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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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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墅的时候,我想着顾家的那场大戏也差不多该落幕了。没成想,计划完备的剧情竟在关键时刻来了个大反转——顾白扭转乾坤把他叔完虐了。
我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顾先生气急败坏,突发了心肌梗塞,站在原地玩儿命地喘,喘了没有十秒,噔!落地了。他身后的几个手下眼疾手快地接着了他,之后通知急救中心、安排车辆,好一阵兵荒马乱。
妍清见我在跟前呆愣着看热闹,忙把我拉了过去,“你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啥事儿啊你也不看看,就敢往上凑。”说着还朝我身后张望,“王筠之哪去了,你俩没一起回来?”
我实话实说:“我把他撂下了。”
妍清惊讶,却也了然,“多么惊才绝世的青年才俊啊,你就这么舍了?”
“我早就说过,我这种凡人配不上他。”
妍清有些恼,“林韵,你够了,别老把‘普通’啊‘凡人’啊挂在嘴边。中产阶层出身,连S大附中校长都忍不住侧目的好成绩,还去过贵族学校,都这样了,你还普通呢。”
我没理。
妍清叹息道:“你还是惦记那个大少爷,对不对?”
我彻底沉默了。
妍清气急:“那就去找他。”
我盯着她瞧,“你不是一直劝我离他远点儿吗?”
“魂儿都丢他身上了,你留着一副干巴巴的躯壳有什么用,攒着等死了之后做僵尸啊。”
我颓然道,“他都订婚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妍清渭然一叹,“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我精神一振,“怎么?”
我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妍清率先开口:“洛家的订婚宴有猫腻。”
“啊?”
“我去参加订婚宴的时候,没见着洛家的少爷。”
“两个一个都不在吗?”
“洛家的长子外出了,至于另一位,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无论因为什么,订婚宴不在场,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问:“订婚的是洛银吗?”
妍清迟疑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又问:“订婚宴上有多少人,在哪里举办的?”
妍清回忆道:“怎么也有几百人吧,在英国的伦敦公园路四季酒店。”
依洛家的势力,订婚宴上几百人的排场不算什么,选择的酒店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一切都没有破绽。
我有些丧气,瘫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林韵,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去找他吧。”
我颓然一笑,摇头道:“不可能了,我去找他,那些人知道我出尔反尔,绝不会放过我。这世间很多铁板钉钉的规则,于他们而言毫无约束力。”
我抬眼看向妍清,“你能想象吗?我乖乖待在学校都会惹来杀身之祸。甚至,就在不久前,他们把我,囚禁在关押死刑犯的海上监狱。我每天仿佛活在地狱里,甚至要通过自杀方式来解脱。”
妍清满目惊惶地看着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他们怎么敢?”
我笑道:“怎么不敢?我无权无势的,即便是死于非命,又有谁替我做主?你说过他们的世界风雨飘摇,我们太弱小了无力抵挡,可你却高估了他们的人性和良知。他们毫无人性可言,人命在那些人眼中,一文不值。”
妍清没再说话,不知此刻是何心情。我们彼此静默,对这世间不过冰山一角的恶意感到毛骨悚然。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望见李然朝我们走过来。
她道:“林韵,你怎么在这儿呢,我找了你好久。”说着又朝妍清打招呼,“赵小姐也在啊。”
我说:“我跟妍清好久没见了,多聊了一会儿。”
李然同妍清道:“赵小姐,把林韵让给我一会儿吧,我们宿舍几个都在呢,就等她了。”
妍清没理她,同我道:“你去吧。”
李然拉着我往大厅后面走,我有些奇怪:“这是要去哪儿?”
她停住,同我坦白:“其实,我刚才骗了你。不是咱宿舍几个要聚,是有一个大人物要见你。”
我神色一振,“什么大人物?”
李然说:“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她说和你认识。”
和我认识?会是……他们吗?
“在哪儿?带我去。”
李然将我带去了二楼一个房间,她动作小心地敲了敲门,同门内人说:“人来了。”
有女声回应:“进来吧。”
李然帮我开了门,却不进去,“你进去吧,我去不合适。”
我点头。
进去之后,发现这是一个格局一般的房间,用一道拱门分出两个空间。
拱门处挂了一层半遮半掩的珠帘,珠帘之前可待客休憩,布置陈设皆是常规。珠帘之后一张大床,床上一男一女。
那男孩儿卧在女孩膝头瞧着她,女孩抚摸着他的头发,二人默默对望,一派浓情蜜意。这二人我都认识,男的是顾白,女的是我于洛家舞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辛德瑞拉。
瑞拉抬头望了我一眼,又低头对顾白说话,“她来了,你还不赶紧起来,要是她告诉你同学,你可又有罪受了。”顾白盯着她,目光温柔而痴缠,全然移不开视线,“不要,随她去看,我就要这样瞧着你。”
瑞拉娇笑,“女生之间的私房话,男生最好不要知道,我会生气的。”她眼中虽含笑,却隐约藏了几分冷冽。
顾白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轻吻了一下她的脸,“别聊太久,不然,我怕我等不及不顾你的意愿闯进来。”说完整了整衣衫,离去。路过我身侧时,他顿住了脚步,在我耳侧轻声道:“我倒是小瞧你了。”
门轻轻阖上,我挪了几步走到瑞拉面前,问:“你找我?”
瑞拉指了指房间的沙发椅,“请坐。”我依言落座,她起身坐在我对面。
“你还记得我?”她问。
“瑞拉小姐绝对是一个让人一见难忘的人。”
“哦……”她微微点头,不知是赞同还是回应,“猜到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暂时还没有。”
瑞拉唇角略弯,露出浅浅笑意。那般明艳的面容在这一笑里生出朝霞般的瑰丽和光华。她说:“我来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忙不迭接话,“银订婚了,我知道。”
她毫无意外之色,“消息还挺灵通嘛。那你再猜猜,跟他订婚的是谁?”
我揉了揉鼻子,“是你。”
瑞拉惊讶,“哦?你居然知道。”
我说:“本来不知道,听你说话语气就猜出来了。”
瑞拉抚掌,“不错,不错,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我思量了须臾,问道:“顾白的事,是你在背后帮他的?”
她眼波流转,显出几分妖魅般的得意,“当然。不然你觉得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凭什么能打败顾氏集团的掌门人?”
想起顾白,想到他们刚才在一起时的场景,我便愤愤不平,“你都已经订婚了,怎么还能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瑞拉朝着沙发的靠背往后倒,显出一派柔若无骨的慵懒,“那又怎样,反正这婚也结不成。”
“什么……”我没听明白。
她懒洋洋地玩着自己修剪得齐整圆润,装饰得简约精美的指甲,笑道:“他跟我订婚应该是别有目的,具体为了什么,他没说,我也不想管。反正他说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给我丰厚的回报。”
听得这话,我脑子里似有什么炸裂开来了。他都知道了吗?他一定都知道了,所以当时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才一直不接,对我突如其来的离去的决定也毫不意外。他和李瑞拉订婚是为了我吗?只要他选择了李家的人——那些遥不可及的存在——就能让底下那群蛇虫鼠蚁彻底死心。
我说:“我大概明白他的意图。”
“哦,那就好。”她对此毫无兴趣。
我又说:“那个顾白,心机深沉,不会真心待你。”
瑞拉“噗”地笑了出来,“我又不可能嫁给他,他心机深不深沉的又有什么关系。就算真阴差阳错嫁了,凭他的本事想算计我,再修炼一千年也不够。”
李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顾白就算再聪慧,仅凭他一人怎么可能动得了他们,是我多事了。
我缓了缓情绪,道:“你来这儿,应该不是专门见我的吧?”
她拢了拢身上的红裙子,“还挺有自知之明嘛。”
我问:“方便说吗?”
瑞拉微微一愣,须臾又那样张扬而热烈地笑着,“银说你安分守己,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今儿怎么还主动打探我们家的消息呢?”
被她这般一问,我心中一紧。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安全了。还有哪些质子,是否已经被处理干净。”
瑞拉点点头,“合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
她又说:“银要我问你一个问题。就是……”她以指尖点着额头,思量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哦,对。他说那些曾经威胁过的人,他都会处理干净,如果没有了这些障碍,你愿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震惊地看着她,“他……”他竟这样在意我吗?天呐,那时候我都做了些什么!
只是一通电话就扯断了所有的联系。
他说:“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也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明明是那么骄傲放纵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得像一片云。可我只想着自己,只顾着自己的安危,从未顾及过他的感受。
瑞拉继续说:“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神色愣愣的,“啊?”
她不耐烦地解释:“先听好的还是先听坏的?”
我想了想说:“那就好消息。”
“姑姑特别宠爱银,他的婚姻大事全凭自己做主,一般来说只要他愿意娶你,姑姑是绝不会反对的。”
我听出了问题,“那还有姑父呢?”
“姑父都听我姑姑的,只要过了姑姑这一关,你在洛家的地位稳稳的。”
我道:“这委实算不得什么消息,你家姑姑去年就跟我谈过这事,她为了留住我还说要送我一个大油田。”
瑞拉惊得神情都变了,“竟有这种事!”
我继续问:“还有坏消息呢?”
她说:“坏消息就是,你这次把银给甩了,害得银伤心了好久,姑姑心疼得不得了,已经把你拉入黑名单了。她发话了,你若敢进入到洛家的地界,就地处决,杀无赦。”
我隐约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来是要提醒我不要擅自去找银,以免被她妈妈发现,拿我泄愤。”
瑞拉大赞,“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
我又问:“他让你来找我,有没有带什么话?有没有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
瑞拉十分耐心,一一作答:“银让我告诉你,所有的一切他都知情,这次是他不慎,未能考虑周到,让你吃了很多苦。不过你放心,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他会一点点慢慢收拾,必然给你一个交代。所以,不要对他失去信心,也不要就这么放弃他。他不怪你为保全自己而提出分手,就像当时他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一样,都是权宜之计。一切还会和从前一样……”
瑞拉突然停住了,我有些着急,“怎么不说了?”
她说:“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相告。”
我瞧她郑重其事的模样,有点儿懵,“你说。”
“你……”她突然压低了声音,“知不知道杜玥晴?”
我摇头,“没听说过。”
她从茶几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张两寸照,递给我,我接过,竟是张黑白照,照片上是一个极甜美靓丽的女孩儿,小小的圆脸显着稚嫩的婴儿肥,大大的杏眼流露出孩童般的纯真,鼻梁挺直,双唇饱满而小巧,无论是拼凑在一起还是单看都那么无可挑剔。
“这是谁?”我问。
瑞拉伸手要回了照片,“是不是很漂亮?”
“嗯,很美。”
她又问:“跟我比呢?”
我想了想说:“各有千秋。不过,你比她更容易吸引人的视线。”
“嗯?”
我说:“你是浓颜系美人,她是甜美系。”
“哦,就是说,还是我更好看些。”她的表情中显出几分得意。
“呃……”我不欲同她纠结这个问题以免惹她不快,便顺应了她的想法,“是,你更胜一筹。”
她高兴极了。
我说:“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显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没心没肺地眨了眨眼睛,“我忘记他的原话了,大概意思就是说他会娶你,会和你……”她苦思冥想了许久,“纠缠到死?怎么说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她这说法也真是惊悚了。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你提前背好的?”
“对啊。”她毫无愧色,“你俩的事儿,我又不清楚,不提前准备好,我怎么传话。”
我扶额,“既然如此,他直接写封信给我不是更方便。”
瑞拉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别逗了,他哪有那文采。还有那惨绝人寰的字体,跟鸡爪子挠过一样。真写了给你,绝对被你笑死。”
我尚有疑问,“你,为什么会帮我们?竟还愿意配合银演戏和他订婚?”
她说:“他贿赂我呀。”
“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你动心?”难不成,顾白是银找来诱惑她的?我的天,不能吧。
“一颗红钻。”她说着,伸出左手朝我晃了一眼。我只瞧见一道明艳的红光从我眼前掠过。便见她低头抚弄着手上的戒指,其上镶嵌的红色钻石熠熠生辉,“虽然不是多了不得的东西,可谁叫我喜欢呢。”
我虽然不懂珠宝,但对于红钻还是略有一些耳闻的。其产量非常稀少,自首次开采至今,全球的出产都不足一百克拉,全部的出品中满一克拉的都屈指可数,可她手上这颗瞧着却有三四克拉,甚至不止。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拍门声,外面的人大喊:“都聊一个钟头了还没完,你们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声音是,顾白。
原以为刚才那话他不过随口说说的,谁知道他竟认真了,还预备闯进来。顾白啊顾白,你可真是太有本事了。
瑞拉挑了挑眉,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不情不愿地过去开门,“顾少,刚得了权柄就这么嚣张,当心乐极生悲啊。”
顾白全然不理这赤裸裸的威胁,直直地盯着她,柔声道:“我心里惦记得你紧,分开一刻都难受,你要再这样耗下去,我怕就要死在外面了。”那神情语气十足十的痴情种子。
瑞拉一副意醉情迷的模样,仿佛真被这美少年给诱惑了,“我们聊完了,你进来吧!”说着,便把他拉了进来,进门之后二人纠缠在一块儿,热情拥吻,仿佛当我不存在。
我愣愣瞧了一会儿,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顾白终于察觉到我的存在,不悦地瞪了我一眼。我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回到大厅时,派对也散得差不多了。佳欣率先发现了我,同我招手:“林韵,这里。”
我走了过去,“其他人呢?”
“丁洋忙着勾搭帅哥,李然在门口招呼客人离开。”
我笑:“你怎么不去寻摸一个帅哥带回来?”
佳欣煞有介事道:“说什么呢。身为一班的现任学委,学校未来的希望,我当然要以身作则,怎么能不务正业沉迷男色。”说着突然朝我后方努嘴,“喏,勾搭帅哥的小美女回来了。”
我转头望去,果然是满面春光。
佳欣调侃她:“今儿又加了多少帅哥回来了。”
丁洋瞪了她一眼,开始胡扯:“没多少,也就七八十来个。没事儿转了一圈,就被一群人围着非得加我,烦死了!”
佳欣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我们几个走到门口的时候,妍清拉住了我。我惊讶:“你还没走?”
她满面寒霜地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带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轻声道:“我见到银的未婚妻了。”
“银?”妍清困惑,“是那个洛家少爷,叫洛银是吧。他的未婚妻怎么会专程跑过来见你?”
我附在她耳边,将事情的真相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
妍清失神了一阵,一直没说话。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无意中瞧见她衣领处缠了一根头发,就帮她挑了出来。
好长一根,还是卷的。
我对比了一下妍清头发的长度,不由问:“你这是从哪儿粘上的?”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都没看就解释说:“没,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老妈的吧。”
我奇怪,“阿姨不是中短发吗?”何况,出席这种场合,她的造型都有专人打理的,礼服上一粒灰都不会有,更别说一根头发了。
她说:“现场这么多女士,难免会粘上。行了,我得走了,回学校去吧,她们等着你呢。”她走地极快,转身的时候我发现了她裙摆上的褶皱,和一丝不易察觉馥郁的香味。
她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回去的路上,佳欣突然道:“你俩的关系还是那么好。”
我愣了,“你说我和妍清?你怎么知道?”
“王筠之告诉我的,他还说这姑娘有钱有势还精明得厉害,警告我别白费力气在你身上动心思。”
提到王筠之,我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脑中闪过之前的场景,一幕幕的纷繁杂乱,搅得我心里一团乱麻。乱麻中忽而念起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之后若是再见只怕也只能是形同陌路了,那可怎么好。
“唉!”我靠着车窗哀叹。
佳欣道:“怎得开始伤春悲秋了?”
我故作深沉,幽幽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佳欣做了个鬼脸,道:“知道你国文学得好。”
我朝她皱着鼻子哼了一声,转向车门,眯着眼睛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