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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童养媳好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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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好多血,这要吃多少顿肉才补得回来!”
桑兰呡着嘴,心疼的嚼了几片桑叶,敷在流血的伤口。
都说十指连心,桑兰关心的可不是疼,而是怕小牛角回去告她状。
这话也不是她说的,是阿婆对小牛角说的。
每当小牛角听见这句话,立马就不哭了。当时她就想,难道这话就像神仙赐下的咒语一样。只要念出来,三岁的娃娃就能懂?她不知,每次阿婆说了这话,都会背着她给小牛角吃肉。
果然,三岁的娃娃说不哭就不哭,是个男子汉。
桑兰笑着称赞这个高过膝盖的孩子,顺手擦掉他眼角的猫泪,留下两个黑黢黢的指印。又习惯用粗麻衣擦了擦。
可能是料子实在糙,刮得他小脸生疼,小家伙挥舞着带伤的手抗议。
被捉住....
看他实在是抗的不行,她袖子在嘴边哈了哈气儿,继续刚才的动作。
这才温顺些。
“谁让你玩刀的,镰刀揦的可疼了,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她亮起刀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学着长辈的架势,唬他。
小牛角眉毛一吊,再次打起哭腔。
她赶紧败下阵来,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乖~”
辛苦总算没白费,小家伙再次安静。背篓的桑叶差不多也快满,家里的蚕宝宝可是等急了。
于是便牵着小家伙往回走。
“小桑兰啊,你们夫妻俩回家啦。”
梨花婶是村里有名的师婆,哪家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得找她。她自然是熟悉这对姐弟的,主要是小牛角就是阿婆的心尖儿宝贝,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梨花婶是阿婆的常客,自然知道阿婆许多秘密。
但桑兰的事儿连秘密都算不上,村里...谁都知道她是小牛角的童养姐。
十二岁的事了,那时候小牛角才断奶,阿娘便走了,桑兰成了他的姐,也是他半个娘。好在阿婆对她还不错,给吃给喝给住处,虽然免不了干活,但总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好。
一开始有人打趣她,她埋头就走,后来只要见着别人窃窃私语,她总感觉在说她。
其实她心里憋屈的很,但嘴上从来不说,也没处说,只在心里把这些伤害她的人用唾沫淹死。
可她不知,别人只想看她窘迫的样子,她越是遮掩,那些人就越猖狂。
还给同村的小孩儿编了顺口溜。
“童养媳,媳养童,桑兰是个小臭虫,三岁配上十五岁,夫成人来妾白头。”
真是气的人想跳河。
以前遇见这样的人,她只好装作大方没听见,将脾气撒在干活上,委屈嚼碎往肚里咽,可每每夜深人静,泪水就顺着眼角湿了发。最气人的是,旁边的小家伙还死死拽住她的领口,她多希望此时身边躺着的是个会安慰人的大宝贝啊,往往都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美好的事也就在梦里发生。
现在,她就不再关心这些人的看法了。
因为她变了,不是居住环境变了,也不是麻木了。
是她桑兰再也不是那个畏畏缩缩,见了帅小哥不敢抬头,把门后小猫咪认成恐怖妖怪的桑兰了。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宝瓶村开启一项祭祀活动,是由聂村长和梨花婶主持,村里所有人都要参加。
但,临近开始却少了一人,桑兰。
这时,她还在后山放羊,阿婆吩咐过,附近的草都被啃秃了,要她找个青草肥美的地方。
当时她还纳闷,村头的草不是挺好吗?
直到二傻子吮着鼻子,找到她,死活拉她往回走。
她反抗了,但拗不过二傻子这人脑子不好,力气大。
与傻子较劲是不是自讨没趣,好像是这个理儿。
“......”
桑兰跌跌撞撞被扯到村头小空地。
此时,整个村子,上百号人全在这儿,跟簸箕里饥饿的蚕宝宝似的,一双双眼,齐齐朝她望来。
桑兰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场面,有点慌。
何况这些人里面,有的她还叫不出名字,同是一个村的尴尬。
幸好高台上的村长和梨花婶都认识。
她还看见,小牛角在阿婆怀里蹦跶,朝她招手。
她忍着背心的细汗,笑了笑,然后就被二傻子强行拽到高台前。
搞得她一个踉跄。
“......”
“这么晚才来,好大的规矩,整个村子就差你。”
是梨花婶的声音,但却不是平常时候的梨花婶,她现在是正正紧紧的师婆,是整个村子都要巴结的存在,这是传统。
只见那个披着百鸟花衣,头上插满翎羽的梨花婶,低着头,像故事里的巫婆。她本来就是巫婆,老巫婆,桑兰腹诽,不过阿婆为何不叫她。
她看向一脸慈祥的老太太,她脸上永远挂着微笑。
也是这个微笑,留住了孤苦伶仃的桑兰,让她再次有了家。
聂村长端着盆子,上前来,“孩子,洗手吧!”
桑兰心想:“......这是干啥,要拿我祭祀吗?”
她听说过,有些封闭的村子沿袭这样的传统,挑出出落的姑娘,或童子童女祭祀仙神,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祥和安宁。
而这些被选中的人,都有一个必要的步骤:
洗干净“--”
桑兰伸出的手不动了,铜盆里水闪闪的,印出她稚嫩的样子。
头上一块方巾扎的结,两柳碎发下垂盖着白皙的脸蛋,嫩红的粗布衣裳在盆里显得更红了,在水面荡出大大小小的红圈。
“孩子,快洗吧!”
村长的声音将她从幻想中拉出来,她抖了一下,下意识双手就浸入盆。
若是村里真拿她祭祀,她也认了,她想着,闭着眼,难怪阿婆要让我走远,难怪阿婆慈祥的眼中透出担忧。
伸手入盆,她好像整个人都跳进冰冷的水潭,回想自己的一辈子。
从小不知父母在哪儿,跟着阿伯长了半大,还是被换了酒钱,然后就是人牙子的反复倒卖,乞讨、干活、做丫鬟,她都干过。
最危险的时候被卖给了小牛角,虽然他还是个娃娃,但是娃娃好啊,不会说话,不会在心灵上欺负她。阿婆给了她温暖,可现在,这些日子都将烟消云散了吗?
“发什么楞!”
这时,她才发现,手底下铜盆不见了。
转而看见的是村长手中的刀。
那是村里葛老爷的杀猪刀,她曾见过老爷子解猪肉,快的没边儿,整个过程新云流水,她都记不过来。
村长把刀丢给她时,她是意外的,往后退了半步,稍微弯膝,差点没接住。
算了,一刀下去,就算没有熟练的技术,了解性命还不简单,她想都没想,闭上眼就往脖子上抡。
这一下,把台下的人看傻了。
“小姑娘是受了多大委屈。”
“这又唱哪一出啊?”
“真,当众臊皮。”
众人纷纷撇了小牛角阿婆一眼。
还好村长眼疾手快,腾出单手,抓住她。
顿时大眼对老眼,只是村长看着那双泪汪汪的眼睛,轻轻问:“姑娘,你咋勒,一来就抹脖子...”
桑兰:“不...不是祭祀......”
“你误会了,”村长拿回刀子解释道,“这是我们宝瓶村的传统,每隔三年就要祭祀,非但不要人命,还是天大的好事。”
“好事?”
桑兰懵了一会儿,随后攥着手,整张脸像熟透的柿子。
“你还不知道吧!别看我们宝瓶村荒僻,但这里确实神仙脚下,只是我们皆是凡人,没有福分触碰呐仙缘,但宝瓶村的后代不同,或许每一百个孩童中就有三五个有仙人体质,那时就是光耀门楣了。”
聂村长解释时,一脸自豪的抹着胡子。
桑兰这才看见,村长的小孙子聂如意正坐在高台后的红袍大椅上,红着眼,好像刚刚哭过。
此刻,她脑中浮现出飞天遁地的仙人,一手持剑,携友人同游的场景,转过头却是聂如意那张稚嫩傲娇的脸。
梨花婶看不下去了,“就一滴血,磨磨蹭蹭,舍不得就别浪费,反正你也不是宝瓶村的人,怎可能有灵根。”
村长赶忙制止住她,“少说两句。”
“有说错吗,我们可都是仙人的后代,她一外来的疯丫头,能有仙缘?能嫁到我们村都是天大的福泽。”
她眼睛埋在羽织里,嘴角的不屑却是深深刺入桑兰的眼。
桑兰心一横,拿过刀子,往食指上一挥,连血带皮耷拉着吊在半空。
滴血吗?鲜血入柱好吧!
刚下手她就后悔了,是真疼。
村长赶紧握住她手腕,往台上大石头拎,有点杀鸡接血的味道。
“.....”
原本干红的神石,早就变成鸡血石了,沿着边沿淋了半天,也不见异常。
村长仍旧古井无波,倒是梨花婶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姑娘都能有仙缘,她必定得把家里那丫头打死,想到这儿,又朝着某个角落蜇了一眼。
事实摆在眼前,大家的表情理所当然,好像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下去吧!”村长让她走。
桑兰就像个工具,都没人知道她伤口还流血,没人知道她的心是痛的。
上台的那一刻,她本以为这辈子到头了。然后村长的话,让她幡然醒悟,若是自己真能有仙缘,那时的生活又会是怎样。原本自己从未有过那样的期待,但一旦有人在你耳边说,有可能的说不定真有呢,于是抱着希望试了试。
“果然,世上有奇迹,但与我无关。”
她边安慰自己,边背着高台走下,努力朝小牛角笑了笑,更多的是轻松。
可她不知,背后神石突然发出一道绚丽神光。
惊得台下众人纷纷起身。
三十年了,宝瓶村开举祭祀,五年一次,上一次神光冲天,村长头上还未添白发,发生这种异象,说明检验的孩童中有资质极好的天才。
宝瓶村的传统祭祀,明面上是祭祀祖先,但最重要的还是选拔仙苗。
都知道,凡人中不是谁都能够修仙的,修炼得有灵根,他们村子就是由没有灵根的仙人后代组建而成。
然日月盈亏,后代当中不乏出现一些好苗子,若得到仙人青睐,未尝不可重现先祖当年身姿。
谁都期盼着,仙苗投生到自己家。
阿婆也是。大会开始,小牛角就是最早一批测验的孩子。
不过,孩子足够小,就算这次没发现灵根也不必气馁,根据个人体质不同,灵根觉醒的时间也不尽相同。小牛角只是暂时没选上,阿婆表情还比较镇定。
可那些选了好几次的人和他们家人就不那么镇定了,如梨花婶和她的侄女樊青青。
樊青青倒好,反正不是一次两次,她早就放弃了,梨花婶的表情就没人看的懂了。
只是她时不时的看看得意的村长,说不嫉妒是假的。
明眼人都知道,村长儿子不争气,次次抢着测灵根,回回失望而归,于是早早成婚有了小孙子,现在聂家终于盼出个仙苗,聂如意。
他要是不回去摆几桌筵席都没人信。
村长本就喜悦,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再次见着这奇景。
这神光不管是照到哪位幸运儿,都是宝瓶村的福气,当然最好是自家那个,他不假正经的扫了一眼。
然,咻的一声,神光竟凭空消失了......
众人大惊失色。
如此庞大的光柱,说没就没,也没个着落,急死个人。
村长和梨花婶赶忙上前察看,神石返璞归真,再无动静。
“尽快禀报绿篱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