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番外一 灵魂之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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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望桥上，死神养的娑罗红梅开了落，落了再开，一年到头，总不停歇。
天海之南守殿的冥官拾得与旧梦，一千多年前在人间死了以后，在冥界一直是少年模样，活成多少凡人心中的长生不老态。
拾得说，“近几年，人间怎么了，总一对儿一对儿死过来，还都直接发配到天海之南。”
旧梦搭话，“就是，悦梁山那边可清净了，害得咱们这边忙里忙外，没个消停。”
拾得又说，“能直接死到天海之南，除大功大德者，多半都是自杀。凡人这是活腻了，天天找死啊。”
二人扫着桥上的落花，多半要攒起来，留着给青渊帝君他媳妇庆生，少数发发善心，撒给海里的鱼儿虾儿，做个灵食。
这日，帝君带着媳妇去了珍沙湾，今天可是三月十五，在好多凡人眼中被看作海神夫人的生辰。
天海之南就剩下拾得旧梦两人留守，连林娘也带着兰兰跟着出去耍了。林娘是帝君娘亲，兰兰是林娘养的灵宠，原本还有一只，叫岁岁，会隐身的那只，曾跟着第一代死神出过生入过死，之后再没回来过。
岁岁的离开，让兰兰很伤心，每年此时，珍沙湾海灵齐聚，总有些长得极黑圆滚滚跟岁岁很像的家伙们前来给帝君媳妇贺寿，兰兰便总闹着林娘同去，看几眼长得像岁岁的鱼，心里多少能寻个消解。
今天的落花不用再收起来，拾得旧梦索性撒了欢儿，三两扫帚挥出去，把那东望桥上的粉红花瓣全吹进海里。跳闹的鱼群来了，吐着水花欢歌载舞地来。转瞬，这连接东陆与天海之南的东望法桥，像卖鱼的集市一般热闹起来。
远远地，走来两个余念，说白了，就是鬼魂儿。余念这个词，是第一代死神懒得听那“鬼”字，非要这样叫的，多少有些矫情。可叫得多了，也便成了习惯。
拾得旧梦打眼瞧去。
一人道，“嘿，又是一对儿。”
另一人道，“一对儿牵手的老头儿。”
拾得旧梦相视，对眼，却没笑。拾得无奈地问，“用镜子不？”
旧梦更无奈地说，“用吧，他俩走得太慢，耽搁时间。”
说完，拾得旧梦一人拿出一面法镜，两镜合一，拼在一起，一道寒气逼人的法光从镜子里射出，隔着十几丈远的距离，也能照到老头儿身上。
焕然，那对紧紧牵手慢慢走的老头儿逆向生长一般，由七八十岁变成五六十岁，法光不撤，接着再变。
“够了，停，停！”拾得一边喊，一边收了自己那半面镜子，“再照该变成婴儿了，还得咱俩去抱回来。”
“是呢，那更麻烦。”旧梦跟上一句。
这两个少年说话总是你上句，我下句，不争不抢，倒也和谐。
眼见着老头儿变年轻，回到了少年态，可关键是，他俩自己不着急，仍慢悠悠走着。
“得，白照了。”拾得说。
旧梦接着抱怨，“这俩人敢情拿死当旅游呢，来天海之南赏风景啊。”
“是呢，等他俩进了大殿，好好为难为难。”
“对，他们想做螃蟹，偏让他们做虾米。”
“帝君不在，下辈子还不是得听咱俩的。”
拾得旧梦两张嘴，废话不少，为死上来的凡人余念私下决定着未来。
进了天海之南的非海大殿，拾得旧梦早早落座，归于神位，想着装一装帝君的气派，哪知，进来那二人，牵着手，竟目无旁者，赏景一般在殿里横逛起来。
“先生，你看这边。先生，你看那边。”年轻一些的少年指着大殿里的摆设来一句，再来一句，真把死神大殿当博物馆了。
另一位年长些的，算是少年吧，问道，“樱，这里跟书上画的一样吗？”
“大致差不多，不一样的地方应该是写书那人画得不好，没画像，要是观山夫人来画，一定一模一样。”那名叫樱的少年瞧着殿里的新奇，言语兴奋，声音也大了些，“先生，你说我们走后，观山夫人那些画儿还能好好传下去吗？”
“一定能。之前没遇到我们，不也好好的嘛。”被叫先生的老少年回应道。
“也对，这世界没了谁都能转，谁没了谁也都能活。”樱牵着先生走。
先生似乎对上一句话不太满意，扯回樱撞到怀里，“谁没了谁都能活，除了我们，彼此。”
说完，又旁若无人地在樱脸上亲了一下。
拾得旧梦看不下去了，嗯嗯啊啊咳起来。
“刚死上来的？”拾得压着嗓音问。
旧梦接着问，“怎么死的？”
这俩觉得，若不装出个大人样，一定压不过那位先生的气场。近几百年死上来的余念里，没一个他这样儿的。
樱和先生闻了声，才注意到大殿里居然有人，这得是多不引人注意，从进门到现在竟一直没看见。又或许，二人真把天海之南当大街了，逛得有趣，走得自在，也就顾不上旁人了。
先生领着樱在拾得旧梦面前站住脚，问，“两位上官，是死神？”
“不然呢？”，“不像吗？”拾得旧梦反问道。
“哦。”先生只应了一声，多余什么也没说。
樱则小声问先生，“他俩就是海神和海神夫人？”
“怎么可能，你看像吗？”先生也小声问樱。
“不大像。”樱摇着头，凑近些说，“先生，没想到死后一点都不可怕，这俩小孩儿还挺有趣，看样子应该是给死神看大门儿的。”
拾得旧梦终于听到一句，连声叫起来，“说谁小孩儿！”，“说谁看大门儿的！”
最后，两人合声骂道，“猖狂！”
但是，依然孩子气，依然压不住先生的气场。
“不废话了。”拾得说，“你俩是自杀不？”
“是，但受情势所迫，实属无奈。”樱回答道。
“管你什么情势。”旧梦说，“既然是自杀，就直接送去卵胎轮回，朝生暮死，永不入人道。”
“什么是卵胎轮回？”樱问。
拾得说，“就是一辈子做卵，孵不出来的卵，卵生卵死。明白吗？”
“为何送我们做卵？”先生问。
旧梦一听这位先生的声音，立刻心虚三分，底气全无，说话也结巴起来，“为，为，哪那么多为哈，自杀乃大恶之行，同地狱焚烬殿的罪犯无异，当然要受同等判罚。”
先生笑了，问旧梦，“小娃娃，你生前是西渚人？”
旧梦板着脸说，“不是，我们帝君喜欢讲西渚方言。”
一句话，被先生问得露了怯，拾得赶忙顶了旧梦一下，悄声说，“你咋暴露了。”
“那，那你问，我嘴漏。”旧梦让贤，不再开口，把盘问余念的活儿丢给了拾得。
未等拾得开口，先生先言，“不论谁问，这天海之南总该有一定的规矩。无论怎么死上来，总该有一定的标准。前世何罪何功，下一世的去处总该依规矩标准来定。如果说，但凡自杀，皆送卵胎，那这死神也定是个糊涂神。”
拾得旧梦被先生说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如果，你们两个做不了主，那就请帝君出来。我们，先在这里随便走走。”先生说完，牵着樱继续逛起了大殿。
拾得，旧梦面面相觑，这……还遇上个麻烦主儿，自杀上来那么多对儿，都送去做卵了，也没见谁有意见。这位倒好，竟嚷着要见帝君。
帝君也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帝君正陪媳妇在珍沙湾玩儿呢。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在外浪荡小半月才会回来……拾得旧梦正暗自盘算，该如何处置这二人，实在不行，强行硬来，直接打入轮回，管他愿不愿意……可帝君一向仁德，不强余念所难，林娘又不在，未做净礼的冤魂不能直接送入轮回，除非甘心自愿……哎呀，林娘和山爹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先生和樱才不管他二人做何想法，来了就安心呆着，没缘由随便送人，先生可不同意。关键是，即便做卵，那也要做个双胞卵，先生和樱生死不离，当然也包括来世。
二人闲步于殿中，这装饰都是一千多年前的模样，想来天海之南也该是在那个时候建起来的。
走到大殿东侧，见得一处高台。樱一时好奇，没作多想，牵着先生，跨三步阶梯就站上去了。
瞬时，法光从脚底轰然亮起，樱和先生被笼罩在七彩祥光之中，那感觉温暖得像娘亲的怀抱，像冬日里正午的阳光，像炭火上陶炉里刚刚温热的茶，美妙得如此原始。
没错，就是原始的光芒，能照透心轮的光芒，能释放心轮中所有前世记忆的光芒。
樱和先生站在这融融之光里，前世，种种，情长爱短，全部回归。
有一世，先生曾是开国君王，郪昊。身边曾有一位知心知意的将领，迫于战乱旧俗，未能走到一起。郪昊娶了妻子，留了后代，给了郪国千秋基业，却唯独负了一人，是樱。
有一世，先生曾是铁血君王，染昼。身边曾有一位温柔贤丽的情人，迫于礼法规制，未能走到一起。染昼先遇正妻，给了她王后位，再遇情人，除了名份，给了所有，金钱，情爱以及心，还是樱。
终于有一世，先生是先生，樱是樱，迟来了十九年，却终于没有错过，生时同途，死时同归，再无遗憾。
先生和樱，神识游走在前世的记忆中，旧时光里有过的怨恨，不甘，遗憾，全在这一世的相知相守中化解了。
难怪，先生见樱，一眼就放不下，樱见先生，触目便缠了魂。
“樱，上一世缺失错过的二十六年，下一世加倍补给你。”
“那我可要牢牢记着。”
二人的元灵之身在法光中相拥，痴痴的吻着。
先生和樱，生时，用肉/体来爱，死后，用灵魂继续。生生世世，都不能再被分开，人不能，神不能，天道亦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番外一 灵魂之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