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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凤求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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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敏冷汗直冒,直接将这个人交出吗?这样对女生来说太危险了,恐怕她经受不了这个委屈,然后迅速在脑子里思考对策。
“这样,她是我的客人,我得保障她的安全,我把她带到家里去,保证她不会乱跑,等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以后,再由你们定夺。”
师敏站定,说出了上面的话。
“如果人丢了,你懂会发生什么。”
师敏一阵战栗,然后勇敢地回答。
“我立下保证。”
随后她僵硬地拉走了王守一,她强装镇定,回避着那些人的目光,维持着自己的气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冷汗涔涔。
往家里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师敏的心情镇定了一些。
“你保镖呢?”
“我也不知道哇。”
“你暂时跟着我吧,因为他们可能会管我要人。”师敏想到回家要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就觉得头痛,干脆不说算了,可是这是个人,又不是个猫。
师敏就这么苦恼着,但是王守一丝毫不慌张,也是个狠人啊。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不是慌乱吗?为什么她还是很镇定?
“刚刚谢谢你了……”王守一说着。
“不说这个,你现在的境况蛮危险的,如果乡长最后情况不好,还有获罪的风险,总之不要轻易到别国做客,特别是现在局势紧张的情况下。”
师敏又补充了一下。
“特别是现在受宣传的影响,人们一提到离国人就会抱有成见,我稍微还强一点,只当你是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也不知道能护佑你几天,但是总之我们家的教育就是能施以援手就去施,你在这里总比在那帮人手里好的多。”
“不用太担心我,我很感激你今天所作的一切。”
王守一淡淡笑着,内心想着,眼前这个人大概很难把别人想得很坏,所以先入为主地来帮助她,当然她王守一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了,这次多半也是找了个理由把她父亲扣押起来,可能根本就没有食物中毒这回事,局势紧张了,自己父亲官职也就一般般,不是什么重要职位,能拿来换什么筹码呢?总之大抵是折腾一番再回去罢了。
她再定定神,看了师敏一眼,发觉这里的人不施粉黛,连胭脂都不涂,没有任何装扮,五官也是清秀型,并不突出,并不像她一样还有几分英气。
可是眼睛亮亮的,说不出的真挚和天真,那里面有着不可摧折的光。
如果能知道她的名字就好了……虽说是平民出身,但是家庭是医药家庭,也算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这孩子和我年龄相似,我今年十五,父亲早已谋好了几个合适的对象供我挑选,平时也有接触,我自身也是宫中女官,在父亲手下做史料工作,得以游历天下和山水,并且也因此见了许多男子,并不是深藏闺中的小姐,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更为深刻,明白男人其实靠不住,无奈不出嫁会落人口舌。
父亲和我商量找一家温柔的男子,门第和联姻都在其次,只要人比较弱势就好,免得压制我。
“你是九天翱翔的凤,不该被一个平凡男子糟蹋。”父亲是文官,年少时拼命读书才求取功名,少年读书耗身体耗狠了,二十二就满头白发,且得了重病,幸亏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中医,给他开了很普通的方子,用的都是蒲公英,芍药等常见廉价的药材,从此之后便经常养病,父亲也不介怀,带着病体继续工作,有重振史纲的大志向,他求功名也是为了写一本史书,记载从炎黄年代到现在七国纷争的历史。
从我八岁起,便得以在他身边随他旅行,母亲在家里守着,他就我这么一个独女,因此就当我是个男孩子来养。
“我们华夏的起源,是夏。”那个时候我经过一天的奔波,很累,父亲骑着马,而我坐在他的前面,看上去像被他怀抱着,骑马很累的,需要不停随着马的颠簸保持平衡,我年幼时精力旺盛,因此不觉疲累,还很好奇,一直盯着外面的奇怪山水看。
已经是傍晚,旅客没有夜行的道理,但是我们不熟悉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同行的护卫也不多,排场太大了会起疑心,只有李叔和万叔。
父亲下马,我们一般是春天解冻后出发,到了秋的时候就回离国。
然后把我抱下去,他虽然常年旅行,但是终归是个文官。
他的胳臂柔软,却像树枝一样包含力量。
然后我们开始搭设帐篷,这是我们学习的白戎族的经验,他们是游牧民族,一直觊觎我们华夏大地。
帐篷是用的粗硬的布,因为外面雨水多,旅行也没办法晾干。
父亲命令我自己搭,我们每个人都搭自己的帐篷。
一开始我也笨手笨脚,遇到不会的请教他,他则会告诉我。我搭出的帐篷极其丑陋,软榻榻的。
他也不语,只要我不问他就不会主动帮我,我看着他们的帐篷都好看,心里觉得丢脸,但是仍然自己钻进去睡了,拿了垫子和铺盖,都是便携的,身下的土地有时候坚硬,有时候有石头,有时候还潮湿——不能在湿地搭,会生病,可是仍然会去湿地,所以没办法只能将就。
“王守一。”
父亲唤着,我从帐篷的小门钻出去,看到的是月光无限和父亲疲惫而布满青须的脸。
“给你讲睡前故事。”
父亲找了个石头给我坐下,他也顺势坐在一块石头上。
“但是夏在哪里,我不知道,在生你之前,我已经找到了炎帝皇帝的领地和传说,也去过极北之地,那里的首领会把狼皮披身上,说是可以从中得到狼的力量。”
“他看我一个弱小离国男子,居然不顾自己书生的娇弱之躯,只身北上,没有导游,只带了两个武夫,我遇到的第一个白戎族人看了我一眼,就领我去见了他们首领。”
“爹,他们长什么样子?”
“他们……很凶猛,看一眼那我就知道,他们消灭我们非常轻松,我一瞬间就感到害怕,然而还是挺直了身躯,尽量维持一点尊严,而且我感觉得到他没有敌意,他比我强,但是并不想杀我。”
“那爹,你在那里搜集到了什么?”
“他们没有历史,他们讲述的故事都是这样的:可汗管理我们搬迁到不同的草场,我们平时自己放牧,杀狼。男人白天放牧,晚上守上半夜,女人天不亮要去挤牛奶做奶食,搅拌几个小时才能做好奶布丁和奶豆腐,家务繁重,早上简单吃过手把肉就出门,中午带点干粮甚至不吃,因为不能放松警惕,狼最会钻空子,晚上回来把羊安顿好后,再去享受妻子做的食物,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吃饭。”
“没有……历史”
“对,他们记不住自己可汗的名字,只说可汗,可汗。”
“那战争……”
“他们都是部落,部落听从可汗指挥,有时候可汗会下令招兵,他们就要自己备好战马和武器,来到可汗手下打仗。也有败的时候,男人全部被杀,女人被别族男子抢去做妻子,但是总之他们统称白戎,他们的神是白狼。”
“狼……”
“狼像狗,但是很不一样,狼感情很热烈,狗已经很热情了还听话,狼更是不要命地凶狠又……热烈真挚。”
“爹,那华夏到底在哪里……”
“夏禹治水,我猜大禹家族有夏朝的遗迹,只要能找到历史的开端,就能探究出上古秘密,比如长生,不死,还有那传说中黄帝内经里的针灸技术和中医医理。”
“我不爱扎针……”
“小孩子不用,只是人大了就会得重病,危及生命的时候只能扎针泄出邪气。
“爹,这气……是什么?”
“我不懂,我始终不明白。你去睡吧。”
我听从爹的吩咐去睡,梦里有一头听话的白狼,威猛极了,头上还带着红宝石,是我亲手给它系上去的,系的时候它乖极了,虽然它兴奋得微微颤抖,瞳孔中全是我的影子和我的脸,从没有哪个人类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从记忆中恢复,王守一镇定自若地随着师敏往师敏家里走去,做人质也不是第一回了,都是图钱,装乖就好,但是这个人好像不图钱,而是莫名其妙侠肝义胆地护了自己。
惨了,上巳节又没找到对象,还带回来一个离国女孩子,这下完蛋。会被村野农夫粗暴威胁,人丢了就找我爹。
师敏头痛了一会,皱眉头。
这里的女孩子都天真烂漫笑着,为何她如此严肃?长的也不赖,一双眼睛坚定的时候尤其让人心动。
王守一心里碎碎念,对方比她矮10厘米,却好像比她生猛。
落难之时,骑士来救,这种危机到安全的转化让她的心脏也跳动起来。
心跳声……是喜欢上她了吗?还是只是单纯化解危机而快乐呢?
王守一思索着,出于喜欢,稍微靠近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楚国少女。
“敢问姑娘芳名。”
“师敏,随我娘的姓氏,我爹是外地逃难来的,被我娘收留,因此随我娘姓氏,父亲居然是不世出的中医,我也从小学医。”
“你学医,现在又是乱世,一定会有大作为……也许哪天给一个达官贵人看病,你就也平步青云了。”
“不,我对那个没有兴趣,而且我不想嫁人。”
谁想呢?我是九天翱翔的凤,可我还是要名义上被一个凡尘男子拴住,我也很无奈啊。
王守一心想。
“那中医的精髓是什么?”
“中医不可解人间疾苦。”
师敏沉重地说着,然后拉住了王守一的手。
“这边,接下来请跟我走,我们村里的路很复杂,有布阵法,你心不在焉就会迷路,接下来请不要丢开我的手。”
“好。”
王守一呆住,离国那边女孩子之间是不会拉手的,此刻对方拉着她,师敏的手并不大,却很温暖踏实。
跟着别人走是很危险的,还是进村。
“等下。”
王守一停住。
可是自己突然走了,又会给她带来麻烦。这个小孩子会有通敌的风险,还是女孩子。
她手一滑,扣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是脆弱的地方,她又跟着李叔万叔学了几招,徒手就能杀死她。
轻轻扣住,甚至带着一丝温柔,感受到了师敏手腕的青春跳动。
“姑娘,不如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离国,你给我父亲看病,我们那里都是粗人,不懂这医理之术。”
“好,但是待我跟父亲分别。”
“我跟你一起。”
好歹要带走人家姑娘了,怎么说也得给人家老爹说句话不是。
王守一拉着师敏的手腕前行,这次是她走在前面,师敏在后指路。
走着走着师敏不动了。
“怎么?”
“血……”
“天黑,看不到啊”
“血的味道……”
王守一也停下来。
前方不远处,冒着杀气和血腥气,还很重。
“我们走吧。”
师敏拽着王守一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还没和你父亲……”
“不必了,他是一个医生,文弱。”
“他是医生怎么还被害?”
“村野的人不管你是什么人,为了泄愤都杀。”
“我……是因为我们来到了这里么?”
“没有因果关系,我父亲也该死。”
师敏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她此刻并不悲痛,甚至有几分快意。
王守一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喜欢上就惨了,我听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委屈自己。
“你真的不去看看他?”
“板上钉钉的事情还看什么,看了影响心情。”
“真的跟我走?”
“别罗里吧嗦了,我除了跟你走还能怎么办?”
“那你是……是我的什么?”
王守一咽了下口水,声音开始颤抖。
“我不属于你,我属于我自己。”
师敏闭上眼睛,抬头,像个小狼嚎叫一样,对着月亮抬头。
王守一微笑了。
“嗯,你说的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