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学园]一世明灯》容予之

23、[心读X卷发]因有你相伴 合

　　自上次醒来之后，他在床上躺了三天，喝了无数苦涩的药汁，才勉强可以下地。刚能离开床上，他就四处张望，寻找卷毛的身影。然而，即使他找遍了整座小小的房屋，也没有发现卷毛。
　　“少爷，您在找什么？”一旁的老仆出声询问。这个老仆跟了杜家许多年，忠心耿耿，当杜家倒下，趋炎附势的人们纷纷离去，父亲的身边，也只余了这么一个人，“告诉老奴就可以了，老奴帮少爷找，少爷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是正道。”
　　“卷毛呢？”看见老仆迷惑的眼神，他才醒悟过来“卷毛”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忙补充道，“就是那只灰色的卷毛猫。”
　　老仆露出迟疑的神色：“这个，搬离老家的时候过于匆忙，只带了细软，恐怕……没人顾得上那只灰猫。”看见少爷失望的神色，他急忙安慰道，“不妨事，那灰猫若是忠心，自然会循着气味寻到少爷您的。”
　　他微蹙了眉。倘若能靠自己找到这里，十天前恐怕就找到了。何况，就算真的找到了，这个家里，除自己以外，有谁真正喜欢这只坏脾气的灰猫？又正好逢上焦头烂额的时期，看见卷毛找上门来，他们会干的事情，不过是把它扔出去罢了。
　　面对老仆明显是宽慰他的话，他点了点头，神色疲惫地道：“是罢。我倦了，先回房休息一会儿。你就在门口守着，莫让他人进来打扰我。”
　　老仆恭谨道：“是。”

　　返回房间，他默默看着窗，心中下了决定。走到窗前，他拉开窗户，抽过桌旁的板凳，垫在脚下，忍着脑中阵阵袭来的晕眩之感，艰难地爬上窗户。踏在窗上，他更觉脑中晕眩，手足酸软，一时扶不稳窗栏，竟从窗台上摔了下去，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因为有草地的缓冲，窗台也不高，人摔在地上，只发出一声闷响，也没受到什么伤害。然而他毕竟身体虚弱，这一摔让他浑身疼痛，在地上躺了许久，才找回点力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惟恐被人发现他借口休息偷溜出门，他赶紧偷偷摸摸从后门溜了出去，按着记忆往自己从前住的房子走去。
　　到达从前的住宅前，他发现果然如父亲所说，这里早已换了主人。站在门口，知道自己不擅长同人交往，他犹豫了会儿，还是咬咬牙，叩响了门环。

　　随着引路的仆人走进会客厅，他见到了购下宅邸的主人。刚看见主人的脸他便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而主人分明认得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着他嘲道：“哟，这不是眼高于顶的杜少爷吗，今日怎生有空大驾光临寒舍？”
　　听得这语气，他便知道这主人大约又是素来与他以及他家有嫌隙的人，不由一阵头疼，身上的不适之感也越来越严重了。忍不住抬手揉揉太阳穴，为了找回卷毛，他只得努力道：“抱歉，冒昧拜访了……我只想请问公子，贵府上是否有一只卷毛灰猫？”顿了顿，他道，“……如果有，请将它归还给我……我、我出钱……”
　　“出钱？”他这句话正巧踩中主人的话点，那主人顿时精神一振，兴奋起来，抓紧机会冷嘲热讽，“杜少爷果然财大气粗！连太守大人都奈何不了你们呢，……”
　　接下来的那一顿长篇大论都是关于“钱”这个问题，他努力想把话题拉回到“灰猫”身上，然而因为本身的不善言辞，他还是失败了。主人逮着这绝好机会，哪肯放过，明里暗里把他从里到外都讽刺了个遍，心中大大畅快。讽刺完了，才懒洋洋道：“我这府上可没什么灰猫，就是有也早撵出去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且去别处寻罢。”
　　听得这话，他纵心有不甘，也只能道：“……打扰了。”
　　出了门，他却仍旧心有不甘，在门口踌躇了会儿，转身又往后门走去。离后门尚有段距离时，他远远瞧见后门打开了，两个人抱着一个挣扎不停地东西走了出来，一边还在交谈：
　　“这东西，又爬进来了，都记不清第几次了！”
　　“是啊，累得我们每次都要为抓它而到处跑，一不小心就会被它抓伤，真是讨厌得紧。”
　　“不错！早该打断它的腿，让它没那个力气再爬进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抱着的东西扔在树下，转身扬长而去。
　　他向树下看去，顿时心神大震：那灰色的一团，卷卷的毛，不是灰猫卷毛又是谁？他赶紧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将卷毛抱起。仔细端详卷毛，他顿时心中大痛。
　　卷毛的身上到处相互都是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尚在渗出红色的鲜血。最严重的是它的后腿，已然被人打断了。
　　他赶紧抱着它往回走。仿佛嗅到了主人熟悉的气息，卷毛睁开了眼，堇色的竖瞳玲珑剔透，一如往昔。它在他怀中动了动，发出“喵”的一声轻叫，仿佛很是满足。
　　他的眼眶顿时潮湿。加快脚步，他哽咽着说：“卷毛，你忍忍，我马上回去帮你清理伤口，给你接骨……”
　　“喵……”卷毛又轻叫一声，竖瞳一转不转地望着他，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心思聪慧玲珑如他，早已猜到了卷毛这一身伤的由来。定是见他久不归来，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前往从前住的地方，即使被无数次撵出，依然固执地一次次返回，不惧因此而受了满身伤，只为等待他回来找它。
　　他想，原来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纯粹而执着的情谊。
　　他想，以世界之大，竟然只有它待我一片赤诚之心。
　　他想，在这个世界上，竟然也有人待我至此。
　　他终于潸然泪下。
　　滚烫的泪珠一滴滴落在怀中灰猫的身上，没入它杂乱的卷毛之中。卷毛再次轻轻叫了一声，而他，忽然愣住了。
　　从相遇以来，第一次，他读到了卷毛的内心。
　　不要哭，它在说。
　　不许哭，它说，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哭起来不像大男子汉，笨蛋倒霉鬼。
　　“好，我不哭。”他噙着泪，展开微笑，“听你的话，当大男子汉。”
　　这还差不多。它终于满意了。
　　“卷毛，你先撑一下，回去我就找人帮你治疗……”
　　哼，不用了，麻烦。老娘九命猫一只，死不了。它对此嗤之以鼻。
　　“你伤得很重……卷毛乖，不要闹脾气。”他哄道。
　　你才闹脾气！灰猫顿时炸毛，十分生气，伸爪就想挠他。
　　果然还是坏脾气的卷毛，他心中想，顿时忍俊不禁。
　　喂，笨蛋，以后本小姐不在，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卷毛说，那些讨厌的混蛋，理都不要理他们。惹急了，咬他们一口就是。
　　他哭笑不得：“卷毛，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一不开心就对别人又抓又咬……”
　　卷毛顿时又炸了。好半天，它才说，喂，笨蛋，认识你真是本小姐倒了八辈子霉。
　　“可是，我很开心能够遇到你。”他笑笑，目光温柔，“很开心，也很幸运。”
　　何其有幸。他这么想。
　　你说，我为什么还愿意继续倒霉下去？卷毛默默地想，为什么呢？不过是个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保护自己的傻瓜。
　　没有自己的话，不知道他会被人欺负到哪里去。
　　我希望……
　　堇色的竖瞳，依旧玲珑剔透，光华流转。
　　可这之中的神采，却在缓缓消失。
　　它慢慢闭上了眼。
　　如果还有下辈子……
　　我希望，能再次遇见你。

　　抱着怀中渐渐冰冷的躯体，他逐渐慢下脚步，最终停了下来。
　　“卷毛……”他怔怔道。
　　泪珠在眼眶中渐渐成形，却最终没有跌落。
　　答应了，不会哭。
　　也答应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努力活下去。
　　惟愿有一天……能同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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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拖到今天，总算写完了。
本文还有一个今世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