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才不要摆烂呢》Ala巳泇

2、那个女孩眼里有光

　　2010年是没有智能手机和无线WIFI的时代，在这个时候，人们与自己独处的时间远远久于在网络世界中追求碎片化感官刺激的时间。

　　这一点让夏怀南非常满意，如果有一个移动联网设备处于手边，她的学习计划想必实施起来有一定阻碍。看到手机的信息弹窗和app的数字小红点，有几个资深手机控能忍住不去点开呢?

　　完成上午的学习目标后，夏怀南照例在计划表上打了一个对勾，去厨房吃早已预备好的午饭。

　　夏天过于炎热，一般农家午食都比较简便，主食是夏母出门之前放在灶上熬的慢火白粥，配菜是农家自制的咸菜辣炒，搭配起来夏怀南可以一口吃下两三小碗。

　　吃完之后夏怀南在小院里简单踱步消食，数到一百步接着去午休一小时。

　　家里静悄悄的，连续多个午后只有夏怀南一个人，她已经习惯了。

　　夏父是个手艺匠人，做得一手祖传的木工活儿，极其漂亮，十里八乡谁家盖房子打磨家具都会叫上他，日常都是踏晨光出门批暮色而归；夏母平时是打理家里的几亩地，但自家没有农活的时候就去别人家里打散工，午饭是包的；哥哥夏怀宇刚上高一，正是野的时候，每天打着一起学习的名义去外婆家找年龄相仿的表兄弟们撒欢去。

　　正因如此，夏怀南的学习计划一直进行的很顺利。虽然离去学校的时间不到一周，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自学自查，薄弱科目都有相应的提升。

　　夏怀南在自学第一周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学习记忆力是跟现在的少年身体相匹配的，初二的许多课程都还记忆犹新，这给学习计划增益不少。又因为有着原先时间段的生活经验，数学理科这类需要理解力专注力的科目也相对以前轻松一些。

　　对于即将到来的初三生活，夏怀南对自己有着充分的信心，并且满怀期待。

　　午休结束，夏怀南站到窗户旁一边眺望远处的树木放松眼部肌肉，一边大口喝水。年轻的身体不需要额外的护肤品化妆品，注意多补水胜过一切。

　　“夏怀南，我回来了！你快下来呀，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就在夏怀南专注于远方和喝水，暗自感慨年轻资本的时候，一阵欢快的声音从窗脚下传来。她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无袖连衣裙的女孩，正一手拉着书包的背带，一手放在嘴边呈半圆形超她喊话。

　　夏天正午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大树，星星点点隐射在这个女孩脸上，从夏怀南的角度看下去，女孩的眼睛亮晶晶仿佛在发光。

　　夏怀南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惊喜的大喊一声：“小雪花！”

　　匆忙放下手中还剩一口没喝完的水杯，夏怀南火速向楼下跑去。打开家门，女孩就站在门口，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小雪花”本名“赵文雪”，是和夏怀南同村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形影不离，一路都是同班同学，目前都在十里中学初二（1）班，分开的契机是中考后赵文雪上了一中。

　　回到2010的第一天夏怀南就去找过赵文雪，只因赵文雪被父母送去了临县奶奶家过暑才没见到，赵母称要等她们初三开课再接回来。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呀，婶儿说你要等开课前一天才会回来呢。”夏怀南拉着赵文雪的手一起进了屋子。

　　“本来是的呀，但下学期不是初三了吗？我爸妈想让我提前回家预习一下功课。”赵文雪嘴上回答着夏怀南的话，手上动作不停，将书包拉链打开，掏出一个红彤彤的火龙果，果皮已然呈现出熟透的深色，果叶卷曲，可以想象到已经被珍藏了一段时间。

　　拿出火龙果后赵文雪说道：“哪，这个是热带水果火龙果，我特意留着带回来给你吃的，可甜了。像香蕉一样扒皮就能吃，果肉里面有很多像是黑芝麻一样的籽，不用吐的。”

　　夏怀南的心里一阵暖流涌上，脑海闪过几个片段，伸手接过了火龙果。即使她早已记不清楚是不是今天，但这件事情和记忆里一样，人生第一次吃的火龙果就是赵文雪带给她的。

　　“谢谢你，我很开心，我们一起吃吧。”夏怀南满心都是感动。虽然现在的自己已经吃过了无数个火龙果，但来自发小的这份情谊跨越时空将记忆与现实相叠加，依旧让她动容。

　　孩子的情感是最清澈纯粹的，纵使有些人在成为“大人”之后，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与小时候的玩伴渐行渐远渐无书。但曾经有过的感动，是记忆之海中永不磨灭的那朵浪花，总会在某个瞬间，又往你的心口轻柔一拍。

　　夏怀南将火龙果与赵文雪分食之后，两人一起去夏怀南房间开始交流着近期的生活。

　　“偷偷告诉你，其实我在爷爷奶奶家特别无聊，早就想回来了，但是我爸今天才有时间接我。”赵文雪盘腿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三国演义》，亲昵的将头靠在夏怀南的肩膀上，瘪了瘪嘴说：“走之前我又听到了，他们催我爸抓紧时间再生一个，还说给我一个弟弟妹妹让我不孤单。大人们真的很讨厌，明明是为了自己想法能够实现，却还要拿小孩做挡箭牌。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坐在凳子上的夏怀南闻言停下了奋笔疾书的手，把身体的角度倾向了赵文雪，好给她足够的支撑，让她靠得更稳当一些，偏头盯着赵文雪的头旋陷入沉思。

　　她知道赵文雪会有一个弟弟，算算时间已经在她妈妈肚子里了，明年春天出生。生下这个孩子后，赵母就丢了工作。

　　赵父赵母都在启县的乡镇府工作，赵父是外县调动过来的，赵母是启县人，由于工作原因在启县安家了。开放二胎的政策要过几年才会实施，但现在谁也不知道，赵父赵母身为基层工作人员明明清楚超生超育会违反工作条例，可还是生了二胎。

　　“计划生育”的口号喊了很多年，但每年在农村悄悄生下的孩子也不少，盖因国人都认为多子多孙多福气。农村惯用的策略是，在肚子显怀之前去投奔远亲，等到孩子安全出生再抱回来去计生委交罚款办户口。普通人家往往只需要交一笔罚款，但有“铁饭碗”的人家一旦事发免不了丢工作，赵家是后者。可也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赵父的工作给保住了，只是在体系内通报批评了赵母，当年时村里人并无知情者。

　　为了不落人口实，赵文雪的这个弟弟生下来后一直养在祖父母家，起初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个亲弟弟，在祖父母家撞见了被大人唬着以为是表弟。三岁上奶奶带着这个快要上幼儿园的“表弟”住进了她家，村里逐渐传开了一些闲言碎语，无需求证在时间中她明白了真相。

　　那年她们高三，小年夜的时候赵文雪来找夏怀南哭了一场，泪水里满是被欺骗的不解是对家人的不信任。是以高考后自顾去了北方的大学，一个冬日里白雪皑皑但有暖气的城市，后来在那里就业安居再没回来，跟家乡的一切都断了联系。

　　那个小年夜也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赵文雪哭的很隐忍，把半张脸埋进脖子上系着的红色围巾里，围巾是夏怀南给她织的生日礼物。因为两人上的高中不一样，平时能见面的机会也变少了，秋天就织好的围巾直到寒假才送达。

　　【2014年2月25日】

　　夜色深深，北风呼啸，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吃小年夜饭，一派阖家团圆的温馨气氛。

　　夏怀南是在自己家放完鞭炮要关门的时候，看着了大门外树下的赵文雪。

　　黑色长袄裹着少女纤瘦的身躯，红色围巾松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风把尾巴穗吹起，屋檐的灯照亮了少女的脸，脸上满是泪痕。见夏怀南发现了她，赵文雪身形晃动了下，低着头往树干后闪躲。

　　夏怀南霎时间也怔住了，但下一秒就走向赵文雪，走到跟前伸手给她把围巾拢好，又抬手给她擦脸，脸也是冰凉的，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小雪花？你怎么了？站这多久了？”夏怀南担心地问，眼里满是关切。

　　赵文雪抓住夏怀南的衣袖，盯着她，低声说：“我收到了你送我的围巾，所以想过来看看你。想跟你说声谢谢，我很喜欢。”

　　夏怀南浅笑了一下，说：“喜欢就好，明年我还给你织新的。本来想织雪花的图案出来，但是手笨没有学会，明年练好了给你织。”

　　毕竟有从小长大的默契，赵文雪不想回答的问题夏怀南就装不知道，夏怀南把赵文雪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暖和。

　　赵文雪终是没忍住，忍着眼泪带着鼻音说到：“我志愿不会填省内的，我要去离的最远的城市上大学，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围巾我真的很喜欢，但明年的围巾我可能收不到了......其实今年的围巾我都差点没收到，她怎么可以藏到柜子里去不给我？如果我没有看到围巾里你写的信，是不是也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我受够了他们自以为是的安排，我不想活在谎言中一辈子。”

　　最后一句话，赵文雪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的，她的眼神坚毅无比。

　　亮的像北极星，夏怀南想。

　　其实把围巾交到赵母手上的时候，夏怀南不是没有想过可能不会被赵文雪收到。自从两个人不再上同一所高中之后，偶尔遇到怀抱孩子的赵母，不管夏怀南说话有多礼貌，赵母都只是扫一眼点一下头，吝于像从前那样给予笑脸。

　　学生时代的一大准则是，差生不被允许和好学生来往，好学生的家长总害怕自己家的孩子被“带坏”。从前一直在尖子班的夏怀南去了二中，在一些人眼里，就是她已经被带坏的证据。

　　那是夏怀南直面成人世界冰冷的开始，一度她很是不解，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偏科没有进入一中，但好像整个人变成了一滴墨水，没有人愿意让她靠近一汪清泉。

　　夏怀南说不出什么话，她只能徒劳的抱住伤心的赵文雪，给她在这个变得魔幻离谱的世界一点小小的藉慰。

　　这朵小小雪花，最后飞往了北国，夏怀南每每想起都会暗自祈祷，希望这朵雪花不再受伤不再难过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开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