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战争启示录》乐乐不是嘞嘞

19、阴霾

　　「接球太难了。」

　　「.....是啊。」

　　「你排球打得不错，以前打过吗?」

　　「……嗯。」

　　「午餐呢?要去福利社买吗?」

　　「....不用。」

　　因为他勉强还有反应，所以反倒让人觉得空虚。班上的其他同学似乎没把我和宇田放在眼里。我瞥了宇田的侧脸一眼，忍不住这么想「说不定我也跟他一样」。不管在不在都没差，就像是游戏里的路人NPC一样。不会以自己的意志行动或是说话，只会在被人问话时重复做出毫无意义的反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到有些忧郁。

　　这真的是宇田本人吗?还是失去灵魂的空壳?还是说他早已死去，现在在我旁边的只是做得很差的替身?

　　放学时间一到，我立刻跑去，上厕所，当我回到教室时已经找不到宇田的身影了。他回家了吗?还是已经完全消失了呢?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柳铃韵。

　　「.....那个....宇田回家了吗?」

　　柳铃韵和在她旁边的其他同学都眨了眨眼睛。「宇田?」

　　「谁啊?」

　　感觉像是心脏被冰柱抵住一样，我慌慌张张地蒙混过去。

　　「啊，抱歉，呃..... 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我们班，上那家伙啊。」

　　「难不成你问的是溪洺吗? 」东喆如此问道。「啊，.....是这个名字吗?」我故意装傻。

　　「你连同班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得喔。」东喆喀喀地笑。

　　「对了，这家伙叫什么名字啊?」溪洺本人指着我这么问。

　　因为他们之后也直用我的名字取乐，所以我悄悄溜出教室。

　　明明昨天只要说出宇田这个名字，就还能让大家稍微想起他的存在，但他今天已经被众人彻底遗忘了。因为他的桌椅都还在，所以应该还没有完全消失。

　　我在回家时顺道调查了鞋柜，宇田的室内鞋还放在里面。我稍微松了口气。

　　星期六，我下定决心前往宇田的家。

　　我有在景岚学姐从学生管理资料库列印出来的资料上瞥见他家的地址。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在宁静住宅区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总算是被我找到了。那是挂着写有「宇家」的门门牌，而且还有庭院的独栋房屋。

　　我向在庭院打扫狗屋的中年妇女搭话。

　　「那个....请问这里是宇田同学的家吗?」

　　她放下握着刷子的手，把脸转了过来。总觉得她的长相和宇田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妈妈吧。

　　「是这样没错..... 」她如此回答。

　　「我捡到宇田川同学的学生手册。」我说出事先想好的谎言。「因为住在附近，所以我就送过来了。」

　　「什么?」她露出讶异的表情，我的心因为绝望而变得冰冷结冻。

　　「这里是宇田的家对吧? J

　　「虽然这里是宇家没错，可是没有叫做「宇田」的人喔。」

　　「咦?」我装出惊讶的模样。...是.....是这样啊。对不起，我搞错了。」

　　我快步离开那里。难道已经连家人都不记得他了吗?正因为多少有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才会怀著更加忧郁的心情走向车站。

　　隔周的星期一，我来到学校就发现宇田已经完全消失了。

　　一年B班教室的桌子只剩下十五张。尽管已经开始上课，班上所有人全都到齐，也只有宇田没有出现。宇田用过的置物柜和鞋柜都变成之前还是座号四号的嘉山同学在使用，五号以后的学生则一个个往前递补，填满宇田留下的空隙。

　　就算有一个高中生消失，也不会有任何人感到困扰，世界还是照常运作...我不禁如此感慨。不，不是只有一个。应该还有更多人消失才对，只是没有人记得罢了。尽管如此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所谓的「人间」一如其字面意义，就是指「人与人之间」的东西。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有些空虚。只有与某人接触、交谈、 依靠、被依靠、让人困扰、惹人生气、讨人开心、爱与被爱、被人记住，一个人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人。如果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中，那个人就和从来不曾存在没有两样。因此，要是一个人彻底消失，连记忆和痕迹都没有留下，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只要想到即便没和那场「游戏」扯上关系，像我这种人就算消失了也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就让我眼前的一切彷佛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

　　放学后，我前往学生会室向景岚学姐报告。

　　「.... 宇田?」听完报告的学姐问道: 「那名学生在游戏中死亡，还在现实世界中被人慢慢遗忘,最后彻底消失了是吗?」

　　我紧盯着学姐的脸点了点头。

　　「我和景飒在上星期就已经听过你的报告，还调查了宇田这位学生的资料，把结果储存在电脑中并写在笔记本上——没错吧?」

　　「...是的。」

　　「而我现在之所以对你这番话完全没有印象，是因为关于宇田这名学生的事情已经从包含我在内所有人的记忆中被消除掉了你的意思是这样吗?」「......是的。」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搞错了所有事情，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彷佛出生在不同的国家、呼吸不同的空气、喝不同的水、吃不同的水果、看不同的书、唱不同的歌、晒不同的太阳长大般的诡异感觉包围着我。景岚学姐在办公桌对面呼了口气。景飒学姐就站在她旁边，一边用指头深深压着姐姐肩膀一边怒视着我。

　　「我的电脑里没有你说的资料，笔记本里也没有。景飒呢?」

　　「完全找不到。」景飒学姐翻开笔记本如此回答。

　　「......那....虽然你们可能不相信...」

　　景飒学姐用严厉的口气打断了我的话。

　　「我相信。请不要把我们当成笨蛋。」

　　「咦?」吓到傻眼的我不由得发出愚蠢的声音。「你刚才说的「连记忆都会消失」这个假说，是从游戏开始之后我和景岚姐就一直试着验证的假说。那不可能是你这种笨蛋想得到的东西，所以景岚姐上星期肯定有把那个假说告诉你。」

　　「…....明明成功得到她的信任，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虽然假说得到证实，但是这感觉实在糟透了。」

　　景岚学姐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是啊，清楚知道自己的记忆被人擅自动了手脚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景飒学姐也紧咬下唇。

　　「毕竟就连所有士兵在游戏中的记忆都能冻结了嘛，虽然我也认为我们司令官不可能不被动任何手脚脚......」

　　然后沈家姐妹的四颗蓝色眼睛同时看向我。她们的视线太过冰冷，让我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背脊。

　　「那....徐乐同学。」

　　景岚学姐小声地说:

　　「拜你所赐，我解开了心中的几个疑惑。为什么这间高中的学生人数会这么少?为什么之前的游戏中不曾出现过死者?为什么大家都隐约知道在游戏中死掉的后....不过....」

　　景飒学姐替姐姐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又多了另一个大问题。知道是什么问题吗?」

　　我强忍着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摇了摇头。虽然我其实知道，但却不想面对那个问题。景飒学姐无情地把它说了出来。

　　「那就是——为什么你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