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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朕戏份好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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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听出了顾莲话中不耐烦的意味，也识趣的没再开口。
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行的很慢，顾莲看着街上人物打发无聊的时间。街上有卖瓜果的小贩，扛着冰糖葫芦棍子沿街叫卖的老叟，三五成群穿着棉袄嬉闹的胖娃娃们……待街上人渐渐稀少，景色也开始萧瑟的时候，顾莲明白，这是京郊断桥亭到了。
他挑帘下车。护城河离这里相隔甚远，即使河上确实有处破落的断桥，在此处也是看不见的。顾莲不明白为什么这处孤零零的亭子要叫做“断桥亭”。
亭子旁种着一圈迎春，眼下已经有许多嫩黄色的花朵从枯褐的枝桠间探出脑袋，好奇地观望着人世间。顾莲掐下一朵迎春花，淡漠地看了一眼后，在手心中将花朵碾碎。
“走。”顾莲脸上神情冷若冰霜。
两人来至梨园，在跑堂的带领下，走到二楼的一处包间。
顾莲在其中一张老爷椅上坐定，彼时，台下的戏子唱到最是凄婉的一处。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
“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看，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顾莲喝着茶，神情专注地看着台上精妙绝伦的演出。直到李洛坐在他旁边时，顾莲才察觉。
“二殿下怎么有闲情邀臣来这里听戏曲儿？”李洛拿起茶壶，自斟自饮。
顾莲淡淡一笑：“庸附风雅罢了。”
“这唱的是哪出戏？”
“《霸王别姬》。”
李洛看着台上的霸王与虞姬，嗤笑道：“却也是一些儿女长情。”
顾莲眉头一挑：“丞相大人不喜欢？”
李洛起身，拱手道：“若殿下只是单叫臣来陪您听戏，恕臣冒犯，臣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无法作陪。”
顾莲抬眼扫了一眼李洛，此人长得尖嘴猴腮，一副刻薄模样，实在无法叫人喜欢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顾莲屏退屋内一众仆侍，伸手替李洛添茶，“我请大人来，确有一事相议。”
李洛坐回椅子上，端起茶盅凑到嘴边轻轻吹凉：“殿下所为何事？”
“晋王回京。”
李洛的手一顿，他看着身旁神色坦然的少年，眼神有些迷茫：“皇帝并无召晋王殿下回京的意思。殿下这是何意？”
顾莲微微一笑：“即使皇上现在不召皇叔回宫，未来也一定会召的。否则，您与晋王多年的谋划，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了？”
李洛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是他随即镇定下来，干笑两声：“殿下真是说笑了，臣的确与晋王有些旧情，可也不至于到了倒戈替晋王卖命的地步。”
“是么？”顾莲从袖中掏出一沓信封，放在李洛面前，“那丞相大人不妨看看这个。”
李洛打开那些信封，将信纸上面的内容逐一览阅完毕后，骤然变了神色，不可置信道：“这——你从哪里拿到这些的？”
“晋王给我的。”
李洛把信纸撕得粉碎后，一片不落地将它们丢进脚下的火盆中。他的声音不由开始发颤:“殿下费尽心机地拿到这些，想做什么？臣的脑袋可不值钱……”
顾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玩味地看着李洛惊慌失措的模样：“丞相大人不要紧张嘛，您瞧，这些书信方才不是都被您撕碎了烧掉了吗……其实呢，您这些年在朝廷中为晋王安插的人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这废了您不少心思吧？呵呵，您当真是衷心，令我钦佩呢！”
“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李洛猛一拍桌子，此刻他的感情，比愤怒更多的是惊惧。
顾莲浅酌一口茶水，声音平静神态坦然，像是在宣布一件极其寻常不过的小事：“我想助您早日完成晋王回京的计划。”
“什么？”李洛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莲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李洛看着眼前表情淡然的少年，只见他长眉弯弯，眼眸中氤氲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迷离又旖旎，鼻梁高挺，唇色浅淡，面庞线条圆润，肌肤娇嫩宛如少女。难道这绝美的皮囊底下包藏的竟是一颗谋逆的乱臣之心么！李洛心中苦笑，这二殿下左右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肩膀还是太过于单薄瘦削了。自己都担不起的晋王的宏图大愿，他能行么！
顾莲不是很喜欢别人长久地盯着自己看，他轻咳一声：“皇帝春狩后，您便可联合您手下的众臣集体上奏，请皇帝召晋王回京。”
“为何是春狩？”
“我会在皇帝春狩时做些手脚，”顾莲神色一凛，“我已经安排人下去了。您放心，一切布置我都是以太子名义做的，不会查到您和晋王的头上。”
“太子？”李洛有些疑惑，“可臣听闻，你与太子素来交好。”
顾莲笑着摇摇头：“皇帝倚重太子，或许我此时，与当时的晋王一样，都不被皇帝看重。而且，丞相大人您难道没有听说，太子脾性纣虐鲁莽，前几日只因皇帝流放了他身边的一位亲信，便动了弑父的念头。您想想，若是日后他即位，你我还有几天好日子可过？”
“所以，你选择……”李洛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让刘莲铤而走险的理由还是不够说服自己。仅仅是因为同病相怜么，真是可悲可笑。
“不是人人都想当皇帝。”顾莲仿佛看穿了李洛的顾虑般，发出一声怅然叹息，“我求的不多，只求日后不要落下一个与晋王相同的结局。”
李洛垂下手，颓然瘫在椅子里。他喉咙干涩，却没了力气去拿身侧微微散发着热气的茶盅。
“我明白了。”他说道。
顾莲满意地笑了，起身朝李洛颔首道：“那我便不再过多作陪。告辞。”
李洛在顾莲离去很久之后才稍稍回过神来，他机械地转过头去，表情呆滞地盯着顾莲曾经坐过、而现在已然变得空荡荡的椅子看了许久。包间里空无一人，李洛浑身开始只不住地哆嗦。看台下，那位扮虞姬的戏子脸上涂着厚厚的油粉，一刻不停地卖力表演着。他的唱腔破碎哀婉，李洛遥遥看着他，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感觉——
“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缓步走出梨园，顾莲坐上回城的马车。有一种心力交瘁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将他手足上的力气尽数抽去。顾莲眼睛睁了一睁，看着一言不发坐在自己身旁的周玄。他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慢慢靠在周玄的肩头，阖上眼睛。
感受到了周玄投注在自己身上惊讶的目光后，顾莲有气无力地抬眼冲周玄笑笑：“我累了，借你肩头靠一会儿，成么？”
“成、成。”周玄受宠若惊地连声应道。他心里对顾莲说，您想倚靠我多久都没关系。
头靠在周玄那宽阔的肩膀上，顾莲在心中叹道，这个肩膀，终究不似那人宽厚温暖。过了许久，顾莲开口缓缓说道：“周玄，我今天，说了好多违心的谎话……我真的，很累，没办法……”
这是几年来，主人第一次向自己袒露心声。周玄暗暗捏紧了衣角，他拼命掩盖着声音里的激动和欣喜，宽慰道：“殿下，您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莲嘴角扯出一丝笑，这种答非所问的话，算什么？如果换成刘君泽，他又会对自己说什么呢？是叫自己不要说谎，还是向自己张开双臂，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会与自己一同承担呢？
正想着，马车硌到了路上的石子，车身猛地一晃，顾莲坐不稳当，一下子跌进周玄的怀里。
“殿下！”周玄下意识抱紧了顾莲。
这个怀抱没有熟悉的味道，感觉也不如君泽的温暖。顾莲冷漠地推开周玄，靠在一侧，面无表情地吩咐：“去同福茶楼。”
周玄体会不明白顾莲推开自己时眸中一划而过的失望究竟从何而来。他舔舔嘴唇，向前探身，掀开帘子对马夫道：“转道去同福茶楼。”再坐回位置上后，周玄发现顾莲似乎已经倚着椅背睡着了。沉沉睡去的顾莲深深皱着秀气的眉头，看来，这似乎是一个不怎么好的梦境。
同福茶楼里聚着今年新科的状元郎和一些略有些才气的文客，顾莲进去时，他们正为了一个韵脚争得面红耳赤。顾莲抬着眼皮逐个看过去，直到在人堆里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许显。
顾莲径直朝许显走去，坐到他旁边。
许显看了顾莲一眼，笑问道：“二殿下怎么来得这样晚？”
顾莲心虚地答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许显闻到顾莲身上有股脂粉香味，又看顾莲一副虚垮垮的模样，猜测顾莲肯定是没往好地方去，于是坏笑着长长“哦”了一声，拿扇子敲了下自己手心，道：“二殿下倒是逍遥快活，看我改明儿不告诉太子殿下去！”
顾莲推了许显一把，讨饶道：“哎呦，好许哥儿，你就饶了我吧！”
两人闹了一阵，又跟着其他人，附和应承着作了几首打油诗。时间在笑闹中，往往度过的最快。两人离开同福茶楼时，天早就昏黑一片。夜里风更冷，顾莲刚刚走出茶楼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许显“欧呦”一声，把顾莲朝马车方向推了推，道：“二殿下赶快上车去罢！若是受了凉感冒了，太子又该怪我咯！”
顾莲有些不好意思道：“知道了。你也赶快回去啊，我走了，再见。”
告过别，顾莲上了马车。周玄知道顾莲怕冷，所以早就从茶楼里出来，兀自搬了暖炉提前在车里煨着，把马车里弄得暖烘烘的。顾莲烤着手，头也不抬地对周玄说：“有心了。”
周玄听出顾莲话里感谢的意味，挠挠头：“应该的。”
回到皇子府，进入卧房前，顾莲忽然回头对周玄绽放出一个柔媚的笑容：“今天辛苦你了，你回屋里歇着吧！就不必再伺候了。”
周玄对这个笑容颇感意外，但他心尖浸满了盈盈甜意，像是一个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孩子一样。周玄道了句：“殿下，晚安。”后，冒着粉红泡泡，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顾莲叹了一口气，走到卧房门口，推门进去。正当他奇怪当值的小丫鬟怎么没有点灯时，屋内床榻上坐着的一个人影朝他这边抬起头，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回来了？”
“谁？”顾莲吓了一跳。
那人站起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从一片阴影中走出。借着月光，顾莲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刘产，刘君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