巫师吧？”的恐慌情绪中沉浸几秒，才缓慢意识到那些跳跃的片段是对方的记忆。
废墟，阴雨，燃烧的火焰与泪滴。
高悬檐角的滴水兽投来沉默的注视，一如无数个身披战衣的夜晚里他的视线凝滞于前方。
尖顶建筑居多的城市像是座能刺破天空的城堡，让每一个与之对视的抗争者都变得渺小。
视角沿鳞次栉比的排水管向前推进，掠过扭打、嘶吼声音从未停歇的灰暗小巷，身披黑夜的骑士伸出手，许诺带他脱离泥沼。
……
泪水涌出根本不顾自身意愿，克莉丝汀连还被死死压住的双腿都顾不上，思维停摆良久，才堪堪挣脱情绪余韵。
说来奇怪，这具身体自苏醒以来先是勇闯枪林弹雨，之后更是挣扎求生于失智队友手下，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受过的伤绝对不少，却真正做到了一滴生理性眼泪都没掉，泪腺发育堪称十分匮乏。
可如果此刻仍在无声流淌的眼泪本不属于她，那曾激荡于胸腔的情绪又是属于谁的呢？
这倒霉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稀薄的介怀随风而逝，莫名其妙就很伤心的克莉丝汀哭得快要抽鼻涕了。
杰森清醒的时机说巧不巧，灯火暂歇，寂静黑夜里只有某个人在不住啜泣——一个能和无数都市怪谈无缝对接的诡异开场。
只是……既然连死而复生这种完全颠倒认知的事情都切实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情能动摇他坚强的心脏。
不屑睁眼，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前义警满腔“我什么场面没见识过”的游刃有余甚至没能维持住一秒。
垂泪的少女仍未挣脱桎梏，脖颈不自觉后仰，宛如荆棘缠身的囚鸟，肤色透着久不见光的苍白，因此愈发显得颈间瘀痕像是一道横亘于瓷釉的疮疤。
杰森·哥谭犯罪巷长大·前二代罗宾·陶德：“这什么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好吧，严格来说类似场景他也不是真没见过，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站在施暴者的角色。
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起身退至安全距离，眼看着少女脱离束缚后几番摸索，想要攀着床头柜借力坐直无果，庞大的愧疚暂时压过警觉，好歹是先搭了把手辅助克莉丝汀维持好坐姿。
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年拎她跟拎猫似的，倒也没费多少劲。
徒留克莉丝汀骤然耸起肩膀，真的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凑近吓出一张惊恐猫猫脸，直至彻底确认对方没有又给她添新伤的意思，才敢悄悄投去隐晦的目光。
新队友维持着那个敛眸沉思的动作，只分出了小半注意力在她身上。
光影变幻，勾勒出少年凌厉的侧脸线条，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会引人追随簇拥的英俊，反倒是面无表情时，总显示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郁。
失忆文盲克莉丝汀中肯评价：“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生前死后的记忆一同复苏，因死亡而步入终结的情绪仿佛拥有惯性，拉撒路池疯狂的呓语如影随形，还有一盏自以为十分隐蔽的探照灯间或投注目光。
——灰绿瞳孔眸光盈盈，好似春日湖泊涟漪荡漾，未褪尽的泪光还残留在双颊，却已经开始尝试小幅度向他凑近，俨然一副憋了一肚子话的模样。
每一任经由蝙蝠侠，他们的导师与父亲，教导过的罗宾都曾将“时刻收集信息，做好万全准备”深深刻进本能。
如今诸多谜团摆在眼前，自然是选择那个最易掌控的选项。
话虽如此，这小姑娘是不是有点过于心大了……
喉管受创，呼吸伴随强烈烧灼感，克莉丝汀自觉失忆前自己应该是个乐观且话痨的快乐女巫，哪怕不久前这人还凶相毕露掐着她脖子想下死手，也依然浇不灭她旺盛的搭话之心。
无奈发声实在艰难，只能寄希望于对方。
“抱歉，我……”
事态发展仿佛蒙着层似是而非的迷雾，既然已经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那么无论是出于真实的愧疚之心，还是将其作为探听消息的开场，表达出自己的态度都十足重要。
出乎杰森意料，这句酝酿许久的开场白甚至没能说完，兴冲冲等他开口等了好久的克莉丝汀就连比带划地凑了上来。
她想说我的伤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或者咱们现在在哪？
又或者你为什么会被人追杀，那个看起来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伙会不会继续追上来……
再度尝试发声的结果仍不理想，大段对白胎死腹中，只能转而尝试另一种方法。
有很轻柔的触碰落在他手臂，可能是没察觉到威胁，抑或是觉得哪怕对方真的借由这个动作出手他也能轻易压制。
总之杰森只在最初的几秒怔愣后就再度平静下来，任由克莉丝汀认真勾勒出每一道笔画与折角。
温吞的痒意随之一路蔓延至心脏，好似永无尽头的坠落终于抵达落点，重回人间的实感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无杖魔法读取到的记忆零碎而缺乏指向性，像是部兀自展示主人印象深刻大事件的无声电影。
但这并不妨碍克莉丝汀大致了解完对方生平，进而对杰森抱有天然的亲近。
更别提她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无情刺客与失智队友相继出现像是在跑接力赛，直至现在才终于出现了个能正常沟通的生物，她听到对方开口说话时抱头痛哭的心都有了，更别提既往不咎两人并不美好的初遇和紧随其后的激烈对抗。
“Christien？”
最后一笔画完，杰森准确辨认出手臂上的痕迹，收获了克莉丝汀一道赞许的目光。随后她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杰森，想要交换姓名的意思表露得十分明显。
杰森报出真名前盘算过的一系列弯弯绕绕克莉丝汀一概不知，成功得知新队友姓甚名谁，她又递过去一个眼神，意图对方能自行领悟。
既然交换了名字那我们就是队友了，信息交流互通才是一个优秀队友应有的素养。
效果并不理想，两双不同的眼睛充斥着相似的试探，俨然都认为知情者是对方。
亡者经由拉撒路池水被强行拉回人间，代价是带给精神的巨大损伤。
升腾而起的所有情绪都被装上了放大镜，叫嚣着撕碎什么的欲望，连带着过去记忆也开始模糊虚实边界，无时无刻不在诱人堕落动摇。
精神状态已经如此糟糕，杰森没想到还能有人比他更糟。
起码如果被问起来历，那他费劲回忆下还是能从呓语间隙找到点有用信息。
而拿同样的问题问克莉丝汀，抱住膝盖逐渐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少女自对话开始几乎没点过一次头，若非眼中失落与茫然不似作伪，杰森真的很有让蝙蝠家挂滴水兽的优良传统在此间发扬光大的冲动。
不，停下，我在想什么，就算她真的在撒谎我也不会把她挂上滴水兽的，毕竟硬要说的话我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隐瞒。
迅速从拉撒路池的影响中挣脱，正好撞上蔫了吧唧的克莉丝汀比划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带我走呢？”
一旦开始尝试回顾双方相遇始末，无数尴尬片段当即毫无遮拦涌上脑海。
比如他乍见水面上伸出一只手其实被吓了一跳；比如当时他之所以选择将克莉丝汀拉出水面，单纯是出于让她充当个能拖慢身后刺客行进的障碍物，能全歼追兵完全是意外之喜；再比如他其实知道暴力运输过程中克莉丝汀那惨遭不测的后脑……
复活初期的大多数时候杰森都维持在一个神智全无、四处游荡的状态，唯一能庆幸的是清醒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总归不是完全没有。
如今事无巨细地复盘起遗落在两次清醒间隙的大段空白，尴尬程度不亚于逼一个醉酒的人重温自己前一晚干过的蠢事，其中的窘迫与心虚是个人都不能免俗。
而这份微妙的心虚终于在杰森找到相应记忆时达到巅峰。
人群簇拥，一袭白袍的少女涉水而来，脖颈正中墨色如尼文字母盘亘缠绕，勾勒出一个荆棘与星芒扭曲交错的纹样。
他蹲守于嶙峋岩石的最上方，听见随着距离接近而逐渐清晰起来的悠扬歌声，跃动的字节不属于任何已知语系，甚至某些发音远非人类的发声器官所能企及。
但那时的杰森根本顾不上记录或者分析些什么魔法侧的超自然现象，脱离池水后未有一刻停歇的疯狂呓语在某个瞬间骤然消散，好似意识于湍流中几度浮沉，终于被一双手拉回了岸上。
获取清晰意识后他迅速意识到此前所选择的藏身之处并不妥当，但凡有人抬头观察，暴露的可能性将会呈几何倍数递增，寻回正常思维的机会何其珍贵，势必不能浪费在和一群刺客的缠斗上。
他起身离去前向人群中央望去最后一眼，仍在轻声吟唱的少女似有所觉，灰绿瞳孔只轻微一瞥，杰森却无端产生了些被认真注视的错觉。
小段发音依然自带无法模仿、难以言说的奇妙韵律，哪怕突兀响在脑海也并不显得尖锐。
他短暂的义警生涯里与魔法侧力量交锋、接触的机会绝不算少，只是依然缺乏深入了解的渠道，此刻却蓦地福至心灵，明白了那段藏在遥遥回望里的未尽话语。
她说：“带我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