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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华灯影连增幻梦,月下山重情意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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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春过夏往,笙儿这一年便来到了十六岁,学孔孟之道八年之久,孩童的气质也逐渐褪去,那股儒雅的公子之气逐渐翻涌上来。笙儿愈发英俊了,身高八尺,猿臂蜂腰,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发似瀑布,龙眉凤目,甚是英气。
陆离笙甚爱素袍,常一身孝,手拿扇子,走路健爽御风,脱世之气溢于言表。当其出门时,常引得姑娘们掩面偷瞧,胆大的常追出好几里只为一睹这盛世美颜。更莫说遇庙会等活动了,笙儿常被围个水泄不通,他看着这些女子十分无奈。
笙儿并非泥胎,儿女情长的事自然也是懂得的,之所以不曾看她们一眼,皆系于那小小心里装满了一个人:柳云卿,那个从未分离过的青梅竹马。
卿儿也长大了,她比笙儿小上一岁,即将进入女孩子最无暇的年龄。她生得俊俏,透着南方姑娘的那股灵气劲,同她表哥一样,她也爱穿一身白。她的秀发黑而亮、柔顺非凡,格外吸引人的是那双眼,不透一丝一毫的杂质,清澈得像天池的水,光影流动,皎洁似天上虹、似山间月。
“卿儿,我回来了!”笙儿大跨步地迈进院门,唤着他的卿儿。
“陆哥哥,你怎么这般急促?”
“唉,还不是外面那些女人,不懂得适可而止,咱家又没偷她们东西,何故追我不停呢。”
卿儿不语,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表哥,她为表哥的受欢迎自豪,但也有些心烦意乱。
毕竟那一百分的喜欢便像只松鼠,想把点点滴滴的美好都藏起来不与他人分享,一丝一毫也不行!
“卿儿,今晚是华灯会,陪我去转转吗?我这便该进京赶考,怕是近期难有相聚了。”
卿儿把头压的更低了,偷眼瞧着自己的表哥,那炽热笃定的眼神不止砰动着她那颗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也灼烧着她的一切……
“嘻嘻,我就知道卿儿会陪着我!卿儿最好了!”笙儿骄傲地昂起头笑着,高举起来的双手表达着他的兴奋。
卿儿看着跑回卧室的表哥,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滋味在心头堆积,不一会儿她也走向了自己的闺房。
她对着镜子摆弄了好半天,一会儿点些胭脂,一会描描眉毛,但总觉得还不够,心里空荡荡的少了些什么。她坐到床边看着自己的衣裳,一遍遍地看,不一会儿便走了神。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似乎陆姑父和王姑妈便是她的父母般。但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与表哥并无血缘关系,与这个富可敌国的陆家并无半点关系。没跟陆家攀上亲属关系似乎并未让她苦恼,反倒因为无关才觉甚是幸运。
就是她吧,淡白的长裙透着些许粉红,像江城特有的樱花落在长安铺满白雪的城楼上,大气而温婉。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是她过生日时表哥带她找闽南最好的裁缝定制的。若是笙哥所赠,哪怕是粗缯大布,卿儿怕是也会喜欢的不得了。
“卿儿,你准备好了吗?”笙儿这一句话打断了卿儿的走神。
“好了好了。”卿儿换上衣裳后小步跑着从闺房出来,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两人在庭院两旁对望,不约而同的痴了。
她好美,穿着我送的衣裳,这等佳人岂能降落凡间?
他好俊,淡白的披风上有墨蓝隐现,恰与自己的衣服相得益彰,儒雅大气傲立此间。
“卿……卿儿。”那平时口若悬河的笙儿此刻却是挤不出半个字来。
卿儿也不敢抬头正视陆哥,低着头就往外走,回头一看发现表哥还愣在原地,娇嗔道:“傻瓜,再慢点可就看不了灯只能看人山人海了。”说罢便小跑着向外跑去。
黄昏时的古城别有一番风韵,亘古地伫立,似镌刻在三生石上永不褪去的字。华灯渐渐铺满在空中,五彩斑斓的光携着不同的梦,为这古板庄严的将军带来了温柔,似那望穿秋水的佳人终得与挂念的丈夫相聚,让这座城满怀爱与期待。
月光洒下,为山林挂上了白霜,让湖影多了光,它还让自己的皎洁照在城中的每一处:是舞榭上伶人眼中的银辉、是酒楼里大醉酒樽的闪耀、是才子佳人眼中的星辰……
“陆哥,做首诗吧,别负了这大好河山。”
“那说好了哦,我写一首,你也得回我一首。”
“好。”
来往的路人看到这二人,不由得侧目感叹,这便是金童玉女吗?也有的人充满了嫉妒,心想着为什么自己遇不到这般人物。
离笙不做停顿,直接开口道:
楼阁方近云与月,城阙安知得与失。
此间良缘卿与我,永随永乐天有知。
离笙一边抚着折扇一边望着月,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瞧着卿儿。
离笙停下脚步看着卿儿的时候,恰好卿儿也在注视着他。
卿儿好美啊,她用水云袖掩着面颊偷笑,但那抹羞红可是藏不住的,似晚霞出岫,温柔了岁月,温柔了她的陆哥。
陆哥好俊啊,似那山间清泉般透彻、似那皎月般无暇,惊艳了时光,惊艳了他的卿儿。
笙儿等待着卿儿开口,既希望得到肯定,又希望听到卿儿的诗。
卿儿笑颜开喜上眉,细细诉来:
华灯影连增幻梦,月下山重情宜浓。
鹊桥横河得相会,何顾南北与西东。
卿儿头次正视着表哥,一改以往的娇羞。
离笙被盯的有点不自在,因为卿儿以往与自己目光接触时,总是会羞红了脸,随后便是把目光赶快躲开。这次的直视反倒是让笙儿觉得有些羞。
这一箱是静谧湖水,那一箱是阳光明媚,这次竟是两个风景的交换。
“陆哥,你看着我。”
离笙有些不知所措,把目光轻投在卿儿的目光上。
“你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永远不分开吗?”卿儿满眼期待。
“我觉得是爱。”笙儿一字一句地回答着。
“那爱会消失吗?”
……
长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声不绝丝音不绝缕,而此刻这二人沉默相对,凝住了时空。
一首曲子打破了此时的静默,传入两个人耳中:
一朝遇君,情连语不休。
三时别梦,多道去无还,皆是愁。
七载面镜,青丝褪,乱纷秋。
十岁落心,红颜没,付东流。
年年相守,丝缕缠丘,尘世何人笑忘忧。
路边的骚人墨客议论着这首曲子,而世间的喧嚣却似与这二人无关。
笙儿回过神来,把手伸向卿儿,说:“把手放上来。”
两只手在此时相聚,分享着彼此的温馨。
笙儿拉着卿儿沿着长街漫步,他们都忘记了时间。
前面就是闽江了,岸旁有不少石椅,常有过客歇息或望大江弯弯。
“我们去那歇会儿吧。”说罢离笙便带着卿儿往石椅那儿走。
杨柳依依,似抚着风与江,尽显她的柔情,江面平静,偶尔的小虫轻点水面便能让水面扬起波纹,荡到两岸,荡到人儿心里。月儿被江水抱在怀里,温馨的淡黄缓缓流入心房,勾勒着最甜蜜的味道。
石椅上的两人不语,手搭着手坐在石椅上。卿儿的腿晃啊晃,似是想让这掌心温度带来的羞涩消散在风中。
“卿儿,我……我喜欢……”
卿儿先前的勇敢此刻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羞红都跑到了耳朵根。她瞥见了表哥挠头的样子,这个傻瓜!
“你。”这个字从笙儿嘴里出来后,它便对世界充满了恐惧,它颤抖着出现,又立刻跑走,好像蝶拍打了下翅膀般。
期待、等待。
“我也是……”
这声音更小,细微的似露水嘀嗒,却一丝不落地流入笙儿的耳际。
手握得更紧了。
笙儿慌张地把手伸入怀中,拿出了一枚玉簪。这玉簪晶莹剔透,一看就是用上好的美玉制作而成。
“卿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可能很快就要去科考了,以后相见可能就是要等我考完了。”
卿儿看着那枚玉簪,眼圈不由得红了,她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一天离开过陆哥。
“让我为你别上吧,”笙儿笨手笨脚地给卿儿挽着头发,“嘻嘻,不许告状,这是我从家里偷的玉如意跟玉匠师傅换的,他跟我说这玉簪是他的关门之作,叫‘人间过’。”
“笨蛋,以后不许偷拿姑父姑妈的东西了。”卿儿娇嗔着拍了一下笙儿,但内心里却是欣喜得很。
别上发簪后,笙儿一直傻笑,他的姑娘怎么这么漂亮呀。
“陆哥,这玉簪我只戴给你看,若是你去考取功名,那我便等你回来再戴它。”此时卿儿脸上是羞,眼中是忧。
“卿儿,我觉得‘一直在’这三个字可以让我们永远也不分开。”笙儿终于回答了卿儿当时的问题。
“不,”卿儿看着笙儿说,“还有三个字是‘不离开’。”
卿儿接着说:“陆哥,若是此去山高路远,久久不还,那你再见到我别上玉簪时,我们就能永不分离。”
两个青涩的孩子在这里许愿着未来,勾勒着憧憬中所有的美好。
不知觉中,笙儿的脸就向卿儿凑了过去,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似是心底的指引?
卿儿又是羞,又是盼,好生难受,别是般滋味在心头。
脸离着脸不盈尺,嘴与嘴也在极力争取着接触到对方。
“哎呦!大少爷大小姐,奴才我好生找啊!这都打更了你们还在这里聊什么心里话呢。”一个穿着简单但不朴素的小子喘着气跑到二人身边,话说完气似乎也用完了,叉着腰吸了半天气。
离笙面色铁青,看都不看这家仆,扭过头便带着卿儿往家走。
那家仆见二人走远,眼珠滴溜溜转着,搓了搓手便小跑着跟在二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