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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   狼烟四起,火焰雄浑,天空的四角抹开层层阴霭。

      “活下去,活下去,不要回头”战友的嚎叫,四面八方号角、军鼓声四溢,沈戍白深陷梦魇中,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手指微屈,仿若身上有千斤重担般轻喘着粗气。

      俞啸行单手托着奏折,半倚在软塌上,听床上的人有了动静轻轻抬起眼帘,朝着床上望去。

      只见床上的少年正缓慢的睁开双眸,通红的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惊恐:“我、我这是在哪?”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仿若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麻雀。

      俞啸行闻言缓缓走到沈戍白跟前,轻声呢喃,气息吐在沈戍白耳边,声音低得似是自言自语:“子卿。”

      沈戍白挣扎着坐起,身上缠着的绷带一绞,微耸了下肩膀,外衫领口便轻微敞开,露出了满是疤痕又病态透白的皮肤。

      见此俞啸行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却还是被眼前的少年灵敏的捕捉到,沈戍白拢了拢外衫,眼中印着一抹警惕,直盯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轮廓分明,嘴唇轻薄,上扬的眉目中藏蕴着贵气,俊朗间又散发着一股子邪魅的气质,明明应是第一次见却有一丝莫名熟络的气息。

      “你,你怎知道的我的字,你是谁这又是哪,我的战友们呢?他们可还活着?”沈戍白越说越激动浑身颤抖起来,目光紧跟着眼前的男人,期盼着战友们的消息。

      俞啸行脸色一沉,深邃的眸子似是染上了几分失落:“子卿不认得我了?”边说边起身为他倒了杯茶水。

      "别急,慢些喝。"

      俞啸行将手中的茶递到了沈戍白的面前,他接过来,抿了口茶,稍微平静了些,他缓缓抬头望向俞啸行的目光里满是疑惑,但是很快又变得坚毅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问道。

      “俞啸行”俞啸行放下紫杯,叹了口气。

      “俞,俞,俞…咳咳咳,”沈戍白呛了口水:“伯安?”

      “子卿还记得我?”俞啸行愣了一下,轻轻一笑。

      一时间沈戍白两耳嗡嗡作响,眼中有些渺茫,怎么也无法将眼前满身戾气尖锐的男人和温婉如玉的偏偏少年联系到一起

      遥记当年沈戍白受教于太常寺,同学的还有为二皇子伴读的俞啸行和其他的天潢贵胄以及伴读。

      数人中为数沈戍白才情最好,被太常寺史洪毅格外看中,怎奈他志不在此,多次扬言不愿为一介书生,只想金戈戎马护国泰民安,挥头颅,洒热血,求得海波清平。

      洪毅闻言只笑着夸赞长卿少年壮志,前途无量,让其余的皇子凤孙们嫉妒得眼红。

      此时回忆起来也是威风十足,但沈戍白不知,他意气风发,狂傲不羁的身影在俞啸行的脑海中一印便是几十载的青葱岁月。

      一次酒宴上几个皇子联合着将沈戍白灌醉,沈戍白一出门就踩进了殿门口的莲花池,正巧俞啸行路过。

      那天,十二岁的沈戍白去遇见了十五岁的俞啸行。

      喝醉的他看见俞啸行马上躺在才没过他大腿的池塘里撒泼似的呼救,少年俞啸行抿了抿嘴,走近,伸手想要拉他上来,怎料他眉峰一挑,一把拽住俞啸行,将其也扯入了水中。

      俞啸行打了个冷战,从水中冒出来正要发作,见旁边的人,早已经扶着岸沿鼾声四起,再醒来沈戍白已经在太子俯中,问起仆役来,也只说是自己身边小吏送回来的。

      沈戍白回了回神:“伯安……同以前不大一样了,话说这是哪?”

      “清国”

      “清国?传言清国皇帝残暴无情,手段卑劣,三番两次挑衅我国,伯安怎么会在这?”沈戍白放下茶杯,轻言道。

      “哦?手段卑劣……”俞啸行细细品味这几个字,“寡人在这啊,不曾做成什么事。”

      沈戍白斟酌了下语气想宽慰几句,未等出口,只听耳边又响起了那凉薄醇厚的嗓音。

      “做皇帝而已。”俞啸行一字一顿道。

      "皇帝"二字,在沈戍白耳畔如此清晰,他微微一怔。心中骇怪,俞啸行怎么可能会是皇帝呢?如果这样,那数十万的战友皆死于他这个同窗好友的铁蹄之下。

      还不等他细想,俞啸行接着说:“听说寡人手段卑劣,残暴无情?”边说边俯身凑近沈戍白,轻嗅着沈戍白身上的体味,仿佛闻着自己最爱的花香。

      沈戍白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了几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点滴汗水。

      俞啸行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他伸出手,摸了摸沈戍白的脸颊,然后慢慢移到他的额头。

      "别乱摸!"沈戍白猛地打掉俞啸行放在自己脸庞上的手,怒斥道。

      俞啸行被沈戍白呵斥,眼神一冷,但也并没有发火,而是轻笑道:"别害怕,朕又不是狼,又不会……吃掉你。"俞啸行眉峰一动眼神有些轻佻。

      沈戍白舔了舔嘴唇,喉结微动,挣扎几下无果便不再乱动:“我的战友们呢。”

      “剩下归属的几千人都安排了住宿,为首的将士朕到时都已经尸骨无存了,你是落了水方才捡回了一命”,俞啸行边说边缠绕着沈戍白耳边的碎发。

      闻言沈戍白一怔,不禁想起了他的战友托着条插着半折箭支,渗着鲜血的腿拼命将他推入河水的情景。

      沈戍白有些出神,耳边又响起俞啸行清冷的声音:“不过你们这种行为果真是让朕盛情难却。”

      “你这话何意。”沈戍白皱了皱眉。

      俞啸行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两军战不过数日,你们的副将便派死士找朕归顺,说愿将你的人头奉上做投名状,这不是送人头是什么?”

      沈戍白仿若掉入了冰窟,从鼻尖到心口都冷了下去,嘴唇上下哆嗦着说不出话。

      怎么会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俞啸行见他如此神态也不再多说:“子卿倒不如想想归顺朕。”随后笑了笑便抬腿出去了。

      沈戍白眼神涣散,难以遏制的呼吸急促,他被背叛了……

      沈戍白忍着巨痛快速抹了把脸,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副将临阵倒戈,支援迟迟不到,这种种断不可能是巧合,若是安排好的又是谁绕这么大个局来杀他,现在深处清国,若朝中得知他还活着是否会派人来……

      不,绝对不会,沈戍白伏着床榻,浑身血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现在在朝中他怕是已经被扣上逆臣的罪名了,若是如此,他作为太子的继子,太子的名位恐怕也……。

      御书房中俞啸行批阅着朝臣的折子,无非是前朝的老人劝他立后,拼命往他身边塞人的杂乱折子,再者就是皇长公主和太傅陌颜两派相互弹劾。

      新朝初建,国本不稳,朝中局势动荡,皇长公主拉拢旧人和以太傅为首的内阁分两党派,只差一粒火星便能燃起熊熊烈火,俞啸行在其中如履薄冰,但却从未心生胆怯而后退半步。

      毕竟从几十年前被清梁帝丢到北梁做质子,替最愚蠢不过的二皇子做伴读,再到回返清国,被长公主当做傀儡扶持至皇位,数年来俞啸行临渊而行,一个不慎便可能跌入万丈深渊,这样的日子他已经独自越行了千百个春秋,少年时的锋芒毕露,也慢慢变得满目疮痍,猜忌人心。

      但少年从气贯长虹即便是到到如今的蹐地跼天,也从未忘记自己的初衷,他想以己薄力塑天下海波清平,替黎民百姓图安康富足,兑现他当年的誓言……

      历史曲折坎坷,一步错步步错,而沈戍白又恰巧是了这一场狂风骤雨中的关键。

      不知谁透漏了口风声称皇帝的偏殿中藏了个男子,一时间流言四起,口口相传称道皇帝有龙阳之好,故而才不肯立后,朝中宗亲大臣屡屡上书谏言。

      “陛下,国中无母,实乃我清国之不幸啊,陛下。”礼部尚书苑庄,身着岱赭色官服,手持玉璋柬言。

      “臣以为国本动荡,外地侵扰,理应立后,再由新后遴选嫔妃。”

      “哦?尔等不思虑如何保家卫民,都开始替朕的后宫操劳,真是难为爱卿们了,太傅说对不对啊。”俞啸行面色铁青,礼部是太傅陌颜的人,今日这场闹剧怕也是他精心安排的。

      “臣惶恐,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不过选后却是非陛下家事,此乃我朝之国事,确是当立…”陌颜话音刚落群臣便分分行叩拜礼齐声劝帝立后。

      “够了,”皇帝怕案而起,“如若无太傅之才,恐怕朕也难见今日这局面,真是让朕好生惊喜啊,皇后是朕的皇后,朕要立谁自有打算,今日之事不得再议,退朝。”

      沈戍白啊沈戍白给朕平添如此多的烦心事,俞啸行侧卧在御书房的偏榻上心中焦虑,一阵声响从殿外由远及近流入。

      “陛下,不好了陛下。”一名身穿澜色蟒袍的宦官慌忙从外面跑进了御书房中,惊恐的向俞啸行道:"陛下快去看吧!"

      "怎么了?"俞啸行眉头紧锁,心情烦躁的道:"朝堂上发生变故了不成?"

      "启禀陛下,刚刚不过让下人给偏房送个饭的功夫,那位他他他…

      “他到底怎么了,说啊。”俞啸行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

      “他砸破了杯子割了腕,不过好在发现及时救了回来。”宦官支支吾吾终于将话完整讲述了出来:"陛下您快去看看吧!"

      听闻此言,俞啸行立刻站起身,快步向偏殿走去。

      来到寝室,俞啸行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只见满地狼藉,茶杯碎了满地,沈戍白白瓷的臂弯上一抹红色很是瘆人。

      俞啸行踏着一地碎玻璃平静的问:“子卿,这是何故?”

      沈戍白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不做声响。

      俞啸行逐渐没了耐心,钳住了他的下颚,一字一顿的说:“朕,在问话,子卿怎么不回。"

      沈戍白的忍着疼痛,利声到:“我宁为国亡也绝不苟且偷生做弄臣!”

      “弄臣?”俞啸行挑了挑眉,“子卿还有这个想法,朕倒也不是不是不能……”

      “我没有,是刚刚的侍卫,说、说你迟迟不立后,还把我藏在偏殿,是要,是要……”沈戍白支支吾吾红透了耳朵。……

      见此番,俞啸行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是要干什么,嗯?”俞啸行轻轻捏了捏沈戍白的半边耳朵,坏笑道,见他不做声也不再出言调戏,“子卿好好休息,等你病好朕会做安排的,别再让朕害怕了好吗?”

      沈戍白愣着点了点头,明明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可俞啸行身上却有一种不可质疑反对的气息。

      安抚好沈戍白后,俞啸行回了寝宫,“传初言过来。”俞啸行窝在龙椅上按了按眉心。

      “诺。”

      一刻钟后,一个身着黑白便衣的男子踏入殿门:“拜见万岁。”

      俞啸行没叫他起身只是整了下衣袖说:“爱卿在他身边呆了许些年,觉着怎么处置沈戍白好呢?”

      初言自幼时便被俞啸行选中,十五岁按俞啸行的安排,扮做乞丐沿街拦住了沈戍白的车马,自那之后便一直跟在沈戍白身边。

      初言抿了抿嘴唇:“臣惶恐,臣断不敢揣测圣意。”

      “爱卿不必忧虑,正巧前朝在逼朕”,俞啸行俯了俯身,捏了捏初言的下颚,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那不如,立子卿为后可好?”

      听言,初言一怔,连忙磕头:“臣也略耳闻今天的事,陛下这是要把子卿往死里逼啊。”

      “呵,你和子卿到是情义过人”,俞啸行收了手,拿起桌上的纱巾仔细擦拭着手指,“不过看到今天他的反应……”

      “陛下这话何意,难不成今天的侍卫是您安排的?”初言不敢多说引疑,只得旁敲侧击打听。

      俞啸行沉了沉眉眼:“不是朕,应该是陌颜的人,长公主内边的也不好说,近日她未免有些太过安静了,你多盯着些”,俞啸行说着缓步走至窗沿。

      此时已经过了子初,窗外似是浸了墨一般的沉寂,零落几粒星子撒散在俞啸行棱角分明的面庞。

      “子卿应该已经料到北梁将他抛弃了,让我们的人耐心规劝,放出太子被抓的口风,以他的性子定是按耐不住要回去的,但他手中无兵权死士又不够,自会从我这下手,所以还是有机会为我们所用的,你先下去吧。”

      “是。”初言跪别皇帝,趁着夜色出了寝宫。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黑暗中的一道身影掌握了一清二楚。

      时过丑初,四四方方的宫闱城墙下,死寂般的沉静,一道轻微的声响伴随着黑影闪入进偏殿。

      “你来了,打听的怎么样?”沈戍白坐在木桌旁,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

      黑衣人将刚刚从初言那所听闻的一一告诉沈戍白,单膝跪在地上道“少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沈戍白一次为皇帝请安,正巧无意中看到初言在与俞啸行交谈些什么,心中明朗,但并未拆穿,借此机会从初言身上得到不少消息。

      “伯安给了我这个机会,总不能辜负他的好意,自然要按他的安排回去了。”沈戍白抬了抬眼皮似是在思考下一步棋该落在哪。

      “回去?”黑衣人身形一动,有些意外,他跟在沈戍白身边十几年,却从未读懂过眼前这位看似温良翩翩实则刚毅的公子。

      “嗯,死去的将士们平白无故卷入政斗送命,他们总得为千百条鲜活的生命付出些代价”,说着沈戍白转动了下肘腕,“前朝恐怕也想不到我能闹出如此大动静,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卷入纷争,初言内边你盯着点有什么动静再来告诉我。”

      “是”

      黑衣人走后,沈戍白盯着棋盘出了神,黑白两道,他是棋子,亦是下棋的人,不知伯安下一步要把他下到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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