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学园]一世明灯》容予之

15、夏日的田野 - 野田（三）

　　吃过午饭，野田从食堂走了出来。他抬起头，望见云色沉沉的天空，伸出手，果不其然感受到了细细的雨丝。他不觉一笑，拍拍包里的伞，却没有拿出来，径自走入了雨中。
　　在雨中漫步，总是一种极致的享受。雨不算大，细细的雨丝飘拂到脸上，微凉的触感，就像给自己的心灵，奉上一场轻柔细致的洗涤，等到雨过天晴，心中的那片天空，又变得澄碧如洗。

　　不知不觉间，野田已经踱离了食堂，走到了初等部附近。雨已经渐渐变大了，摸摸湿漉漉的头发，他还是从包中拿出了伞，在风雨中撑开了一朵伞花。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初等部大楼西侧的树林之中，他不禁露出无奈的笑容，摇头叹了叹。
　　也不知道，笠夏现在怎么样了呢。

　　雨越下越大，抬眼望去，伞外白玉连珠，淅淅沥沥的雨声充斥了整个天地之间，声音珠圆玉润。
　　也该回去了吧。中午并不长，不久之后，自己还要去上课呢。

　　就在野田打定主意要离开之时，他忽然看见大楼的墙边，坐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将头深埋在膝上，满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混着雨线，水光氤氲，一身黑色的修身西装早已湿透。

　　“——笠夏？！”他不禁脱口而出。
　　人影动了动，抬起头，双眸从手肘上慢慢显露出来，一银一黑，果然是小林笠夏。

　　被小林笠夏一转不转的眼睛盯着，野田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小、小林老师，你……”
　　“喂，野田。”小林笠夏半张脸掩在手肘内，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惊愕地听见小林笠夏唤他的名字，野田一时愣在了原地，“怎、怎么了？”

　　小林笠夏抬起了头。一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柔软的黑发滚落了下去，滑上了脸颊，最后与众多的水珠混合了在一起。她放开手，左手撑着地，右手搭在膝上，挑起下巴，带了几分挑衅地看向了野田。
　　“野田秋信。”

　　她先前……是不是在流泪……？望着小林笠夏脸上的水珠，野田想着，心神太过恍惚的他，甚至没有听见小林笠夏的话。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么？”她明明是仰着头看着，高度差带来的差距，却完全抵消不了她挑起下巴时带上的那一丝高傲。
　　可是野田，却分明看见了，那抹骄傲中，一触即碎的脆弱。

　　“既然喜欢我，那就过来。”她语调僵硬地命令道。
　　野田人还在发愣，身体却早已忠实地执行了命令，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小林笠夏的身前站定。

　　“坐下。”小林笠夏的声音还是僵硬如旧，可这声线深处，却不知何时悄悄带上了一丝柔软。
　　野田乖乖坐在了小林笠夏左侧，右手仍僵木着撑着伞，将两个人罩在了伞下。

　　外面的风雨声似乎已经远离。雨珠仍旧一颗接一颗地跌落在伞上，那不曾间断的清脆声音，仿佛已经远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笠、笠夏……”野田小心地，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小林笠夏浅浅应了一声。

　　野田侧过脸，有些怔愣地望着她在风中轻轻抖动着的修长睫毛，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结巴着，说道：“你……我……你……”
　　“呵，”小林笠夏闷笑一声，声音中蓦地柔软了下来，带了几分调侃，“想问我在干什么？”
　　“……”野田没敢接话。

　　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身处一个美好的梦境之中，美好到他害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将这个梦打碎，再也回不来。

　　“……给你制造机会呀……”小林笠夏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微微的笑意，又似乎有着低浅到摸不着的怅然，“……果然是个笨蛋。”
　　声音虽低，却仍然一字不落的，被野田听见了。一时之间，巨大的惊喜在他的心中炸响，让他许久许久都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

　　笠夏……终于肯接受他了吗……？

　　“呵。”小林笠夏仰起头，望向伞外的天空，声音有几分飘渺，“你知道吗……其实，我……”话说到一半，她又闭上了嘴，微笑着摇摇头。

　　鸣海，你好，你很好。
　　她的所有情况，一切心思，都被鸣海猜中了。甚至，有些事情，他没有开口说出来，从他的眼神中，小林笠夏也知道，他是清楚的。
　　从她的爱丽丝的秘密，到她的过去的所作所为，再到她现在的想法打算……鸣海可能并不全知道，但是凭借之前所知，连猜带蒙，竟也给他知道了大半。

　　“秋信……”小林笠夏侧过脸，一双异色的双瞳静静凝视着坐在她身旁，仍旧有几分不知所措的野田，几乎有几分无意识的，茫然地唤了声。
　　“……！”野田一惊。

　　他听错了么？
　　自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因为太过心急，而同小林笠夏闹翻，原本与他关系不错的小林笠夏，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他的名字。从那时开始，她就一直极力避免在非工作时间与他相处；即使在工作时间的时候，也总是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工作时间请叫我小林老师”。

　　察觉到野田的惊愕，小林笠夏猛地一咬唇，别过头，在野田看不到的角度里，眼中染上了几分苦涩。

　　自己……在做什么呢……
　　怕是脑子被傻瓜鸣海给洗了吧。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与别人一起，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的姬宫校长，也因此对她怀了许多愧疚，所以才在这十多年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宽容她的任性。记得当年初入中等部时，要强的她，接下了无人敢带的号称历届最乱的一个班级，数历艰辛，也是靠姬宫校长多方帮助，才得以渡过。
　　是吧，把可以预见的将来摊开在人们的眼前，无论这个将来是残酷的，抑或是美好的，知道这样一个清清楚楚的将来，都不是件幸运的事情。

　　鸣海……他的想法很好，可是，既然没有时间，为何不趁早斩断，反而留恋温暖，徒留遗恨无穷呢？
　　那样……太自私了……
　　而她，同样希望，他能幸福下去。

　　小林笠夏猛然把头扭了回来，脸上的神情又恢复到往日的冷漠。推开雨伞，冷冷撑着地面，她站起身来，留给了野田一个漠然的背影：“野田老师，方才失敬了，请不要挂在心上。”
　　“笠夏……”野田怔住。

　　她没有回头，一双极力掩作冷淡的眸子直直望向远方的天际，口中声音依旧冷漠：“野田老师，虽然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但还是请叫我小林老师。”拢了拢背后湿透了的黑发，“我先走了。”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提步离去。

　　野田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身影掩在雨幕中，天空飘下一道道浅灰色的雨线，将她背影中浓重的黑色卷起了几抹浅亮，但却意外地染上了更多的寂寥。高跟鞋踏在零散的落叶上，混着积水，细细碎碎地，踩出清冷的声音。

　　过了好半天，野田才反应过来，急急地想说些什么，但却只来得及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中之前，大喊了一句：
　　“笠夏，快回宿舍，小心生病！”

　　眼眶忽然一热，小林笠夏强忍着没有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脚步也依旧沉稳镇定，不曾停顿一刻，仍旧按照平日里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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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俺改主意了，笠夏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的，嗯嗯。
直到最后也不能战胜命运的话……也太凄凉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