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ddly》一块鸽肉

20、胆小鬼

　　啊啊啊
　　但重逢猝不及防。
　　默契地同时规避着对视，可沈千曲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却猝不及防地对上目光——比以前更默契的对视，可与灿烂荒唐的旧日碎屑比较却显得讽刺又酸苦。
　　“……”江琴先开口，“下午好。”
　　沈千曲点点头。冷场。周身空气躁动，可是它似乎已经不能再扰乱沈千曲的心跳。出于礼貌，他想了想，还是含糊地回了一句“下午好”。
　　话题……想到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你初二不是搬家了吗？怎么还回来。”
　　他们心有灵犀地没有提起那件事。但是初二这个时间点太敏感，江琴心揪了一下，沈千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偏过头不看他。
　　“来找朋友玩。”
　　沈千曲点点头：“那你快去吧，我也要上楼吃饭了。”
　　江琴还想说什么，又堪堪止住话头。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得开口。
　　叫住了又能说什么？
　　你真的去上那所职高了？最近过得好不好？黄阿姨和陌陌有回来和你一起住吗？——明明只是一年多没见，却像成年人久别重逢那样寒暄。
　　但沈千曲就是这样。明明小孩子脾气，却什么都看得懂，什么都知道。他很聪明。江琴就这么看着沈千曲的背影缓缓挪进了单元楼，才后知后觉地离开了。

　　——
　　致江琴：
　　展信佳。
　　我今天在小区里又碰到你了。你可能没看出来的是，我好开心。
　　我现在的同桌前天剪了头发，跟你初中的发型一模一样。我看到了，差点以为我还在做梦，全身一麻，一下子就说不出话。可真见到你的第一反应却是我看错了，一下不敢认。
　　是不是挺好笑的。
　　我不知道该写什么……我说我过得挺好你大概也不会信，算了。
　　你好像想说什么。我不知道。也想就此算了。我最近真的过得不好……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早上睡不醒，集中不了注意力，画画的时候也因为这个变得拖拖拉拉，没少被老师训。还老是忘东西，上一秒跟我说的事情马上又会忘掉。
　　老师也知道我病了，但我还能撑住。所以她一直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写这么多东西干嘛呢。又不会寄给你……这种东西你看到也觉得败坏心情吧？还是不给你看了。

　　——

　　这场漫长无止境的暗恋还是继续。
　　沈千曲买了题集刷题，初二换座位之后江琴就基本不怎么找他玩了……没办法的事情。沈千曲也有点后悔吃午饭和他们一桌了，三个人的话题他永远戳不进去。
　　日子先这么过着吧。沈千曲仰头晃了晃椅背。总会变好的不是吗？人活着就这样啊。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温城的夏天好长好长。
　　理论上八月初就已经算是入秋，但温城从八月开始才是真正滚烫热烈的，直到十一月才会突然降温。
　　沈千曲的生日又快到了。
　　今年他也不期待能有什么礼物，过不过生日是一样的。他对自己说。就是很普通的一天而已。
　　除了黄女士会给他多打两百块钱……两百块能买好多东西呢。
　　买套漫画怎么样？
　　他一个人推着车慢慢走。顺手买本题库吧，数学有一点点跟不上。再给奶奶换个新手机壳，她那个用了多少年了，黄掉了。
　　再给江琴准备生日礼物。沈千曲突然严肃起来。给他买什么好呢——江琴做很多事情都三分钟热度，似乎平时除了学习和聊天没什么其他爱好，给他的礼物很难挑。
　　沈千曲仔细想了想——买点美丽废物应该就行了。比如江琴喜欢……对了。折一罐子纸星星给他？
　　这也太……感觉是小说里会出现的桥段，主角在每一颗星星里写字然后把星星瓶送给另一个，正巧两人双向暗恋，拆开纸星星后发现主角的一串告白，于是他们幸福地在一起了……太那个了。
　　沈千曲想着想着就红了脸。
　　太俗套了。沈千曲又忍不住想。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在那一瓶星星里写一颗，这样可能只有对方把所有星星拆掉才能看见我写的东西。
　　但是真的会有人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吗？会有人相信那瓶星星里一定有一颗有一句告白吗？
　　——那这个人会是江琴吗？
　　到家了。
　　沈千曲停好车，飞奔上楼梯，打开家门扑上沙发拎起旁边的手机开始点外卖。发现江琴发朋友圈问谁一起听歌写作业，马上在评论区表示自己要来。
　　Cuddly 回复 ∧_∧：好啊
　　沈千曲打开音乐软件开始跟江琴一起听歌。江琴喜欢的都是些曲风小众的英文歌，好听。
　　快饿死了……饭什么时候到啊。
　　先把作业拿出来写吧？
　　……真折一罐星星吗，是不是太明显了。
　　那送啥呢……直接问他？
　　沈千曲脑子一热，打开和江琴的聊天框问：『你生日想要什么？』
　　江琴回他：『都可以啊。』
　　沈千曲就拿这种回复没办法。刚想追问，江琴又加了一句：『你生日也快到了吧。』
　　沈千曲愣了愣：『嗯。』
　　『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
　　『？那还挺巧的。』
　　……他又把天聊死了。
　　算了。沈千曲切到购物软件心一横，就折星星吧。
　　大瓶。中瓶。小瓶。
　　时间不够了……小瓶吧。
　　就说是小时候陪陌陌折的。嗯。
　　那样会不会显得我不重视？
　　沈千曲苦恼地抓了几把头发。
　　要不就说是网上买的成品吧……毕竟也不能特地强调那是亲手折的，太意义不明了。
　　他马上下单了小玻璃瓶和蓝色星星。两天就能到，在家闲着没事折一折还是能折完的。
　　他和江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耳机里的曲子。沈千曲有时候想，自己会一直珍惜这样的日子。
　　即使以后可能分道扬镳……那也还早呢。
　　想这些干什么。

　　——
　　班长：
　　展信舒颜。
　　刚毕业，忍不住开始给你写信。
　　我一直在努力地劝自己，再和你联系会对你造成很多困扰，毕竟你不喜欢我，我们也不算很好的朋友……那我偷偷写、自己留着看，总不会有问题了吧。
　　其实我不知道该写点什么。但是我想给你写信……手写的那种。特地新买了一叠信纸。
　　好痴汉。这个沈千曲真是的。
　　最近对打游戏和画画也没有兴趣了，说实话……说实话我过得挺糟糕的。我前几天看到你发的去燕城玩的朋友圈了，我也想去燕城，之前伍琛也说想去那边游乐园和配音工作室打卡来着，之前计划了一起去，结果因为他高中要补课被迫泡汤了。
　　你认识伍琛吧？就隔壁班那个艺校上岸的，周箐应该和他比较熟。我和他也很久没见面了。他们暑假就集训，很惨了。他是我小学同学。
　　……话说他是什么专业来着，我记得他小学学的美术，初中又去学了主持……不对，他小学学的什么来着？
　　我记性越来越差了。哎我一直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过得好不好。不对，这封信又不给你。你去一中了来着吧，我实在是……没考好。我现在专业是艺术设计。其实我有想过如果我画得再好一点，以后更有出息一点，某天你在哪里看见我名字的时候会不会记起我，或者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会不会惊讶说，哇，这个青年才俊是沈千曲啊，没看出来……真心话只敢在这里说。
　　胆小鬼。胆小鬼不写信了。

　　2023.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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