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有了些毛病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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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苏醒了又沉睡，沉睡了又苏醒。这种境界真的很奇怪。
在我的印象中，沉睡是死亡的表现，那种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尸体冰冷冷的表现。而这一次我的睡着，也体现出了我的死亡。
说实在的，我害怕死亡，但我更怕苍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
我是被痛醒的，手臂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等我睁开眼睛，第一动作就是抽出手臂，而这导致惊动了沢田纲吉。他睡在床边，发丝柔顺地抵在棉被上。而我闹出的动静，则让他猛然睁开双眼，褐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我。
没有闪躲，没有逃避。我甚至看出了他眼睛的变化，从褐色到神色，那双眼瞳中渐渐多出了什么东西。
“身体还好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我摇摇头，翻开被子就要站起来，却被他按在了床上。
“我叫医生过来。”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看着他苍白的面色，眨了眨眼睛。
昨天的昏睡，真够让人内牛满面的。不自然的昏厥过去，然后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医院。估计是鬼饰通知沢田纲吉的，不然他不会出现在医院里。
医生马上过来，看了看我的情况，说是身体并没有大碍。
等到医生快要出去，我连忙叫住他：“医生，我昨天情况……如何？”医生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眉头有点皱起来，“你昨天的状况很糟糕，不仅是耳朵失聪，甚至五官都要渐渐失去功能……”
“……那我怎么好的？”我愕然，我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毛病。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的。
医生的眉间舒展开来：“你今天的状况很好，奇迹似的不治而愈，估计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奇怪，真奇怪。
明明是这么大的毛病，可是就这样好了？
医生走了出去，我这才靠在枕头上。沢田纲吉睡在我的旁边，他似乎很累，一闭上眼睛都会睡着。我看着他的睡脸，看着他精致柔和的轮廓，不知不觉勾起了唇角。手指慢慢伸过去，想要去触摸他的脸，却在摸到皮肤的瞬间，被针刺似地缩了回来。
我只能慢慢看着他，感觉时间迅速。
我看着他的睫毛慢慢颤动，均匀的呼吸声轻轻的……我凑过去，离他的脸很近，看着他白皙的脸，渐渐无法移开视线。我知道沢田纲吉没有睡着，只是很浅很浅地闭上眼睛，所以当我用手指缠着他的头发时，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惊涛骇浪，重重叠叠。他褐色眼眸里映着我的脸。
我有些尴尬，立刻将身体移过去，离他一米以上。
“那个……那个……我饿了。”支支吾吾的说话声。
“我帮你去买午餐。”他轻轻笑了笑，倦意的脸还有些苍白，白衬衫在风中吹起来。
等他走了出去，却见窗外有些动静——原来是一个人正从窗外跳进来。而我不由自主地张大嘴。要知道，这里是五楼！五楼啊，人跳下去会骨折，甚至是死亡。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看五楼窗口的勇气。
而等我看到人，我的惊诧已经没有了。
因为跳进来的是鬼饰。对于鬼饰，我想我只能给她一个“外星人”的称谓。她太过神秘，让人费解。就算是她现在拖着一个人头过来，我也不会惊讶。
正因为是鬼饰，正因为她不是一个平常的人。
“你还没死？”她张口就说，眼睛一眨也不眨。
“是，是，我没死。”我连忙转头，不理她。
她坐到沢田纲吉原本的椅子上，伸手就拿出一篮子水果，“这是给你的。”她拿出刀，不到三秒钟就将一只苹果的皮给削掉了。
“好快……”我只有膜拜的份了。
鬼饰将苹果放在我的手里，忽然对我说，“逆三鬼，我要让你做一件事情。”瞬间，我感觉就算吃着苹果，自己的嘴巴也是索然无味——鬼饰让我做的事情，不是对我有益的，就是对她自己有益的。
我将苹果放下，口齿不清地道：“什么事？”
“沢田纲吉是不是有一条项链？”
“是啊。”我随口应了一声，可忽然之间对上她没有波澜的眼睛，“你想要干什么？”
她忽然凑近我，黑曜石一样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然后恶劣地微笑：“将项链偷出来。”我看着她黑色的眼睛，连忙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鬼饰歪着头，从水果篮子里拿出一个梨子，然后皮也没削就吃下了一口。
“这是他的东西。”我忽然感觉自己有种入了狼窝的感觉。或者说，鬼饰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鬼饰眨眨眼，似乎在思考我的话，然后说：“如果我说……没有那条项链，你会死呢？”这时，门被打开，沢田纲吉从门外走了进来，我手中咬了几口的苹果掉落在被子上，然后朝着鬼饰看去，却发现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三鬼？”纲吉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篮子，“有朋友看望过你么？”
“嗯。”我只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鬼饰的话语还在我的脑子中挥之不去。
“如果我说……没有那条项链，你会死呢？”
你会死呢？
……我会死呢。
我的睫毛颤了颤，朝着沢田纲吉脖子上的那条项链看去。在这一刻，我感觉有无数的情绪卡在我的嗓子里，生疼生疼的。
我对于生的执着真是可怕啊。可怕到想要一己私利地去拿走项链。——其实只要我大大方方说出来，沢田纲吉一定会给我的。
一定会。
“纲吉，你的项链……”
“什么？”纲吉一愣，朝着脖子上的那根项链看去，立刻浓浓笑了笑，“我的项链怎么了？”他的声音很好听，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有罪恶感。
明明刚开始不是这样的。
明明刚开始他只是我生命中最平淡的一个陌生人。
只是觉得他会给我煮粥，给我很亲切的关怀。比起刚开始是他女朋友的惊诧感，我现在更多的是不安，是罪恶感。
……
我深呼吸一下，平静地道：“纲吉，能送给我这条项链么？”顿时，我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是褐色的，淡淡的光在眼眶中流动，酝酿着水雾，这么美，这么美。可是，沢田纲吉的手忽然动了一下，他坐回原来的椅子上，凑近我，轻轻叹息一声，“不可以。”
“为什么？”我估计这个“为什么”只是自己的神经反应。
“没有这个东西，你估计会离开我吧。”他说道，“没有了羁绊的东西，你也许会躲我躲得远远的，让我再也找不到。三鬼，如果我将这个给你，你能承诺你不会离开我么？”
我顿时沉默。
“这个项链……有什么用？”我的声音干涩。
“就像现在一样，你如果离我太远的话，会像这样生病，耳朵失聪，五官失去功能，昏倒在地上。”顿时，所有的一切都明朗起来。为什么沢田纲吉不让我离开，要我好好呆在家里，为什么我去威尔帝的别墅时，会有异样的情况出现，为什么沢田纲吉在我的身边时，我的病全部不治而愈，为什么鬼饰要我偷到这个项链，不然我会死……
我的手指握成拳头。可就算这样，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一点儿也不。
我的胸口里，十分空虚，空虚得仿佛心脏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想要知道，我便让你知道。三鬼，我从来不会骗你。”他依旧温柔的微笑，双眼动人，一点一点的褐色在眼眸中沉淀，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需要冷静。
我连忙用棉被将自己盖住，蜷缩在床上。空气有些闷热，棉被里十分黑暗，也十分热，我感觉浑身上下有了虚汗。
周围很久没有声音。等我以为旁边没有人的时候，我才轻轻的挪移被子。
鬼饰就坐在床边，看着窗帘摇曳，一双黑色的眼睛安静无比。
她手上拿着一个梨子，时不时还吃上几口。她吃水果时是没有声音发出的，怪不得我刚才以为旁边没人了。
“沢田纲吉都告诉你了。”鬼饰的声音很平静。
我顿时感觉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委屈），点点头。
“要离开他么？”鬼饰继续说。
我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手中的梨子：“梨子好吃么？”
“还好。”鬼饰用眼角瞅我，“既然饿了的话，就吃饭吧。”她用食指指着床头柜上的饭盒，“日本料理。沢田纲吉很用心，他知道你不喜欢吃意大利的饭菜。”
沢田纲吉——这个人纳，送给我许多东西。
我默默低下头，打开饭盒，拿起饭盒上的筷子，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因为吃得太急，在半路被呛住了，连忙要水喝。
等那杯水灌入我的喉咙，我才舒坦地拍拍胸膛。
时光过得真快，鬼饰一直呆在病房里陪着我，同样的，在这段时间里，沢田纲吉再也没有进入这个病房。
中午时刻。我知道已经可以出院，便是站了起来，脱下医院病服，穿上了备至好的衣服。
蓝色的连衣裙，质地柔软，摸起来很舒服。
鬼饰这时候又吃了一个梨子，她将梨子肉吃完，将梨子核扔到了墙壁上。凭着她的力气，那墙壁自然砸出一个小坑来。我一看，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吼道：“损坏公物可是要赔钱的啊！我可没钱哈！”
鬼饰看我一眼，“你想跟我走么？”
“你想说什么？”我的笑脸忽然拉了下来。我是知道的，鬼饰是说我想不想离开沢田纲吉。按现在的情况，想要离开他，根本不可能。因为他有那一条项链，一到极限我就会失聪生病。
可鬼饰这么一说，意思是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离去，不用担心生病的问题了？
我连忙凑过去，看着鬼饰面无表情的脸：“你是说，你用办法让我远离沢田纲吉？”
这句话一说出来，以前的罪恶感，以前对沢田纲吉的羁绊，瞬间魂飞湮灭。
这一次我是铁了心了。
自由。
自由。
自由。
两个字，却属于人的一生。沢田纲吉给我的自由是一种宽容，但同样的，他给了我很牢固的禁锢。
“我给你十秒钟时间思考。离开，或者不离开。”鬼饰的眼睛还是冷静的，冷静得没有温度，很冷很冷。
离开？
不离开？
医院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我愣然，看了鬼饰几眼。她耸耸肩，唇边挂起一个惰懒的微笑：“离不离开？”她的声音轻轻的。
“三鬼？”沢田纲吉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越来越清晰。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信念全部颓圮，立马点头，“离开。”
以后想起这一幕，我便很自嘲很自嘲的笑着，觉得那时候的我真笨真傻，意气用事之下，就离开了他。
鬼饰的眉毛弯弯：“你说的？”
“我说的。”末了，坚定地道，“决不后悔。”
鬼饰站起来，黑发飞扬，远看像一个优雅的精灵。她牵起我的手，朝着窗户走去，然后一脚跳下这高得让人发抖的“万丈深渊”。
我的血液刹那间凝固，失声尖叫，却被鬼饰狠狠的按住嘴巴。她瞪了我一眼，命令道：“不许说话。”
我含泪眼下话语，狠狠闭上眼睛。过了半晌，有惊无险后，我才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站在医院大门外。鬼饰打开手机，对着手机里面说：“Xanxus,明天我就回去，你派人来接我。”说完，鬼饰望着我，“项链的事情我会解决，你跟我一起去巴利安。”
我立马点头：“那纲吉……”我想说纲吉怎么办，鬼饰一个眼神就封住了我的话语。
也许跟沢田纲吉，早该有个了结。
鬼饰带我去的地方是西西里岛。那个地方我曾经去过一次，也是同鬼饰一起去的。只不过，时光依然不同。
鬼饰叫我把怀表拿出来，暂时交给她保管。她说：“沢田纲吉手中的那条项链跟这只怀表有着联系，只要你暂时不戴怀表，就可以短时间的生命无碍。”说着，她再次问我一句，“你当真不后悔？”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有了些毛病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