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冬时》饮水诗集

1、初见

　　公交车靠站停车，车体因有些急迫的刹车而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声音。

　　司机按了一下喇叭，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

　　伞下的女孩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她连忙收起伞来，轻轻抖了两下，三两步走上了车，投了两块钱，不紧不慢地推了一下眼镜，扫视着后面的车厢，准备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倒是运气好，最后一排那里有一个带着灰蓝色帽子的男生旁边倒是空了一个位置。

　　沈若离扶着椅背走向那座位，待她靠近时，那男生看到她走近，从口袋里掏出了包纸巾，扯出一张来开始擦拭着旁边的椅子上的水渍。

　　车厢这时候因为刹车轻轻摇晃了一下，她倒是抓紧了椅背没有摔倒，那男生因为侧着身没来得及反应脑袋磕上了椅背。

　　沈若离刚想问及他是否有事，他也刚巧抬起头，帽檐下的一双眼也正好看向她，沈若离反应过来，轻声说了句感谢的话，双手托着背后的包，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她坐进去时那个男生更是收了收腿，她红着脸一边点头一边小声说着谢谢。

　　此时正好耳机里面播放着电影情书里面的歌，她听着这纯音乐望着窗外白雪皑皑的路面和街景，不由得一阵出神。

　　车窗上还倒映着身旁少年的侧脸，他戴着个白色口罩，看不到脸的全貌，她盯着窗外的街道不禁有些出神，会想起刚刚与他对视的画面，回想起来他的那双眼睛。

　　是清澈又明亮的一双雁眼，她在一本书中看过这种眼型的介绍，听说这种面相的人都仁慈善良，博学多才，为人谦恭有礼，这么一来，书上说的倒是没错，是挺彬彬有礼的。

　　当她从缓缓从思绪里回神，公交车已经到了下一个站点，停下来等着乘客上下车。

　　晃眼间，上车之前外面飘飘洒洒的雪已经停了，路面上那些私家车开过时，看那轮胎印，已经是有化成水的迹象了，路上的行人也意识到了雪已经停了，一个两个的也收起了伞来。

　　北京的繁华出乎了沈若离的意料，这个城市的白墙青瓦多是藏在胡同里，小桥流水藏在公园里，与江南不同，这多的是高楼大厦，一栋接着一栋，压得她简直快喘不过来气，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窗外。

　　“青春路——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

　　“嗞——”刹车声伴着车门打开的声音，有四五个人排着队下了车。

　　身旁的人已经离开，沈若离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已经空了的座位，却意外发现两个人座位之间除了自己的伞以外，还有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静静的靠在那。

　　沈若离猛地抬起头来，想要出声提醒，可是那松松散散扶着把手站着等候下车的人群中，已然已经搜索不到少年的身影。

　　“等一下，我还没下车！”

　　待她匆忙叫停司机追下车时，她的双脚却定在原处无法动弹，人去哪了？她茫然的眼神无措的扫视着周围，雪地上的脚印往四面八方而散开，四周都没有他的身影。

　　因为堵车，公交车还没开走，沈若离的腿上传来阵阵暖意，是因为公交车还停着，发动机还在运作的缘故。

　　公交车的玻璃上倒映着沈若离着急的身影，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北京城比她想象地要大得多，左右两边都是大马路，路的尽头看不着，她往右边瞧，听着公交车发动机轰轰的声音愈来愈远，公交车走了，她的视野终于开阔起来，那个少年干练的背影也逐渐显现出来，沈若离大喜，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会，手上拿着那把雨伞，想要跟上去。

　　这才没一会儿工夫，没想到他已经快走到下一个路口那了。

　　沈若离想追上去，可是随着下一辆公交车的驶来，又将他的身影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那个——你好！你的伞...”

　　沈若离以为两人隔得并不远，所以声音不大，初来这个城市的她，好像觉得将声音放大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而不失礼的后果，就是在其身后追了一百余米，却还是在路口处追丢了，她迷茫地拿着伞望着对面和附近，茫然地搜索着他的身影。

　　因为追的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口袋里的手套也追掉了一只，待她寻人无果原路返回时，自己的那只手套已经在那个水坑里结了冰渣子了。

　　沈若离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身去抠冰里的手套，她也不知道自己追出来是做什么，外面也没有再落雪，那人自然也没有想起来落了把伞，倒是她，提前两站下了车，追上去归还再上车，这钱倒花的不值了……

　　再说了，他丢伞就丢了，与她又何干。

　　捡起带着水珠和冰渣的手套，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外套的口袋，却意外发现没有一个兜，不知往哪塞才好。

　　街上的路灯闪了一下，沈若离把手套塞进了自己的书包夹层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色不早了，沈若离抬头看看天，用力地搓了搓手。

　　在老家，一般都是天黑了才会亮灯，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路灯抢了月亮的风头，先一步绽放了光芒，大城市里的人也不一般，雪不落了，手里的伞也就说忘就忘了……

　　来陌生城市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些不尽人意的事情。

　　突然，沈若离鼻尖上感受到了一丝冰冰凉凉的冷意，她抬眸往空中望去，路灯的灯光有些昏暗，并不感觉有多刺眼，雪花在光的照射下有了光的颜色，在空中，在灯下，在她的眼里。

　　沈若离本来暗淡的眸里好像又闪起了光点。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这是妈妈教她的法子，说是可以让自己放轻松些，沈若离把手套从包里又翻找出来戴在手上，轻轻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脸，手套上的冰碴子带来的冰感刺激着她的皮肤，她原地站了一会看了下手机里的导航，原地打了个转儿寻找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在哪。

　　半晌，她撑起伞来，往回走去。

　　北京的天气很多变，雪花在路灯的照射下，好像发着光茫的小精灵，它们牵着手，跳着舞，落在沈若离的发丝上，落在了她的雨伞上，听着她感叹着一天奔波下来的劳苦埋怨，也伴着她走在华灯下的小路上，向着下一个站点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