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平凡童年 ...
-
唐代宗大历六年秋（公元771年）。
“……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岩邑也，岩……”
秋日午后凉爽的微风吹得人昏昏欲睡，溪水清浅，欢快的从山间流过。阳光透过宽大的叶子斑斑点点的洒在她身上，葱绿衣裙随意挽起，一手支颐，一手拿书，趴在一根粗大的枝桠上，双脚在空中荡悠悠的晃着，好不悠闲。
清脆的声音带着孩童的稚嫩*奶气，两根黑亮的辫子荡在身后，并没有扎髻，双瞳清亮灵动，却是个八九岁大的水灵小姑娘。
“唉……”一声长叹，拂过落花几许。树上人懒懒的拿书盖上脸，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树梢，书后的清秀脸庞悲苦的皱成一团。
“唉……”长叹声再起，岸边悠闲散步的松鼠路过，闻声一个激灵“噗通”掉进溪里，游了游，湿淋淋的爬上岸抱起岸边的战利品“鼠步踉跄”的闪进了树林。
“唉……”长叹声三起，悠悠的回荡在溪边树林，似有无限悲苦，绵长凄婉，欲说还休。
“你还要叹到几时？”温和声音带着些许严厉，伴着衣袍摩擦的细碎声响，树上人的身体瞬间的僵硬了一下，慢悠悠拿下盖在脸上的书，坐起在树枝上。
“一日三叹，你是想梅花三弄还是阳关三叠？”来人负手立在溪边的大石上，灰色的衣袍宽大整洁，并未束腰带，风过，飘然出尘。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说三日便能背下古文观止么？现在三日已过，你背的如何了？”树上人揪了揪裙子，抿抿唇低头默不作声。
“即是你自己立下的，做不到就去领罚吧！”来人一拂袖，径自走了。
“师父……”微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灰衣人一挑眉，脚步未停，继续往回走。
“师父……”宽大的衣袖被拽住，并未回身，轻轻震开衣袖，看也没看她一眼继续走。
“师——父——”一把抱住男子的胳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泛着水光，泫然欲泣。“师——父——”哀哀的又叫了一声，抬头看他。
“换一个吧，这招没用！”挣开女孩的手臂，甩甩袖子走开去。
“扑通——”面前跪下一抹绿色，“师父，您……您别生气了……”低着头，声音已有些哽咽。
“上一次罚你我便说过，若再有一次，绝不姑息。哼……贪玩懒惰，不学无术，整日游荡，惹是生非……好事找不到你，坏事样样有你……今天断不能再饶……自己去我书案上拿来戒尺，在前堂等着领罚……哼……”袍角拂过，不带走一片落叶。
女孩儿泄气的往地上一坐，扁扁嘴欲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拿了戒尺在前堂跪着，不罚完不许吃饭……”声音远远传来，打碎了一地的琉璃心。
“啊——”一声惨叫，灰衣人远远听着，勾了勾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微笑。
—————— ————————— ———————
“西西啊，你又被罚啦——”桃花眼笑意盈盈的。
“西西啊，又没好好背书啊……”梅花折扇在胸前抖开，扇啊扇。
“西西啊，又不准吃晚饭啦——”杏黄衣衫飘过。
“西西啊——”飘过左边……
“西西——”再飘过来……
“够了，烦死了，有完没完啊，本女侠就不爱吃晚饭不行吗？就喜欢被罚不行吗？”
“……呼，好凶……”
“我愿意，还不走，再不走本女侠抬腿送送你……”
“哇……杀人啦……”
一抹聒噪的杏黄终于飘走。
“吵死了，嗡嗡嗡，和蚊子一样。不就是挨罚么，本女侠还少罚过，切——”不屑的撇撇嘴，却是全然不把惩罚放在眼里。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在前堂已跪了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见自家师父出现。左右摇摇头，身子歪向一边。
“跪好！”严厉的声音响起，女孩儿立刻挺胸跪直。
秋夜渐凉，前堂青石板冰凉潮湿，连续跪了几个时辰，没吃晚饭的肚子空空如也。又冷又饿，心里越发感到委屈。
“这次师父算是下了狠心了，这么久也不来，若是平时，罚不过半个时辰，训几句便了事。可今天……”心里这样想着，女孩儿懒懒的抬了抬胳膊，肚子“咕咕”的叫起来……
“唔，好饿啊——”眉头紧皱，跪着的小小身影虚弱的叫了一声。
“她还在那跪着？”宽大衣袍拂过床榻，灰衣人缓缓起身，问道。
“呵呵，回师兄，西西还在前堂跪着呢……”
藏蓝色劲装，蜜色皮肤，墨蓝眼瞳。棱角分明的脸庞，四肢修长，显出少年的矫健，狭长的凤眼因着笑意微微眯起，少年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倚着门边，双手环胸，懒懒的答道。
“哼——，这丫头，不给她教训以后越发闹开了去，让她继续跪！”抬手关了窗，没好气的说道。
“师兄，小以惩戒就好了，前堂冷得很，地上潮湿，西西还小不要那么严格么！”少年径自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自顾自喝起来，虽然说着这话，却一点也不像是求情的意思。
“你巴不得她被罚吧，你们俩，一个出主意，一个打先锋，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灰衣人冷冷哼着白了一眼少年。
藏蓝色身影不以为然的笑笑，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过话说回来，师兄你还不是舍不得罚她，宠也是你宠的，嘻嘻……”涎着脸凑过来笑道，“不是吗？”
不客气的把桌上的桂花糕，小酥饼，枣泥膏，杏子蜜饯一一尝了个遍，悠悠闲闲的捧着香茶品着。
“吃也吃够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前堂把她给我叫回来！”
“唉，就知道你舍不得——”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懒懒的走了出去。
夜阑人静，深山如墨。
更漏滴答滴答的响着，恍恍惚惚好似人的脚步声，一阵冷风吹过，烛火熄灭，空寂无人的厅堂甚是吓人。
“不不不，我不怕鬼，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啊啊啊，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小小的身影钻入案几的台布下，瑟瑟的抖着。脚步声渐近，向着案几走来。
“啊——，师叔救命——”
脚步声停，眼前瞬间亮起来，少年灿烂的笑容放大，“怎么，怕鬼才想起我么！”
女孩儿抬起头，眼中犹有泪痕，下一刻“哇——”的一声扑进少年怀中哭开了。
“呜呜呜……，师叔救西西，西西怕……呜呜呜……师父欺负……呜呜……欺负西西……呜……”
少年愣了愣，女孩儿突如其来的脆弱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印象中的她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自小顽皮，整日嬉笑，不见有忧色，当然除了背不出书的时候，其他时候鲜少看到她哭。
少年轻轻拍着怀中小小的身子，女孩儿的哭声渐止，身体被夜风吹得冰凉，一抽一抽的伏在他怀里。心里瞬间涌上大片的心疼，这次怕是师兄真的罚狠了，不然如何……唉……毕竟还是个九岁的孩子么。
“下次还是少带她胡闹吧，免得又罚成这样……”心里想着，抱起女孩儿。
“师……叔……”
“嗯？”
“我……我……饿……饿……”女孩儿抽抽噎噎的小声说着，委屈的很。
虽然心疼，可是嘴上却忍不住调侃，“就想着吃，还真以为你被鬼吓得什么都不顾了呢，小猪……”
“我……我……没……是真……真吓到了……呜……”
“好了，好了，知道你饿，这就带你去吃东西。”摇摇头，“吃货……”
“不是，不是吃货……呜……”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别哭啦……难看死了……”
“呜……你说西西难看……呜呜……”
“……”
人声渐远，空山寂静。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平凡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