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沫》依小想

13、第十三章 杜陵凫雁满回塘

　　偌大的宫殿，一股股轻烟袅袅升起。
　　夹杂着清幽的香味，总给人一种佛庙的味道。
　　吴沫和太后一起坐在纱帐后面的床上，谈天说地。
　　这里很温暖，也很冷清。
　　皇宫里的每一座宫殿都很温暖，但都很冷清。
　　宽大的宫殿，独守空房的女子，冷清的后宫......
　　“娥皇啊，你的病总算是好了！哀家和皇上都很担心你的身体啊......”太后慈祥地面庞上有一朵慈祥的微笑。
　　“哎......”说着，她又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病得这几天，从嘉啊，茶不思，饭不想。上天保佑，你总算是好起来了......”
　　“母后，你看我这不是好了吗？您放心吧，以后臣妾再也不会病了！我会好好照顾从嘉，好好照顾您的！”吴沫灿烂的笑着。
　　“从嘉能有你这个贤淑的妻子啊，那真是她的福分喽！”太后亲切的说道。
　　“多谢母后夸奖！”吴沫乖巧的谢恩。
　　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见到其他来请安的妃子，便问道：“为什么其他的人，都没有来请安？”
　　“哦，你是说她们啊！大冷的天儿，还要跑这么远的路，简直是受罪啊！索性我就不让她们来了！”
　　“太后娘娘真是深明大义......”吴沫咧开嘴角。这个太后，可真是仁慈呢！
　　又闲聊了几句，吴沫便告退了。
　　雪已经停了，皇宫主要的道路的积雪已经被扫去，小道上还有积雪，为经人污染。
　　吴沫专门挑选有雪的道路走。
　　红霞劝她，她却不听，惹得红霞一直抱怨。
　　洁净的雪花，踩过留下一道道的脚印。
　　四周全部是枯树枝呀，很少有人迹。
　　连地上的雪也是平平整整的，一尘不染。
　　“娘娘，不要再往前走了！跟奴婢回去吧！”红霞轻轻的扯了扯吴沫的衣袖。
　　四周寂静。
　　风吹过发出“呼呼”的声音。
　　吴沫挑衅的看着她：“难道你怕啦？”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她才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回去。
　　“不，奴婢不是害怕......不对，是害怕，害怕皇上找不到皇后娘娘......”
　　吴沫心里暗想：我出来，为的就是要避开他！
　　她没有再理会红霞，而是直直的往前走。
　　“娘娘！”红霞马上跟了上去，“娘娘，还是回去吧......”
　　没有理会红霞的央求，吴沫一意孤行的走在前面。
　　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眼前只是一片一片的枯枝，落满了积雪的枯枝。
　　四周依旧没有人际，依旧寂静无声。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寂寥的地方，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声音。
　　“啊！”红霞吓得惊叫。这么偏僻的地方，为何会有人的声音？莫不是鬼声？
　　吴沫倒是不怕，她深信，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就算是有鬼，也又善良的鬼。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这声音有说不出来的落寞。甜美的声音，是无尽的悲伤。仿佛是能催人泪下。
　　一定又是那个独守空房的女子......
　　可吴沫不明白，那个女子为何会反复吟温庭筠的《商山早行》。是思念自己的亲人，思念自己的故乡了吗？
　　吴沫又绕了几个弯路，终于在枯黄的树林中见到了那个吟诗的女子。
　　一袭青衣，亭亭玉立。
　　她站在亭子中，背对着吴沫。只留下了一个孤寂的背影。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反反复复吟来吟去，总是这一句......
　　吴沫认出了她。
　　那个女子，便是那个痴痴的爱着李煜的黄保仪！
　　“她是想家了吗？”吴沫喃喃道。
　　她抬起脚，向亭子中走去。
　　“娘娘！”红霞拦着她，脸色被吓得煞白，估计她真的把黄氏当作鬼了！“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不要轻易过去！”
　　吴沫反而轻松的一笑：“你放心吧！我认识她，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
　　“娘娘！”还是没有拦得住她。
　　万一，那个女子真的是鬼......万一，皇后娘娘真的会被她伤害......那么，她肯定是难辞其咎！
　　她越想越恐惧，急得在原地打转。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一定要去搬救兵！
　　吴沫走在亭子外，停下了脚步。
　　一路上零零散散的脚印，显得是那么的清晰。
　　“你思念家乡了吗？”吴沫问道。
　　青衣女子的肩膀轻轻的一颤，然后回过头。先是一惊，然后马上跪在了地上：“臣妾，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吴沫连忙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她说：“你是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后娘娘，所以你根本就不必跪我！”
　　黄氏轻轻的笑道：“皇后娘娘又唬臣妾了！”
　　“你怎么了？我原来告诉过你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周娥皇，而且你也相信了啊！”
　　“相信？”她忽然轻笑：“那是臣妾太糊涂，请皇后娘娘还不要怪罪臣妾。”
　　吴沫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在恨！
　　任何一个女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恨！
　　吴沫拉住她的手，解释说道：“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的！我真的没有要骗你......相信我！”
　　“是。”黄氏福了福身。
　　现在皇后到底是不是在骗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已经回来了......
　　吴沫看得出来她只是在避讳她们的身份，再怎么解释，她也不会相信！这件事，不提也罢。
　　两个倾国倾城的女人走在皑皑的白雪中，枯树枝丫，这一刻仿佛也被她们映的有了生命。
　　洁净的雪上，留下了一个一个的细小的脚印。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吴沫忽然口中念叨。她停下脚步，微笑着问道：“为何要反反复复的吟这一句？”
　　黄氏微微一愣，然后笑着答道：“这只是臣妾无意之中想起来的诗句罢了，想起来，就无意中念了出来......”这其中的痛楚，又有谁会知道？
　　“哦......”吴沫颇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想家了呢！”或许，她如果真的想家了，她还能为她做一些事情，做一些能让这个深宫失宠的女子温暖的事情。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这其实是温庭筠的诗句。诗人在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也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她向前走了两步。她也好想想念自己的家乡，想念自己的亲人，可是那个从来没有给过她温暖的家乡，那个总是伤害她的亲人，她又怎么会去想？
　　唯一想念的，也只有那个真正关心过她的朋友。不知道她现在，可好？
　　凌乱的脚步迈了几步，她又停下来，问道：“你有自己的亲人吗？”如果她真的有亲人，那么，或许吴沫还会帮助她，让她和她的亲人团聚。
　　黄氏轻轻的笑了笑，道：“臣妾从小就孤身一人，太后好心收留。哪里来的什么亲人？”
　　太后收留？那不就是和李煜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一丝酸意竟然在吴沫的心里油然而生。
　　她默默的走着，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天那，她竟然会吃醋，会吃一个被冷落的妃子的醋！
　　她拼命的摇头，刚才她才不是在吃醋！
　　“皇后娘娘，怎么了？”黄氏看到她在摇头，很是不解。
　　“啊，没事，没事！”吴沫笑道。可是她还不是情不自禁的问道：“你从小就和李......皇上生活在一起吗？”
　　“嗯……但只是生活在太后的宫殿中。”
　　“哦......”他们原来从前就生活在一起......吴沫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们生活在一起，那么接触的机会一定很多！他们之间的情意到底有多少呢？会不会是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吴沫越想越觉得生气，失望。
　　毕竟他是帝王，他承诺只会爱她，但是他的承诺，可信吗？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黄氏却不知不觉的又吟出了这句诗，嘴角带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那才是一个女人应该带有的微笑！
　　吴沫越来越失望。她对他，终究只是了解一点点，又怎么能够判断出来他的心意是真是假呢？
　　“你，你好像很喜欢这句诗......”吴沫竟然在心底生出了一丝丝的妒意。“这么多首诗当中，你为什么只喜欢这一句呢？应该还有比这一句更美的......”
　　“娘娘看高臣妾了！臣妾会的，也只有这一句而已。”黄氏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仿佛是回想到了美好的回忆。
　　这笑容，是甜蜜的，自信的......
　　吴沫的心微痛。一心说爱她的李煜，一定和眼前这个女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起了风。
　　不大，轻轻的吹着。
　　但吴沫还是感觉到有一些冷，连掌心也开始变得冰冷。
　　又向前走了几步，便看见远处洁白的雪地上，有几个人影。
　　一身龙袍，微微闪着金黄色的光芒，显得特别耀眼。
　　吴沫看到了他，黄氏也看到了他。
　　第一眼看到他时吴沫竟有些欣喜，随后又生气的垂下了眸子。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黄氏，激动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吴沫的心不知不觉的黯淡了下来。
　　是喜欢上他了吗？为什么会这么的在意？为什么又会这么的不安？
　　李煜看到了远处淡蓝色的人影，不觉的加快了脚步。
　　在刚才那一刻找不到她的时候，他真的害怕她会再次的离他而去。他的心便一直不安的跳动。还好，她没有走，她没有再次的离开。
　　“臣妾参见皇上！”黄氏盈盈跪倒在地上。她真的，真的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自从他认识了周娥皇，自从他与周娥皇成亲，自从他们的孩子出世......
　　太多太多的思念，太多太多的话语......
　　可是，他的心里却只有周娥皇。她知道，也知道周娥皇的确是一个值得他去爱的女子。所以，她不去怨恨，克制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怨恨。
　　“娥皇......”他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黄氏，而是走到吴沫的面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冰冷的手。
　　吴沫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股难以压抑的苦涩的气体。就像是火忽然包围着冰，火想要给冰温暖，却不知，冰却要不得温暖。
　　吴沫甩开了李煜炽热的手掌，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她提醒他道：“保怡可还在雪地上跪着呢！”
　　原来，她是害羞有人在眼前......李煜僵硬的脸上多出了一抹微笑。
　　他转过身，从雪地上把黄保仪扶了起来，柔声说道：“天冷，我让厚德，送你回去吧.....”
　　声音是及轻柔的，可是她却感觉比一把刀还要锋利......难道，他真的把她忘了吗？......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也忘了吗？
　　极力压抑着内心的苦涩，她说道：“臣妾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