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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司沐与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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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幽冥宫中。心兰站在大殿焦急地等,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终于看见司钰走进殿内,神色不太轻松。
“公主,问到了吗?到底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心兰赶紧迎上去,问道。
司钰看向她,沉重地点了点头。
心兰惊道,“司沐真的是你的弟弟?!幽冥王与仙玉鬼王到底是何时——”
“二十五年前。”司钰直接告诉她答案。
“才二十五岁?那样惊人的幽冥之力,他居然才二十五?”心兰不可思议。
“我也没想到。”司钰坐到玉椅上,扶额叹气,“心兰,我是真不知道该对我爹俩作何语言了,二十五年前他们在凡间捡到一个孤儿,然后用心头之血凝成鬼魂,育在那孤儿体内。他们想要孩子便要吧,我管不着,可过分的是,他们居然嫌麻烦把那孩子扔给凡间的罗薇神女养,还什么都不告诉我。若不是这次南卿身上的幽冥花,我真不知还要被他俩隐瞒多久。”
“公主先别气。”心兰安抚地为她递了杯茶,“既是如此,那南卿为何会以为,司沐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魂?”
司钰喝口茶道,“鬼魂进入生人体内,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和肉身中原本的生魂相互融合,少则几年,多则数十年,所以司沐小时患有失魂之症,入夜,魂魄离体。南卿看见的他,定然是离体之后的鬼魂了。”
“原来如此。”心兰彻底明白了,她看着司钰饮下一杯茶水,心头隐隐生出一丝担忧,她犹豫地开口,问司钰道,“公主,现下你打算如何做?”
“心兰。”司钰放下杯子,看她的眼神坚定而郑重,“我想把南卿送回从前。”
心兰心中无奈一笑,果然,公主还是心软了。
司钰怕她阻拦,连忙又道,“司沐的幽冥之力总会觉醒,他现在虽然只想见见南卿的魂魄,但以后呢,他足够强大了,他和我一样,拥有了逆转凡尘的能力,他还会甘心吗?若总有一天南卿要回去,那我宁愿送她回去的人是我,我没有那么容易走火入魔的。”
心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终究不忍心让司钰冒险,“公主,要不我们等慕安神君回来,再作商议?”
“我等不了了。”司钰站起身来,“他听闻此事定会阻拦,司沐又不知哪天弦就崩了,南卿现在还想着让我赐她魂飞魄散,这让我怎么等。”
“公主!”心兰颇感焦急却真的无计可施。
司钰所说句句在理,此时逆转凡尘也的确是最好的时机,但慕安神君不在,她小小鬼王如何能护得公主周全。
“心兰,不要阻我。”司钰认真而坚定地看着她。
心兰迎上她的视线,相对许久,她终究只能闭上眼,深深叹息,“公主,让我陪您吧。”
“好。”司钰垂下眸子,语气不再强硬,“那你吩咐些鬼,先去噬魂殿布阵吧,子时,我带南卿过去。”
“是。”心兰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子时到,司钰将夏南卿带去了凡间噬魂殿,心兰随同。三人飘在房梁之上,司钰用幽冥之力划出一道结界,阻隔了凡尘视线。
夏南卿不知要做什么,她启唇,刚想问司钰,便见噬魂殿大门缓缓打开。咯吱乱叫的声响阴森而尖锐,两个不似活人的守卫各把一扇门,步履僵硬地随门走动,然后站定,似乎等待着什么。
随即,夏南卿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男人身姿颀长,走得不紧不慢,他戴着一副鬼面,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浑身沾染着死气,仿佛其所到之处,生者即亡,花草即枯。可就是这样一个可怖的男人,他的怀中居然抱着个小小的女娃,女娃同他很是亲近,还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脸。待那女娃抬起头来,一双蓝瞳直映入夏南卿眼帘。
这是——
“阿念?”夏南卿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红眸闪着泪光。她的女儿!这一定是她的女儿,她居然还活着,还长这么大了。
司钰看着,心中也是动容。她安静地站着,见她的弟弟拿起朱笔,在黄纸上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夏南卿的名字,就好像,他已经将她刻进了骨头里。
“公主,他是谁?”看到黄纸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夏南卿几乎要抑制不了汹涌的心绪。
司钰抿唇一笑,回道,“记不得了?他就是和你定下情缘的那只鬼啊。”
“鬼?他分明是人。”夏南卿不敢相信。
“今朝殿少主司沐,江湖中人提及此人,皆是敬畏,有人言,他非人非鬼,恐是妖魔。”司钰缓缓说道。
“司、沐……”夏南卿呢喃着他的名字。
她低低唤着,炉鼎前的男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居然抬起头,朝她们所在之处看了过来。夏南卿对上他鬼面下的视线,心头怦然。她提起一口气,莫名有些紧张之感。
“公主,他能看见我们?”夏南卿怀疑道。
“理应……是看不到的吧。”司钰如此答。
只见,那男人望了一会儿,漠然收回视线,似乎是真的看不见她们。
“南卿。”见司沐要走了,司钰突然看向夏南卿,说道,“他本是你的人生正缘,却因卫义诚,你俩的缘分脱离了正确的轨迹,现在,我想最后问你一次,你要魂飞魄散,还是继续做鬼王?身为鬼王,你依旧可以和他再续情缘。”
夏南卿低下头,咬唇艰难道,“公主,生前所有的事在我心中皆是一个结,还是我永远解不开的结。我和卫义诚的事……哪怕他不在意,我也不能……不能不在意。”
“好。”司钰一笑,她毫不意外她的回答。
“公主,让我赴死吧。”夏南卿单膝跪地,闭上眼悲痛无比。
司钰伸手,覆上她的头顶,眼神悲悯地缓缓说道,“傻孩子,我可以赐你重生,却无法让你赴死。”
闻言,夏南卿惊得抬起头。
司钰冲她微微一笑,夏南卿已然意识到什么。果然,在她的视线下,司钰转了身子,面向殿中炉鼎,她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凝结在空中,向燃着青烟的炉鼎飘去。夏南卿扭头望去,只见血液坠入鼎中的一瞬,风止,声静,眼前一切归于凝滞,枯黄的落叶停在半空,漫天灰尘粒粒可见。突然间,一束巨大的红色光影从地中拔起,怦然绽放开来,整个噬魂殿瞬间被血红的阵盘笼罩,气势惊人地寸寸压下来。
司钰额头青筋暴起,夏南卿站起身,颇有些担忧,可还没等她站稳,司钰就已将手心对准她,掌风如飓,她狠狠一跌,身子不受控制地落下房梁,掉入噬魔般的阵眼中。
“下次见面,你便是我的弟妹了,南卿,幽冥等你回来。”
夏南卿浑身失重,在风里,司钰隐忍而虚弱的声音听不太清。她渐渐迷离了意识,在她全然混沌之前,她看见噬魂殿彻底崩陷,地面仿佛无底深渊,而她的身体,意外地,落入了那个男人的怀抱。
鬼面摘下,她眼前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逆转之阵,违背天道,凡间崩塌重塑,启阵之人必遭反噬,只要居于阵中,无论是人是鬼皆年华逆转。夏南卿重回凡间,鬼魂同曾经体内的生魂相融,占据其身躯,而她死后的所有记忆,皆随鬼王之力一起尘封于身体。
所以,她又做了死前的最后一场梦,手中短刀落地,梦醒之时。
夏南卿睁眼醒来,已是在另一个房间,这里烛光摇曳,红床春帐。她眉心紧皱,脸色微红,浑身如在火烧。
她好像,记得这里。
夏南卿支撑着疼痛不堪的身体坐起来,环视着屋内之景。她记得,这是醉梦酒楼的一处包间,也就是,卫义诚给她下了迷情药,让她心甘情愿把第一次交付给他的地方。更不幸的是,只这一次,就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以她现在的状况,看来是已经中毒了。夏南卿嘴角一抹苦笑,她这是重生了吧,不过恰好重生到这一天,也不知上天是待她好还是不好。
夏南卿缓缓站起身来,突然,心头一阵尖锐的刺痛,令她身形不稳,硬生生撞到了桌子,桌上白玉酒壶滚滚落地,“砰”的一声,瞬间炸裂。她盯着地上的碎片,若有所思地看了阵,才弯下腰捡起一块来,指尖轻轻摩挲碎片边缘,她细嫩的手指很快划出一道血痕。夏南卿透过玉片的反射仿佛看见了死前的自己,她布满血丝的眼里有死气,也有杀气。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急忙的脚步声,夏南卿在那一瞬收了眼神,手心紧紧握着那枚如刀的玉片。
果不其然,房门被人打开,她眼睛吊着往门那边看,看到了一个喘着气,神情紧张的卫义诚。
这演技,她也自叹弗如。
夏南卿咬咬了牙,强压浑身浴火,拿起玉片面向他。
卫义诚见她这副模样,微微一愣,心下总觉得夏南卿有些不一样了。她何时拿这副冰冷无情的眼神看过他。在他的记忆里,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总带着笑。
“卿儿……”卫义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正在发颤。
夏南卿听到这个称呼,心里霎时汹涌,她忍了又忍,才勉强没有用玉片堵住他的嘴巴。她神色凌厉,向他质问道,“卫义诚,你为何要邀我来这里,又为何,恬不知耻地给我下药?”
“不是我。”卫义诚又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谎话,“那张邀你来酒楼赴约的字条不是我写的,是你妹妹夏言仿了我的笔迹,还找了人想在今晚夺你清白。我刚好去找你,却听你的丫鬟说你已去赴约,才觉出不对来。”
夏南卿闭了闭眼,挡住快要溢满的嫌弃,嫁祸她的妹妹,这便是卫义诚分裂夏家的第一步。只可惜,这措辞她是一个字也不信了。
“卿儿,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我真的,余生不知该如何面对卿儿了。”卫义诚眼中带泪,一步一步地走向夏南卿,夏南卿看他时,还硬生生挤出两滴来,顺着脸颊流下。
原来,他诓骗她时,连眼泪都能作假。
前世,她便是看他落泪不忍,错把虚伪的温柔当成真心,现在看来,真是讽刺啊。死前的最后一天,卫义诚对她说,她这晚就像是只发情的狗,摇着尾巴求着他上。他那副嘴脸,丑陋扭曲,那些嘲讽,似在耳侧鞭挞。
夏南卿勾唇一笑,毫不理睬他的话,对他的眼泪更是视而不见,她举起拿玉片的手,指着卫义诚,面无表情,语气冰冷,“你站在那,别过来。”
卫义诚举止一顿,面上的表情差点出现裂痕,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情绪,装作可怜道,“卿儿,你,不信我了?”
夏南卿心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处值得我信的?
夏南卿本想回他,突然间,一股火又烧到了夏南卿心头,她毫无准备地闷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卫义诚赶紧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手挥开,玉片割到他的衣袍,露出里面一截白色的亵衣。卫义诚惊讶地看着那块地方,若她力气再大些,一定是会见血的。
可夏南卿,不是丞相府千金嫡女,从小锦衣玉食,娇柔文弱吗?
怎么会……
他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看着夏南卿难受地撑住柜子,眼眸愈发猩红,浑身凛然着杀意,将那玉片又指到他胸前,“……出去。”
卫义诚被她所吓,有些恐惧地后退了步,却没听清她的话,“什、什么?”
这“迷情毒”居然能使人丧失神智到如此地步?!是不是药量加重了?
“我、叫你出去!你听不懂吗?!”夏南卿心头的火就快要压不住了,她重重锤了下木柜,“砰”的一声,吓得卫义诚抖了一抖。
“听、听懂了,我马上出去,我出去。”卫义诚连连后退,到了门口更是落荒而逃。
“关门。”夏南卿又是凌厉一声。
卫义诚本已跑了出去,连忙又回来,生怕她发疯似的,迅速关上了门,还关得很紧。
见门关上,夏南卿终于舒了口气,她顾不得玉片划伤了自己的手掌,此刻鲜血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地面上。她死死扶住柜子,心头恶狠狠地想,这到底是什么毒药,她简直要被折磨疯了。
“呃……”夏南卿把心一横,用那玉片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划开一道伤口。她强忍着疼,看那血液染红衣裙,但出乎意料的,浑身纵火之感越发强烈。她一门心思感受着疼痛,身体却不停地告诉她,你现在欲/求不满。
居然没用。
夏南卿骂了句,将那玉片砸到墙上,顿时,本就不大的玉四分五裂,像炸药开了火花。
屋外,卫义诚听到动静,恐惧又迟疑地敲了敲门,“卿儿……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要冲动,我、我可以去找解药。”
“滚!”知此人还未离开,夏南卿郁结,随手拿起砚台,精准地砸到门上。木门瞬间生出了裂痕,巨大的声响直接把卫义诚吓得坐到地上。
听到卫义诚没骨气的叫声,夏南卿讽刺地笑了笑,捂住胳膊流血的地方,扭头看了眼房间的窗。往正门出去势必会惊动他人,若是不走,等她被这药扰得丧失意志,根本不知道卫义诚那畜生会干什么。
罢了,也就三楼。
思索一番,夏南卿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推开窗户,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