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吃完可颂

15、第十五章

　　“谁？梁星瞳？”

　　“不来了。”

　　“怎么回事？好长段时间没看着人了。”

　　酒上桌，席间话题愈浓。

　　“女人。”

　　“他谈恋爱了？跟谁啊？没听说过。”

　　“没谈。”说话的人递了瓶酒过去，“听说被人玩了。”

　　“操。”对面的男生一脸不可置信：“谁这么牛逼啊，还能把梁星瞳都玩了，服表院门面她都瞧不上？”

　　“帅能当饭吃？现在的女的一个个人精，有钱的才是大爷，没钱最多玩玩就扔。”席间，有人兀自感叹，从里到外写满了轻蔑。

　　桌上人无一不附和，其中有人问：“那女的什么来头？认识吗？”

　　“认识。”有人回：“就我们学院比我们高两届的，经常拿来做教学案例，麦穗。”

　　......

　　第五瓶酒还剩一半，麦穗倒了一杯，还剩一杯的量。

　　那群人的对话准确无误的传入这边桌两人的耳朵里，谁也没说什么，反观麦穗，更像是个旁观者，仿佛刚刚那群人的对话里谈论的主角不是自己。

　　“好听吗？”她喝了口酒，问他。

　　顾森泽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把她看着，连眼神都没变过。

　　“喝完了没？”他就问她。

　　麦穗端着酒杯，看了眼他碗里：“你吃完了？”

　　对面没回，她又说：“那等等吧，最后这点喝完再走。”说完，她把瓶里最后那点倒进杯里。

　　倒好后，也不喝，放在桌上，看向街外，慢慢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四周都是喧闹，只有他们是安静的。

　　那群人已经换了个话题，聊得比刚刚尽兴。

　　而顾森泽的脸色依旧那么臭：“喝完了没？”他又问一遍。

　　麦穗摇头，淡定自若，面前那杯一口没动。

　　她还不肯走。

　　顾森泽起身，进了店里。

　　麦穗猜测他是懒得跟她再废话。这样也好，她一个人待着自在。

　　初到沼城那几个月，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喝酒也是那时候学会的。

　　喝酒是会让人上瘾的，以前她还不信。

　　顾森泽进去了很久，这会儿出来了，站在桌边，挡住小店内昏黄的光，形成巨大压迫力。

　　“走。”他说。

　　麦穗抬头看他，看到他不耐烦的目光，然后朝面前的酒杯撂一眼：“没喝完，喝完就走。”

　　她坚持道，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谁知，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抓起她的酒杯，她还没反应过来，酒已经空了。“咚”一声，玻璃杯被叩在她面前的桌上。

　　“走。”

　　......

　　她不明白顾森泽为什么一直要她走，走也不知道去哪儿。两个人又跟来时一样，一前一后，连句话都不说。

　　顾森泽在下个路口停下脚步，转头进了游戏厅。

　　麦穗对此不解。

　　她很少来这些地方，对她来说很无聊，就算是中学时候也很少光顾，除了几次陪夏梦抓娃娃。这样的消费观念她也不理解，花的那些钱明明都够买一个娃娃了，白白拿去打水漂。

　　等她一路走进去，再见顾森泽时，他手上已经拿了一盘子的游戏币。

　　他走过来，象征性问她：“玩不玩？”

　　麦穗没兴趣，摇头。

　　他也就越过她，走到她身后的篮球机，投了两个币进去，然后叫她：“喂。”

　　麦穗应声抬头，看见他一只手端着，拿的是那盘游戏币。

　　麦穗走过去，接过拿在手上。

　　他开始投篮，距离近，篮筐低，麦穗感觉他跟篮筐一般高，对他来说这个轻而易举，一投一个准，第一关很快就过了。

　　第二关开始，篮筐开始左右移动，没多大差别，对他来说应该太简单了。很快，顾森泽就索然无味，投篮也开始懒散起来。

　　可就是这个样，麦穗注意到旁边游戏机的女生此时都停下手中游戏，盯着顾森泽在看。

　　看上去十几岁初高中的年纪，青春期萌发正旺盛的阶段。她又看了眼顾森泽，果然这幅皮囊走哪儿都吃香。

　　祸害。

　　他闯到第三关就完全没兴趣了，直接转身走。

　　后面女生还盯着他背影看，然后明目张胆的当着麦穗的面议论，脸红心跳。

　　接下来，麦穗一路跟着他，每到一个游戏点她就把币递出去，然后乖乖站在旁边等他结束这一趴。

　　她大把的时间完全可以用在自己身上，逛街，保养，美甲，或者补一个美容觉。但她偏偏花在了顾森泽身上，约个鬼会。

　　游戏厅一圈下来，手里的币也没两颗了。

　　顾森泽走到射击机台，拿起最后两颗币投进洞口。

　　麦穗把装币盘放在桌台，轻松了一瞬。

　　大又重的黑色狙击qiang被他提起来，右手扣着扳机，左手托qiang身，机屏里怪物横飞，被他一一打下来。

　　小男孩喜欢的射击游戏，他也能玩得起劲。

　　怪物的尖叫声，qiang出膛的轰鸣声，以及怪异的背景音乐，糅杂在偌大的游戏厅里。麦穗抱臂看着。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他闯到了最后一关。巨型BOSS发出可怖的嚎叫，喷出的污气逼真又挑衅。顾森泽维持着那个姿势，朝它眼睛开了一qiang，顿时爆出血浆，一只巨型黑掌立即反抗。

　　他失一血。迎来更精准和残暴的攻击，依次是眼睛，眉心，鼻子，脖颈，心脏，双手，双腿，脚掌...一处一定点，手速快又准，干脆利落。

　　怪物发出惨叫，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却一点机会不给，在它心脏连击数qiang，背景乐达到高.潮，还差最后一qiang。突然，顾森泽转过来，qiang口对着麦穗。

　　麦穗抬起眼来。

　　他在他的瞄准镜里看到了她的眼睛，平静又坚韧。

　　画面默声静止，背景乐仍在继续，残死前的怪物反弑他一血后伴随着恶叫轰然倒下，尘土飞扬。顾森泽放下qiang，放在机台上，转身往外走。

　　麦穗眨眼，侧头看他，人已走出几米，留下看不懂的背影。

　　她走出去的时候，顾森泽在门口等她。看见她出来，他接着上二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好的电影票，此刻像两张废纸一样摊在桌上。

　　麦穗看了眼票根，没听过这部电影名字。进了影厅才知道，这是部战争题材片子，片子人物，麦穗文化不算好，不记得。

　　座位在后排的中间，没人说话，两人安静的看完整部片子。

　　电影落幕，影厅里有女生在悄悄抹泪，旁边有人在轻抚。待到所有人散场，两人才起身离开。

　　麦穗站在街口，看了眼时间，很晚了。她以为会跟来时一样，会跟他坐公交回去，他叫的车却到了。

　　车驶入学府大道。麦穗松了口气，太晚了，她的确不想再去挤公交。

　　四周寂静，偶尔一两个下自习回寝的行人。顾森泽这次把她送到了寝室楼下。

　　进去之前，麦穗转过身来问了一个问题。

　　“你跟其他女生约会也这样？”

　　顾森泽抬了抬眼皮，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无动于衷。

　　“你的约会很糟糕，我不喜欢。”她说。

　　“如果你没时间，下次可以我来安排。”她说的很自然，神情，动作都很自然，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她没有生气，只是不满意，如果他没时间准备，可以换她来。

　　麦穗走了。

　　他反复嚼着她口中的‘下次’二字。

　　晚风都吹不走的沉闷。

　　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谁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除了直接面对顾森泽，麦穗没有任何渠道可以知道顾森泽的动态以及他的消息。她还是忙，忙着拍各种片子，走台。

　　周一，麦穗接到通知，去学校学术大厅开年级会议。乌泱泱的一大厅人，麦穗走到班级在的区域，舍友给她留了个位置。

　　厅里沉闷，无聊，让人喘不过气。台上校领导在讲话，更加促使人的昏睡欲。旁边的人已经睡着，麦穗维持着清醒的状态一直撑到讲话结束。

　　两个小时，麦穗看了下时间。

　　她叫醒旁边的人，后者懵头懵脑醒来，一厅的人作鸟兽散：“结束啦？”

　　麦穗点头。

　　“太好了，累死我了。”她伸了伸懒腰，疲态一显无余。

　　“现在去训练室。”麦穗起身说。

　　“......”

　　即将毕业，这段时间同班的人各自忙碌，很少能碰面。以前不觉得有多亲热，这会儿倒是相互热络起来，聊着各自近况。

　　班导走进来，练习室里瞬间安静一片。她站在中间，寒暄了两句，然后道：“不出意外，这是毕业演出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用我担心什么，这是你们四年的专业，我相信你们。”

　　“我是想跟大家说些话的，怕以后没机会，所以叫你们来。”班导是四年的班导，她用最质朴的语言说着最赤诚的话：“祝你们往后一路繁花似锦，山高水长，或许我们还能在下一座山顶相见，又或许不见，但至少我们见证过彼此闪耀的时刻。”

　　“你们很优秀，能做你们四年导师，我...”她顿了一刻，然后道：“荣幸之至。”

　　伤离的时刻总叫人难受，压抑。底下有人潸然泪下，不敢出声，隐忍着啜泣。

　　麦穗没哭，她只是恍惚了一刻。

　　四年，过得太快。很多人和事记不太得，如长电影般在脑海中倒映，才发现留下的不过寥寥。

　　她算薄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