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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南北】人间浅谈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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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熠星在惩罚期过后仍然会时不时下凡去买些樱桃饆饠和炒青,只不过也没什么好躲的了,都是在天庭的守卫的眼皮子底下堂堂正正地下凡去。
他见证着张老板逐渐老去,他见证着小小的一方铺子易主,他见证着这座桥上来往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现在,樱桃饆饠没了,算算日子,那人的这一世也该结束了,应当投胎转世,成了个牙牙学语的婴孩了。
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他为人间的过客,人间亦为他的过客。
他想试着见一见这一世的郭文韬,却又害怕自己的到来又一次改变他原本坦坦荡荡的生活,所以他只是寻到了郭文韬这一世的住处,每日偷偷地瞧上一眼,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到天庭。
他见证着这一世的郭文韬由小小的幼稚孩童,又一次长成了弱冠少年郎。
他就这样,看了郭文韬一世又一世,看了一百六十五年。
他历劫前,甚至还有点畅快。他看了三世的郭文韬与妻子相爱,内心早已经疲惫不堪。他想,这次历劫,他正好可以重新开始,当做缓冲,体验一回做人的滋味。
做一次人,体验一下那人的生活,体验一下凡人的情爱欢快与悲苦。
他带着点私心,在下凡前逮住了月老,原本想暗示月老给凡人之身的他和文韬的这一世偷偷缠根红线,后来想到自己给他的人生带来的巨大的改变,还是作罢,只是耳提面命地让月老给他的凡胎牵一根好点的红线。
“爷,是个男娃娃!母子平安!”产婆怀里抱着张着小嘴哇哇哭的男孩儿,一脸喜气洋洋地给面前的男人看孩子裹在布里的小脸。
那男人匆匆扫了一眼孩子,点了下头,然后一边说着“现在可以进了吧”一边匆匆进了屋。
产婆愣了一下,然后抱着哇哇哭的孩子进了屋。
“我爹最爱的是娘,我只要没杀人放火,他肯定看都不带看我一眼的。”五岁蒲熠星坐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脚一下一下地晃着。
“你父母感情真好。”郭文韬也跟着坐下来,一脸羡慕。
蒲熠星今天在发小唐九洲的怂恿下第一次逃了先生的课,心里原本有的不安与忐忑在看到山上的茶树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蒲熠星的父母都是平民百姓,父亲是蒲家村的铁匠,母亲是绣娘。夫妻二人属于一见钟情,相恋至今已经有九个年头,依然如胶似漆,恩爱不已。
据说当年蒲父还是在老娘的逼迫下要的孩子,不然他还想多和自己娘子多亲近些时日。
蒲熠星原本是个听话的乖宝宝,他一直认为着,只要他听话一点,爹就会多看看他,后来在唐九洲口中明白过来,自己爹明明就是嫉妒自己招娘喜欢。
蒲熠星之前最过也只是在先生的课堂上开开小差,想让爹爹注意注意自己。这还是第一次翘课,出来的时候难免有些紧张,步子慢上了一些,还踉踉跄跄地撞到了一个人——便是现在一旁的郭文韬。
他第一眼看到郭文韬便觉得这人顺眼得紧,聊了两句便更是觉得此人合自己胃口,索性在他的提议下,跟着他来到了这片小林子。
至于唐九洲?不好意思,那个跑的比谁都快也不知道等等他的家伙他不认识。
他跟郭文韬颇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聊得格外欢快,聊着聊着,很自然地聊到了自己的父母。
郭文韬一脸向往:“我们家就没你们这么热闹。”
蒲熠星侧头看向他,认真地听他讲述自己的故事。
郭文韬缓缓道:“我父母也不吵架,但是平时连句话都不多说一句,顶多算是……相敬如宾。”
蒲熠星对于他们父母的相处并不感兴趣,他更在意的是——“你父母对你怎么样?”
作为一个被父亲忽略得彻彻底底的孩子,他只想知道别人家孩子都是什么待遇。
郭文韬撑着下巴:“还好吧,至少我现在可以走街串巷,吃穿不愁,可以牵着娘的手看书,可以拽着爹的衣袖买糖。”
蒲熠星幽幽叹一口气:“羡慕啊……”
郭文韬小大人一般敲了一下他的头:“别羡慕别人啦,有时候你也是别人羡慕的对象,知足吧。”
遥远的天际,唐九洲拿着一壶酒,和一旁的周峻纬一起坐在云头上,看着下方林中交谈的二人。
“齐思钧竟然同意了?”唐九洲喝了一口酒,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串葡萄,咬掉了一颗。
周峻纬也拿酒壶灌了一口酒:“他敢不同意?反正背着天帝干坏事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这是我欠他的,帮完忙,还完两清。”
唐九洲笑了,都说天庭里最是嘴硬心软的是齐思钧,可是他那位也不遑多让啊。
怪不得是一对。
周峻纬从他手里扯了几颗葡萄:“倒是你,怎么还抽空回来了?”
唐九洲一提这个就来气:“我回来自然是为了喝酒!你是不知道,整个村子都是那种邻里和睦怡然自乐的,人人都知道谁家的娃娃长的什么模样,村口的张鹄都不卖酒给我!”
周峻纬笑起来。
太阳渐西,唐九洲站起来拍了拍衣摆:“我该送他回去了。”说完身影瞬间消失,再看向人间,一个粉粉嫩嫩的五六岁的小娃娃正向着蒲熠星走去。
周峻纬坐了一会儿,身边没人陪喝酒,下边又没热闹可看,索性也站起身,去齐思钧那儿帮忙整理生死簿了。
“阿蒲!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一回头你就不在了,可叫我好找!”唐九洲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
蒲熠星从石头上跳下来,鼓着腮帮子说:“你还知道来找我啊!我以为你自己玩得欢快把我给忘了呢。”
唐九洲看了一眼郭文韬:“我看玩得欢快的那个是你吧。”
蒲熠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郭文韬,走过去,小手牵起他的手,扶着他跳下了石头,然后介绍道:“郭文韬,今天第一次碰面的朋友,但是不知道怎么,我们很是一见如故。”
唐九洲笑着拱了拱手:“多谢郭小公子帮忙照顾阿蒲了。”
郭文韬也很有礼貌地回了一礼:“哪里,阿蒲哪里需要我的照顾。”
唐九洲心想,他是不需要你的照顾,他需要你。
他看着两个小娃娃,笑着说:“走吧,两位,不然一会儿先生发怒,一训训俩。”
蒲熠星看向郭文韬,想起来了,先生也姓郭。
周峻纬撑着下巴坐在齐思钧对面,看着齐思钧拿着笔在生死簿上写着什么。
周峻纬问:“在写什么?”
齐思钧眼都没抬,沾了些墨水,接着写自己的,答道:“在改蒲熠星的生死簿。你们两个倒是看热闹看得起劲,累的是我。”
周峻纬一噎,确实是他和唐九洲擅作主张,让蒲熠星和郭文韬提前见了面。
齐思钧一边写,嘴里也开始念叨:“让他俩第一次见面是郭文韬在做樱桃饆饠多好啊,多有纪念意义。”
周峻纬:“有纪念意义确实是有,但是我觉得蒲熠星才不会管这些,能早点见到郭文韬对他来说更实用。”
齐思钧笔下不停:“他的想法,谁知道呢。”
人间一年,天上一天。
天上的十几天转瞬即逝,人间的十多年悄然流逝。
少年蒲熠星正懒懒地斜倚在椅子上,笑着看向对面拿着书卷的俊美少年,开口:“韬韬,想吃樱桃饆饠,你做的。”
郭文韬侧目看他一眼:“想吃你自己去做啊,我又不是没教过你。”
蒲熠星把蒲团上的杂草拔下来,手指灵巧地编了一只小蚂蚱:“你是教我了,但是我就是做不出来你那么好吃,我能怎么办?”
郭文韬看他把蚂蚱捧到自己面前,笑着接过:“等着。”
蒲熠星一笑,即使十多年了,这招还是百试百灵。
这是他小时候第一次骗郭文韬进厨房给他做点心的时候发现的。郭文韬此人对什么都可以冷冷淡淡,但是独爱些小来小去的玩意儿。
不是蒲熠星吹,郭文韬的樱桃饆饠绝对是天下一绝。
现在会做樱桃饆饠的人很少了,蒲熠星问过郭文韬他是哪里学来的,郭文韬当时的回答是,他也不知道,反正母亲第一次教他做点心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有样学样,做出了樱桃饆饠。
然后蒲熠星作为除郭母外第二个尝到郭文韬的樱桃饆饠的人,毫无疑问地上瘾了,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去郭文韬面前晃悠晃悠,编些小东西换一顿美味。
“喂,唐九洲,你这法子管用吗?”郭文韬走后,蒲熠星往嘴里叼了根草,看着进屋的唐九洲,懒洋洋地问道。
唐九洲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你怎么还怀疑我的伤心模样:“当然管用,岂不闻烈女怕缠郎……”
蒲熠星凉嗖嗖瞟他一眼,他一缩脖子改了口:“……有志者事竟成,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搞定邵明明那个家伙的?”
蒲熠星歪头:“邵明明是谁?”
唐九洲一噎,之前有事没事上天庭在邵明明面前刷刷存在感,现在在蒲熠星面前又忘了这是在凡间。
他讪讪地笑:“没谁,不重要。”
希望邵明明没有在看热闹,他心里念叨着。
殊不知自己屋中的某人听到那句不重要的时候差点直接把飞天镜打碎。
他还在兴冲冲地提建议:“阿蒲啊,这次他把樱桃饆饠带回来,你就半玩笑半认真地让他只给你做点心,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他要是同意了,你就找个机会,试试表白如何?”
蒲熠星眨了眨眼睛:“他要是不同意呢?”
唐九洲果断道:“接着缠他啊!”
“文韬,今后你这樱桃饆饠,只做给我吃可好?”蒲熠星轻轻咬了一口,一双眼睛里盛着一汪温柔的泉。
郭文韬看他,然后笑了:“我好像本来就只做给过娘和你吧?”
蒲熠星轻轻摇头:“不对,我说的是今后,今后只做给我。”
郭文韬盯了他半晌,伸出手:“东西呢?”
蒲熠星一愣,然后欢喜地捧起一对儿小木人,送到郭文韬面前。
郭文韬接过来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还念叨一句:“我可真便宜。”
他拿着两个小木人,对蒲熠星说:“元宵节没事儿吧?带你逛庙会去?”
蒲熠星眼睛一亮,刚好自己可以在那天表白。
郭文韬心满意足地出屋晒太阳,手里把玩着那两个木人。
一个小人拿着迷你书卷,一个小人撑着下巴。
撑着下巴的小人看着拿着书的小人。
“他们会在元宵节互诉心意?”周峻纬看着飞天镜,指着屏幕问邵明明。
邵明明无语:“这话你该问你那位!”
周峻纬于是转头看向齐思钧。
齐思钧拿了个果子咬了一口:“生死簿又不是事无巨细的,我只知道他们是今年才确定关系的,谁晓得是什么时候表白的。”
邵明明:“不是吧?不会今天还没成吧?”
然后遭到了另外两人齐齐地一声:“不要乌鸦嘴!”
邵明明悻悻闭了嘴。
反正今日几人都没什么要紧事儿,索性凑在一块儿,打算看看今日俩人到底能不能成。
蒲熠星和郭文韬并排走在集市上,蒲熠星时不时停下来看看玉簪,往郭文韬头上比划着,然后被郭文韬一拍手。蒲熠星笑着说:“挺适合你的,买了吧。”
夜幕降临,两人走到了桥上。
水面上漂浮着星星点点的花灯,蒲熠星和郭文韬靠在桥边,周围人来人往,喧嚣至极,可月朗星稀下,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蒲熠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被什么推了一把,整个人向郭文韬扑了过去。
然后……然后……
他扑倒了郭文韬怀里,嘴唇贴到了郭文韬的嘴唇。
邵明明指着镜中的两人:“唐九洲干得漂亮!都这样了还不在一起我把飞天镜吃了!”
齐思钧抬眸看向他,把自己的玉佩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记住你这句话。石凯亲手刻的玉佩,我赌他俩今天没法成。”
周峻纬看两人都看向他,笑着说:“我就当个见证人,就不参与了。”
邵明明自信满满地看向飞天镜,然后看到了郭文韬一把推开蒲熠星,扭头跑了。
邵明明瞪大了眼睛:“为啥啊?”
周峻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觉得唐九洲干得漂亮?他明明办了件错事。”
邵明明疑惑歪头。
齐思钧也拍上他另一边肩膀:“今天两人要是说开了,很容易在一起,但是唐九洲在两人还没互诉心意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郭文韬脸皮薄,又不确定蒲熠星会怎么样,自然会先逃掉冷静冷静。另外,飞天镜等我们看完蒲熠星历劫之后再吃啊。”
邵明明恍然,然后磨刀霍霍准备下去把唐九洲拎起来捶一顿。
直到郭文韬推开他,蒲熠星才反应过来,连忙追过去,可惜元宵节的夜晚桥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人群,但是已经瞧不到郭文韬的身影了。
他皱眉,去了几处郭文韬常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他只好回了小村子。
一个晚上,郭文韬都没有回来。
蒲熠星就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郭文韬回家。
郭文韬是快到正午才回来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支木簪束起,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蒲熠星突然有点来气,他叫了一声:“郭文韬!”
郭文韬歪头看向他。
蒲熠星:“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郭文韬肉眼可见地有些局促:“没有啊,我……我能有什么想说的。”
蒲熠星一个箭步冲到郭文韬面前,拎起他的衣襟,双眸因为一夜未眠布满了血丝,他压低声音吼道:“郭文韬,你自小就这个矛盾,有什么事儿你就不能说出来说明白?!你这样我怎么表明自己的心意?!”
郭文韬一怔:“心……心意?”
蒲熠星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郭文韬,我喜欢你。”
他睁开双眸,眼中一片清明,溢满认真。
“这就是我的心意。”
郭文韬怔愣了半晌,没回答,而是把脸凑近,蜻蜓点水般轻轻啄了下他的唇。
一触即分,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
郭文韬嘴角微翘着,舔了舔嘴唇,又凑上去亲了蒲熠星一口,这次还是一触即分,可是离开时却坏心眼地咬了下蒲熠星的嘴唇。
蒲熠星像是得了糖的孩子,缠着郭文韬亲了一下又一下,直到郭文韬臊红了一张俊脸,才笑吟吟地放过他。
郭文韬红着脸瞪他一眼,去了厨房。
蒲熠星舔着嘴唇,回味着郭文韬嘴唇的甜美滋味。
唐九洲从门外走进来,满脸的笑意:“成了?”
蒲熠星点点头,唐九洲松了一口气。
天晓得他经历了什么。
他被化形下来的邵明明逮住,揪着耳朵说教了一番,最后还撂下了一句“那俩成不了你就睡一百年的书房”。
他冤枉啊。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唐家小子,郭先生的儿子和蒲家的混世小魔头关系好,其中郭先生之子跟蒲家小子更是形影不离。
所以当看到蒲熠星和郭文韬戴着一样的玉佩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蒲熠星最喜欢村中人的想象,可以把他圆不了的谎自己补上,可以自己脑补出一幕合情合理的大戏。
“文韬,你也准备子承父业了?”蒲熠星吃着郭文韬做的樱桃饆饠,看着旁边在书上批注着什么的人,问。
郭文韬头也不抬:“教书育人有什么不好?你别总是窝着坐,坐直些,也显得有精神啊。”
蒲熠星啧啧两声,直了直身子:“这还没开始教书呢,派头就摆得挺足啊。郭先生,我到时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郭文韬写完最后一笔,把书平放在桌面上等待墨迹晾干,看向贫嘴的蒲熠星,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又不是不知道学堂建在哪里,去找我不就好了?”
蒲熠星笑着回握住郭文韬的手:“也对,我就跟着你一起去学堂,坐在最后听郭先生的课。”
郭文韬羞恼地瞪他。
蒲熠星笑着把手握的更紧。
蒲郭二人的手一握住,一辈子都再没放开。
村中人以为二人只是高山流水遇知音,金风玉露一相逢,却不知二人已悄然许下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曾经的心悦君兮君不知已经成为了久远的过去,一白衣,一蓝袍,并肩将桃李满天下。
不惑之年,二人寻了处不为人知的山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间,便是一生了。
蒲熠星回到天界时,坐在云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唐九洲递给他一壶酒。
他接过来一饮而尽,爽朗地笑出声来。
他说:“九洲,我们也算是有了个顶好的结局了。”
人间走一遭,心是暖的,情是久的,结局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