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朕是社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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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祥宫年久失修，早就变得破败不堪。这所宫殿和它的主人一起被皇帝遗忘了很多年，刘莲伸出手，指尖碰触在大门上，片片朱漆便噼里啪啦从上面剥落。
他忽的回忆起自己初来到这座宫殿时的情景：高大的朱漆铜钉的宫门缓缓拉开，其里的庭院布景精致绮丽宛若仙境，一群穿着鲜丽丫鬟将自己簇拥至正殿，走到一张美人榻前。榻上有位天仙似的美人睁着眼睛，冲自己怠倦地笑着。
“殿下？”周玄见刘莲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于是轻声唤了一句。
刘莲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腕上使劲，宫门发出一声嘶哑的长吟后，它背后那杂草丛生，荒芜破落的庭院便在两人面前一展无遗。
刘莲显然有些惊讶，这呈祥宫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颓圮一些。
开门发出如此大的动静后，殿内竟是无一人出来相迎。
刘莲兀自叹息，抬脚走进如意殿。
苏贵妃此时正躺在殿正中那张已然有些残破的贵妃榻上，门被猛然推开的时候她吓了一跳，立刻支起上半截身子，朝门口望去。
阳光比来者更先溜进她灰色的眼眸中，那早就习惯了昏黑的双眼一时还不太适应，哪怕这光线并不剧烈。
苏贵妃把手搭在前额上，为眼睛遮去一些光线。她勉强看清了门口那长身玉立的少年的面容，是那个家伙。苏贵妃嗤笑一声，又懒散地躺下：“瞧瞧，本宫说是谁，原来是大梁二皇子。”
刘莲坐在殿内摆放着的交椅上，手肘支在扶手上，看了一眼苏贵妃，不紧不慢地问道：“苏娘娘，您这个贵妃，当得可还开心？”
苏贵妃立即反唇相讥：“那你这个皇子，当得可还称心如意？”
“托娘娘的福，我很好。”刘莲拿起旁边案几上一盒已经落灰的茶盒，拧开盖子，冲里面发了霉的茶叶皱皱眉头，“只是可惜了这上好的梅子箐，不见光便霉掉了。就像娘娘您啊，久不承圣恩，即使身居高位，不还是被人遗忘在这小小的如意殿内？”
苏贵妃听罢，气得浑身发抖，从床上翻身坐起，指着刘莲咬牙切齿道：“你得意什么？本宫告诉你，咱们可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本宫若是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你也活不了！”
刘莲一挑眉：“苏娘娘，您难道糊涂了不成？当年您贪图荣华富贵铤而走险，把偷天换日这件事做得可是滴水不漏。哪怕您现在跑出去，告诉皇上皇后，没有证据他们也只会当您是失心疯，到时候，您反而比现在更不好过。”
“你！”苏贵妃一时气郁，颤颤巍巍抚着心口表情狰狞痛苦，“你来这里，只是单纯来取笑本宫的么？”
刘莲看着眼前身形瘦削，发髻凌乱，面颊凹陷，脸色苍白的女人，实在无法把她跟九年前那位恍若天人的美人儿联系起来。他把茶叶盒放回案几上，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表情狠厉：“您要是还想活着，那便把自己做过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这样，我才能保你活着，否则——”
苏贵妃闻言，反而低低一笑：“本宫母族皆因过错被流放边疆，唯独只剩本宫一个苟活至今，所以你说……”
她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装腔作势地端好仪态，语气中尽是悲悯：“本宫还怕死么？你真当本宫拿你冒充皇嗣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本宫告诉你，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本宫没有赶尽杀绝，还有……”
刘莲陡然攥紧双拳，在确认自己的声音足够沉稳足够平静后才缓缓开口：“还有什么？”
苏贵妃张口，呲着一嘴白牙阴森森地冲刘莲笑着：“你若地下可知，便是祖宗三辈修来的福分了！”
刘莲慌了心神，他的指甲深深镶进掌心，在白嫩的掌心留下道道月牙儿形的血痕。任自己千算万算，却是漏掉了苏贵妃这一遭。若是苏贵妃当真舍命，将自己狸猫换皇子这件事抖落出去，那么自己这几年来的步步为营便是付之东流了。
“周玄，把这个贱妇给我勒死！快，动作越快越好！”刘莲跌回座位，像是被抽了筋脉一般浑身瘫软下去。
周玄应声，从腰间解下一根马鞭，狞笑着逼近苏贵妃。
苏贵妃没有想到刘莲竟阴狠到如此地步，勒死她的命令几乎不沾一刻犹豫便从这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嘴里发出。此刻，她满脑子冒出来的是“养虎为患”四个大字。苏贵妃眼下好像一只脆弱的羊羔，身体不停抽搐着，在屠刀面前发出最没用的嘶叫挣扎。
“顾莲！你不得好死——呃——本宫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
耳畔传来苏贵妃的尖细破碎的咒骂声，刘莲没有理会，而是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要怎样处理苏贵妃的尸身才能让自己最大程度上的洗脱嫌隙。刘莲想得太过投入，没有发现苏贵妃在绳套套进她的脖颈时，迅速用手指紧紧卡在了绳子与脖颈之间。
周玄背对着苏贵妃，自然也没有把这小小动作看进眼里。他紧紧勒了一会儿，见苏贵妃的身体不再抽搐挣扎，于是便松了手。
他蹲下探探苏贵妃的鼻息，感觉没有温热的气体扑在手指上。周玄放下心，起身收好马鞭，对刘莲拱手道：“殿下，这个人已经死了。”
刘莲猛然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他咬紧牙关，决然道：“周玄，咱们走！”
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呈祥宫，日光泛着白照在刘莲身上，也照在他泌满汗珠，惨白的脸上。直到坐在回皇子府的马车上，刘莲还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突突跳个不停。
没事的，刘莲安慰着自己，那女人死了才好，这样就没人知晓自己身份了。他倚在靠背上，闭上双眼感受着马车在路上的颠簸。刘莲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浮在风口浪尖上的一只小船，在狂风暴雨中随时都有倾翻的可能。
他嘴角扯出一痕苦笑，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选择一条如此极端如此艰苦的道路呢。
回到皇子府，正当要进屋时，刘莲与一个面生的小太监直直撞到一处。刘莲心尖一缩，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小太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刘莲脸色青白，忙解释道：“回殿下，奴才是太子遣来给您送梅花的。见您一直没回来，于是便把梅花放在您屋子里了。”
刘莲听罢，松了一口气，揉着眉心：“你回去吧，代我谢过太子殿下。”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枝梅花，它安静地在一个窄口宽肚的白瓷瓶中矗立着。刘莲没想到，辛辛苦苦选出折下的梅枝，太子竟然说送给自己便真的送给自己了。
“君泽……”刘莲抚摸着梅枝粗糙的表皮，无限温柔地唤着刘产的字，低声喃喃道，“你以后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有我瞒着你犯下的事情，还会对我亲切如初么?”
梅枝上的雪早就消融不见，殷红的花朵精神抖擞地绽放着。刘莲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书房，铺纸研墨，写下一封封密函，派人秘密送至某几位大人手中。
这皇城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与此同时——
“阿嚏！”刘大壮从堆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擤着鼻涕，“顾大嗓，你是不是在背后偷偷骂我了？”
“？”顾大嗓一脸惊讶，“你怎么知……啊不，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讲啊！”
刘大壮撂下毛笔，揉着太阳穴，愁苦地哀叹道：“当皇帝其实蛮不容易的，除了每天批阅奏折，还要管一些杂七杂八的比如家宴、春狩之类的杂事，烦死了。”
“家宴不是一直都由皇后主持么？”
“皇后身体抱恙，今天还火急火燎的宣张太医去凤栖宫了一趟，诊治了老长时间。”
顾大嗓咂舌道：“皇后挺辛苦的，你该抽空去瞧瞧她。”
“哟，”刘大壮闻言，戏谑道，“咱大嗓今儿个怎么如此大方了？之前那个闹别扭，不愿朕去后妃宫里，索性把所有妃嫔的绿头牌都烧了的人是谁？”
顾大嗓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皇后没事，但是其他人有事。”
“那朕今晚去找皇后好了。”
顾大嗓闻言立马蹦起来，摁住刘大壮的肩膀，着急道：“今晚不可以，今晚你得陪着我。你、你要去的话，就明天晚上背着我偷偷去！”
刘大壮没了脾气，伸手在顾大嗓脑门上凿了一个暴栗，笑嗔：“傻鸟！”
顾大嗓嘟着嘴，顺势躺倒在刘大壮怀里，两人腻了一会儿，刘大壮忽然皱眉道：“改明儿你陪我去演武场练习一下骑射，我怕春狩时连个兔子都打不着，惹众臣笑话。”
顾大嗓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刘大壮胸口画着圈圈，漫不经心的说：“你用不着担心这个，你尽管往外射箭，那怕箭射偏在树上，也会有两个侍卫拎着事先处理好的野货跑过来说：贺喜皇上，猎得某某。”
刘大壮：“……”
顾大嗓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皇上想去演武场，我陪着你就是。不过嘛——”
“不过什么？”刘大壮低头询问，却正对上顾大嗓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睛。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嘴唇压下去，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顾大嗓光洁的额头。
“不错，不错。”顾大嗓点点头，有些得意洋洋道，“甚得我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朕是社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