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遗》秋十苡

27、初见

　　27.

　　窗外的树上已没有一片叶子，雪花晃悠着落在枝头，放眼望去外边的世界是一片雪白，雾蒙蒙的，像是给一切镀上了一层银色的霜，好看极了。

　　阿秋突发奇想的买下了一个店铺，不过彼时的她还为想好自己到底要开什么店，她做事一向随心，毫无逻辑可循，似乎一切都只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想法。

　　在她苦苦思索的时候，她看见了窗子外边的场景--正值寒冬，街上不再热闹，空荡荡的马路旁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手捧着一束花，在女孩奔向他的时候露出喜悦的表情，郑重其事的递给他的爱人，二人在飘落的雪花中接吻，带着年少轻狂的悸动，画面美的简直不像话。

　　她呆呆的撑着脑袋。

　　原来那鲜艳的花束是爱情的一种象征啊。

　　她静静的想着，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在这个漫天飘雪的季节里，她的花店开张了。简单又随意，甚至没有正式的宣传。

　　若非要挑出个亮点，那唯一像样的大概就是江哲轩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吧。他极为张扬的拉了整整一后备箱的礼炮，为了给阿秋祝贺开业。那昂贵的跑车停在不算大的店铺前时，倒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当后备箱打开的那一瞬，不光周围人怔了怔，就连阿秋的嘴角都在轻微抽动。

　　那么贵的车就这么草率的用来拉礼炮，也太不珍惜了喂。

　　而造成这副场面的当事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指挥手下的人把横幅拉在花店牌面上，嚣张的拿起火机点燃烟花和鞭炮。

　　轰鸣声不绝，引起一阵灰白的烟雾随风飘在半空中，整整十多分钟才彻底停下，周围的掌声与欢呼此起彼伏，世人爱看热闹的心理一直都很强烈，他们似乎对于这样张扬的做法格外买账，倒生出种过年般的哄闹感来。

　　阿秋无奈扶额，面上倒染上很浅的笑容。

　　她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江哲轩，就连客套话都没有多说，微微挑眉与他相视。

　　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几个月前的颓废模样，整个人容光焕发，被熨的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格外合身，估摸是量身定做的，看上去就很贵，就像他的那辆车一样。发型似乎是刚做过，连发丝都被细细打理，眉眼间蕴含着戾气，在对上阿秋的那一刻全全掩藏，只剩下灿烂的笑。

　　“秋老板开业大吉。”

　　他调笑般的话语在阿秋听来格外熟悉。

　　阿秋转过头看了眼自己这半大不大的小地方，有一阵诡异的宁静，她扬起眉头接过江哲轩的话：“那看样是比不过江总大家大业了。”她面色故作可惜状，“真是惭愧。”

　　大家大业的江哲轩：“......”

　　可恶，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可真是让人无话可回，可偏偏他又一点气都生不起来，好烦哦。

　　就像阿秋没有去问江哲轩为什么能找到自己一样，江哲轩也毫不在意阿秋知晓自己的事情。两人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都略过了分别后的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事，坦然的互相调侃，倒像个彼此相识多年的老友。

　　店前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周边安静了不少。

　　阿秋做出请进的姿势，示意江哲轩进店欣赏。

　　店面确实不大，外间摆放着将要出售的花束，里间由玻璃门隔开，用来存放尚未包装和修剪的一支支独立的花。装修近乎于简约，看起来倒是打理井井有条。

　　江哲轩来回的转悠了一圈后，优雅的点了点头，似乎对于这间小花店还算满意。

　　“怎么突然开了间花店？”

　　他坐在桌子前捧着阿秋递给他的茶，这才开口问道。

　　阿秋坐在他对面，手上也端着杯茶，茶叶飘在杯口处，荡起一丝波澜，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脸。她慢条斯理的轻啜了口茶又放回桌上，面上露出捉摸不透的笑意，就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下，他听见了她说，

　　“我做事情从来只凭感觉，想做就做了，哪有原因。万事不过我乐意。”

　　她抬起头，表情淡然，语气却含着抹不去的傲气。

　　江哲轩愣了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点都不在乎形象的拍着大腿，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倒也不是被烫的，而是，

　　“阿秋！！你这什么茶叶！也太苦了！”

　　眉毛皱在一起，就连面目都有些扭曲，他咬牙切齿的冲着阿秋怒吼，眼神中透着种委屈的谴责。

　　阿秋就像没听见一样，斜了他一眼后轻飘飘的喝完杯子里的茶，甚至还端起来亮底给他看，赤裸裸的嘲讽意味。

　　“！！！”

　　江哲轩无力的瞪大了眼睛。md，这也太憋屈了。

　　阿秋像有意刺激他一样，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开口：“不怪你，你品尝不来也正常。”

　　彷佛再次被捅了一刀的江哲轩彻底没有反驳的机会了。扎心啊！！

　　他摆烂一般趴在桌子上，一副不想再搭理阿秋的模样。

　　这副局面像极了一个玩游戏输了的小孩子在耍赖，阿秋觉得有点好笑。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桌面上推到江哲轩面前。

　　他望着桌上的糖，一边念叨着看在你这么真诚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一边伸手勾过糖，撕下糖纸丢进嘴里，别扭极了。

　　那颗蓝色的水果糖被他含在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蔓延开来，盛满了整个口腔，消散了茶叶的苦味。

　　他瞥到阿秋的表情，后知后觉的问道：“你不吃吗？”

　　阿秋笑容极浅，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不大。她刚刚看见了江哲轩吃糖时的情绪，明显是开心多了，看来糖果会给人带来快乐。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面上的笑意更甚：“我不爱吃糖。”

　　“不过以前有个人很喜欢给我糖吃。”

　　闻峪舟喜欢吃甜的，阿秋倒是对这些无感。可闻峪舟偏执的认为甜食会使人体多巴胺上升，可以让她心情愉悦，所以他总会随身备着很多这种小小的水果糖，总会时不时的给阿秋喂一颗，像个合格的饲养员。他很是满意阿秋吃糖时露出的笑容，尽管阿秋一直反驳自己没笑，他仍然乐此不疲。他想让阿秋的生活甜一点，而这个甜是他能给阿秋带来的，他很欢喜。

　　“那这个人还在吗？”

　　江哲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在看到阿秋那复杂的神情时，他就已经不自觉地开口了。

　　阿秋笑容更加明媚，

　　“不在了。”

　　“他带着更多的糖，去给别人了。”

　　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平静的像个局外人。

　　以前闻峪舟的糖只会给她一个人，就像那把倾斜的伞下站的一定会是她。而后来，他的糖也给了别人，跟着走偏的不止是伞，还有他的心。所以那就再也不是她想要的那颗糖了。

　　江哲轩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太好的问题，他看不出阿秋眼底的情绪，这也让他更加不安。于是他连忙转换话题，

　　“阿秋。”

　　“嗯？”

　　她疑惑的看向江哲轩。

　　江哲轩沉默的握紧拳头，好一会才终于说出了那句早在刚见面时便想说的话：“阿秋，我赢了。”

　　这句跳脱极快又毫无逻辑的话说的格外莫名其妙，可阿秋听懂了，她知道江哲轩的意思。

　　她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面色越发的悠闲，

　　“嗯。”

　　“我看到了。你赢了。”

　　他慢慢放开握紧的手，好似心上压着的那块巨石也随之轻轻落下，轻的他几乎要跳起来。

　　“所以阿秋，你也会赢的，无论你想做什么。”

　　阿秋看着眼前江哲轩伸过来的手，露出一抹不明情绪的笑。她同样攥拳，极轻的和江哲轩碰了一下，就像之前一样。

　　“那，借你吉言。”

　　她眨了眨眼睛，是个俏皮的小动作。

　　江哲轩鬼使神差的开口：“阿秋，其实只要你想，你可以来我公司的，薪资比你开花店高多了。”

　　他是在很认真的替阿秋思考，毕竟以他看来，这间花店确实没有任何价值，是会亏本的生意，当然阿秋也没必要在这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哪怕阿秋大学都没上过，可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阿秋说想去，他完全可以给阿秋安排一个轻松的岗位的。

　　想到这，他看向阿秋的眼中都带上了期待。

　　阿秋思索般的摸着下巴，接着便残忍的打破了江哲轩的幻想，

　　“不。”

　　“我才不要去当一个社畜。”

　　她眼神犀利的望向江哲轩，带着些探究的意味：“你别想让我给你当员工，然后压榨我。”

　　江哲轩：“？？？”

　　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提议会被她拒绝的这么彻底，好气哦，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挫败感，神情幽怨。

　　于是话题就越发的跑偏--

　　“为什么要给花店取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我乐意。”

　　“为什么不愿意去我公司啊，拜托，我还是很牛的好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

　　“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呀。”

　　“你问题好多，能不能闭嘴。”

　　“不能，我想不通啊，我真的很牛的欸，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

　　一句一句来回问答像极了小孩子闹矛盾时的赌气心理，很幼稚。

　　刮起的风吹动门店上方的横幅，露出了牌面上的字，

　　她给她的花店取名为--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