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玩家到战国》苦烫

90、魏韩边境

　　远方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这里并不是理想的打猎地点，没有大河就没有动物集聚地，稀疏的荒田里长着灰白色的野草，目光所及没有任何动物的踪迹。这是一片荒芜的土地。

　　李溱把弓拉满，射了出去，没人觉得他这一箭能射到任何东西，箭头没入血肉的声音那么明显。一只兔子猛地从草丛最深处跳出来，双脚跳跃着逃跑，身上带着羽箭。众人兴奋地大叫，几人去追兔子，剩下的围在他身边，好奇地问他的箭法是哪里学会的。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答案只能招来嘲笑。

　　我的箭法不是在军营里学会的，不是在贵族们享乐狩猎时学会的。我是在乡下学会如何打兔子，跟着村子的长辈学会如何拉弓，如何瞄准，如何射中猎物。

　　他看着同行者朝兔子的方向跑去，身穿皮甲的身影越来越小，他放下长弓，用脚尖捻开一块石子。一只藏在土下的绿色甲虫飞快地跑走。

　　李溱极快地回忆。他们从大梁出发已有六天，过了魏国实际掌控的区域，进入了和韩国的模糊领域。

　　他们走得很轻松，去韩国带回名叫全国的农家对他们而言并不算是特别困难的任务，他们还有心情打猎加餐。

　　士兵跑到百步外，发现了躺倒在草间血泊里的兔子，拎起耳朵来，高兴地朝大部队大喊。

　　身边其他士兵拿着长弓，到处搜寻着野生动物的踪迹，可他们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尸骨，石头，野草和泥巴。灰色的大雁滑过青空，士兵抬起头，把弓拉满，压下弓尾巴，尖端对准天空，呜呜一箭，大雁在天上打了个滚，躲了过去。长箭往下掉，化作一道黑线，然后是一个黑点。士兵发出一声懊恼的叫声，李溱的唇上勾起淡淡的讥笑，他抬起弓，搭上箭，对准了天上死而逃生的雁子。

　　众人屏息相待，雁子扇动翅膀，李溱把弓拉满。

　　她坐在骡子上转过头去，脖子上的褶皱流畅而优美。听，她说，湿润的嘴唇张开，植物正在土下发芽。

　　所有人都在笑，因为全里正说话这么夸张，人怎么可能听见植物发芽的声音呢？

　　只有李溱没有。因为他正在努力地听。

　　咻的一声，深棕色的羽箭咻咻地飞向天空。

　　放哨的大喊：“韩军来了！”南边一片黑幕墙般的军队正在飞快靠近。

　　大雁在天上打了个滚，和没入脖子的长箭一起摔下天空。众人连忙收起弓箭，拎着兔子、小鹿、狍子一类的东西集结。李溱背起弓，把地上的长剑拿起来。

　　韩军的马力很快，在魏军对面站定，为首的人坐着一匹没有杂色的黑马。对方称呼吴将军，吴将军也称呼对方为赵将军。李溱以羡慕的目光盯着韩国赵将军□□的黑马肌肉看。

　　马儿就是不停地换着脚，微微走动。

　　李溱心想，赵将军太紧张了，双腿夹得太紧了，他让那匹马不舒服了。

　　走动的马没有阻碍赵将军说话：“将军为何到此？”

　　吴将军先行礼，道：“奉了国君命令，有一逃犯到了韩国，特来抓捕。”

　　赵将军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冷哼：“我们已经说了多少次了，那个叫全国的女人不在韩国，我们从没见过她。什么神种也是假的，是齐国哪个迪莉娅来说的，不是魏国的全国。”

　　他说话的口吻不像是一个高官，至少不像是李溱在魏国见过的官员，赵将军的口气很愤慨，像是个真实的，被冤枉的人。

　　吴将军只是笑：“是有消息，全国到了韩国，事关重大，我们不能不查。”

　　“只是风言风语，就扣了我们相国，现在还要让魏武卒进我韩国？”赵将军冷哼，怒喝，“你们魏国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韩军皆怒目相视，魏军众人也微微抬起手中兵器。

　　李溱的目光慢慢数着步数：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吴将军的笑容微微冷下来，“我们只是奉命来找逃犯。你们韩国如果真的没有见过全国，又怕什么？莫不是那什么齐国的迪莉娅只是你们胡编乱造出来遮掩的，我们魏国的全国被韩王藏起来了才是真的！”

　　“满口胡言！”

　　吴将军道：“不是不是胡言让我们去新郑看看就知道了。”

　　赵将军怒斥：“你们魏国不要欺人太甚！难道魏王就不知道我们韩国的弩箭强劲嘛？”

　　“哈！”吴将军笑，“还不知道年初被魏国打得国都快丢的是哪一国啊！”

　　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尚在百步之内。李溱摸了摸背后的弓箭。

　　两边士兵都紧紧地绷起了肌肉，手里的兵器因为紧张和激动而颤抖着。两位将军彼此凝视着对方，可怕的物质在二人之间产生，所有人都不敢呼吸。

　　第一箭放得猝不及防，只知道是从魏军这边射出来的箭。这一箭歪歪斜斜地落到了土地上，但就像是一个信号，嗡的一声，所有士兵都下意识地挥舞武器，两边的长箭都射了出来。

　　两位将军的面色都是一变，立即大喊：“不许射箭！不许动！”

　　双方士兵互相射了几百只箭，在将军们的大吼下又慢慢停下了。

　　血腥气和土腥气弥漫出来，有人吐了，呕吐物的酸味立刻盖过了前两者的味道。李溱也想吐，不确定是因为紧张还是空气里恶心的味道。

　　将军们喊着问有没有人受伤，李溱四下看了看，只有地上插着几只箭，无人受伤（除了一个自己把手指划伤的家伙），只是一匹马中了一箭。

　　魏武卒很快恢复了阵列，韩军的骚乱却延续了很久。放箭时李溱眼看着对面好几人都倒下马去，在飞扬的黄沙掩盖下，他看不清对面的人是死还是伤。

　　天空中一只鸟也没有，草丛里一只野兔也没有，吴将军反复把马缰左右甩，面色凝重。他知道这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就是魏、韩全面开战的导火索。

　　韩军骚乱了一阵，赵将军命人把两个人抬下去。

　　“我们死了两个士兵。”赵将军说，声音很低，显得十分悲痛。吴将军绷紧下巴

　　赵将军抓起一张□□来，搭上箭，拉满了。李溱惊诧地发现韩国举世无双的□□箭头正正地对着自己。生铁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李溱看了眼吴将军，吴将军只是盯着赵将军。他立刻意识到吴将军是不会阻止韩国人的。魏、韩不能开战，至少现在不能。后天，明天，可以开战，但今天不行。可以因为神种开战，可以因为两个王无聊的自尊心开战，但不能因为吴将军管不住手下人而开战。

　　他咽了口唾沫，浑身因为紧绷而颤抖，死死地抓住长剑。他想吐，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是因为空气里的味道，是因为恐惧的箭头正冷冷地指着他，冷空气里便是漆的臭味，黏在他的脖颈和脊背上，不断蔓延。

　　□□微微向上，瞄准了他的头顶，李溱知道，从这个角度射出去，箭尖才会准确地没入他的心脏。

　　九十七步，他在心里默念，只有九十七步，完全在强弩的射程内。

　　他并不畏惧，因为他见过真正的奇迹。植物在泥土下静静地发芽，泥鳅翻涌着浅土，鸟儿振翅滑过天空，黄豆、小麦，经过她的手可以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她的眼睛有淡淡的棕色，镶嵌着一圈金色的边。

　　长箭飞来，李溱猛地挥剑，铁箭头当啷一声在青铜长剑上留下一个深坑，落在地上。

　　他的胸口因为死里逃生而剧烈地起伏。

　　吴将军忍不住道了声：“好！”赵将军也在笑，收起了□□。

　　“请魏国的兄弟们在此稍候，待我将此事报与韩王。”

　　吴将军点头同意。两边隔着九十七步的距离扎营休息。李溱说：“吴将军，把雁子给韩军吃吧。”

　　赵将军收到雁子，仔细看插到雁子脖子的箭，吃惊：“这是何人所射下的？”

　　吴将军笑答：“正是斩落你箭的人。”

　　赵将军嘴角像是牙疼一样抽搐了一下，收下雁子，扭头对底下人道：“再到远一点的地方扎营。”

　　第二日晚上，韩王的命令就传到了赵将军耳朵里。赵将军诧异斥候怎么这样快，却看见掀开帘子的不是士兵，而是从新郑来的专员。

　　专员特走一趟，请魏武卒去新郑。

　　赵将军惊慌：“怎么能让魏国的军队进入新郑，这不是引狼入室嘛？”

　　专员道：“国君着急救贾相国。”

　　赵将军拍手：“那也不能如此行事！”

　　专员摇摇头，“全国已经在新郑，只等着拿人去魏国换贾相国了。”

　　原来韩国阳翟大概半个月前，几个外人到了城外在一处村子里借住，跟村里人买了一块田，每日伺候农地，还盖起了房子，似乎有常驻的打算。里正去勘合信息，登记人口时得知对方一行的名字。为首的是个姑娘，名字是全国。里正当时没在意，知道不久前新的布告发下来，悬赏一个叫全国的女人，里正登时想起来，立刻报于县长。

　　县长没有打草惊蛇，仔细观察了好几日，见那女人与悬赏上说得无二，长得貌美，又极会伺候农田，还经常做些酒啊、酱啊分与邻居，立刻带着二十人把人抓了，关在县狱里。现在已经过了韩王那边，准备送往新郑，再去与魏王换回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