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叛蝶》Ayuee

9、第九片花瓣

　　一月底，案件终于开庭。
　　四人站在法院外，相视无言。
　　何湘月作为许文清方的诉讼律师，坐在被告席上等待开庭，林晓茹和时竹则在外等候。
　　经过几轮激烈的法庭辩论，对方所出示的所有证据以及所说出的所有言论无一例外全被何湘月驳回，最终，何湘月播放出那晚她被暗杀未果的监控视频，直接将对方摁死，不留任何余地。
　　短暂的休庭过后，何湘月和许文清再次坐回被告席，等待宣告最终判决。
　　“法院认为，为使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权利免受不法侵害，对正在进行的家庭暴力采取制止行为，只要符合刑法规定的条件，就应当依法认定为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本案原告许某某在婚姻关系成立期间多次殴打被告宋某，并于十一月二十七日在醉酒后再次故意殴打宋某，宋某在徒手制止许某某暴力侵害未果的情形下，持花瓶反抗许某某的行为符合正当防卫的起因、时间、主观、对象等条件。经法院综合判断后，应当认定许某某的正当防卫行为未超过必要限度，不负刑事责任。依法宣告宋某无罪。”
　　“同时，本案原告的哥哥曾在开庭前刺杀被告律师未果，依法予以判决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首都多日阴天，却在此刻突然放晴。
　　何湘月清晰的听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她转过头，是许文清哭了。
　　再抬起头 ，几十分钟前还张牙舞爪的对面几个人现在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
　　回国后经手的第一个案子，作为被告，她打出了人生的第一个胜诉。
　　那天过后，何湘月的名字传遍了首都整个律师圈。
　　不仅仅是因为她坐在被告的位置上打出了胜诉，更是因为她彻底扭转了国内家暴案中关于正当防卫定义的局面，前所未有，天翻地覆。
　　而她没有选择就此去往更好的律所，只是按约定顺利入职。
　　再和杨冰见面已经是除夕，她还是一身白色西装，何湘月则穿上了黑色西装。
　　“恭喜你，回国后的第一个案子打的太漂亮了！我甚至还担心你会不来我们律所了呢！”
　　“怎么会呢杨律，早就约定好的事情，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啊。”
　　两人打趣了几句就开始交代后续工作，一切沟通完毕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很高兴你肯选择我们律所！再次欢迎你的到来！”
　　“谢谢杨律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拥抱了一下，何湘月和杨冰道过别后离开了律所，走出门，她便看到时竹的车停在不远处。
　　她快步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等到打开后座的门才发现林晓茹和许文清都在。
　　“我天，你们怎么都来了？”
　　“今天除夕呀！”
　　“来吧林大小姐，咋安排？”
　　“咱们先去吃饺子，然后再去江都大桥看烟花！”
　　“好，那咱们出发！”
　　时竹发动车子，四个人一起向饺子馆出发。
　　一路上四人有说有笑，本来还有些放不开的许文清也被他们的气氛感染，时不时开两句玩笑。
　　经过如此一遭，许文清好像慢慢找到了自己在首都真正的落根处。
　　原本的三人组在那场官司后变成了四人组，但何湘月和许文清都很默契的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任由时间流逝。
　　几人吃完饺子又喝了点小酒，在何湘月的监督下，这次林晓茹没有再喝多。
　　到达江都大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许多人站在桥上等待着烟花，一时之间，停车位有些难找。
　　时竹让她们三人先下车，自己去找停车位，但林晓茹执意和他一起，最终何湘月和许文清先下了车到了桥上。
　　“你咋不和她俩一起？”时竹一边寻找着停车位一边问道。
　　“有些事，阿月再不说，许文清也会说，她们需要这么一个机会去说清楚。”
　　“明白了，还得是你。”
　　林晓茹忧心忡忡的看着桥上的二人，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希望她们能把握住机会吧。”
　　而此时，站在桥上的二人因为剩下两个人不在，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为了不让这份尴尬继续蔓延，何湘月选择先开口。
　　“回国后就开始忙案子，好像还没有问过你在哪里工作诶。”
　　许文清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将视线移回到远处。
　　“也在首都，刚调过来的。”
　　“刚调过来的？”
　　“嗯，本来在岛城，公司的分部，前两天刚收到通知，把我调到公司总部了。”
　　“哦哦，这样啊。”
　　一时之间，何湘月也不知道下一步该说点什么，气氛重新陷入尴尬。
　　“六年前那封信，我看过了。”
　　何湘月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说出口，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
　　“嗯，好的。”
　　“当时我就在机场外面，林晓茹一出来就看到了我，然后把那封信给了我。”
　　“...哦。”
　　“抱歉，高中那会，不知道你是喜欢我。”
　　“没关系的，没关系。”
　　“当时有猜到一些，但不敢确定，也不敢直接问你，那时的我们，好像都是学业为先的人，只顾着赶路。你出国之前的那次KTV，在来的路上，我问了林晓茹，她也和我说了，我那时才敢确定，你是喜欢我。”
　　“...”
　　“我得到那个答案时太突然了，你也要走了，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就唱了那首歌。”
　　“嗯...”
　　“你出国的六年里，我试过很多次去喜欢你，你的每一条朋友圈我都有看，也有和林晓茹了解高中那会的你，但我一直做不到。你回来那天，我是知道的，本来想有个美好一点的重逢，但没有想到就那样仓促的在火锅店见了面。”
　　“...”
　　“我有想过找你帮忙，但我开不了这个口，还好你给了我一个台阶下，真的要谢谢你。”
　　“没事，我也得到提升了嘛。”
　　“一起搜集证据的这一个多月里，我一直在尝试喜欢上你，但我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门，我真的做不到喜欢女生，对不起。”
　　何湘月没有说话，许文清也没有再开口。
　　沉默良久，何湘月终于作出回答：“花有千万种，每一种都有她自己独特的气味，人也如此啊，不喜欢女生只是千千万万个人类中的一种，它很正常，也没有错，你不需要道歉。更何况，我喜欢你这件事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它不需要你为它承担或交换什么，所以你也不要有任何的愧疚。”
　　“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何湘月轻笑了一声，“咱们都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也算挚友了吧？”
　　许是被她的笑给感染到，许文清竟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当然算。”
　　烟花开始的前两分钟，时竹和林晓茹终于来到她们身边。
　　零点整，江都大桥对面的天空炸开一朵又一朵烟花，好不热闹。
　　桥上齐声喊着“新年快乐”，所有人沉浸在新年的氛围中，唯独站在四人最左侧的何湘月悄悄落了泪。
　　刚刚的几句回应都是她强作镇定说出口的，其实在许文清说完那番话后，她就已经明白，原来自己这六年对她的感情早就不再是爱，只是执念而已。
　　这场烟花她时而看清，时而模糊，就像这六年她无数次面对自己的心时一样。
　　爱让孤独者画地为牢，也让理性者疯魔。
　　四季回转六轮，在下一个春天到来之前，她们终于亲手解开了这个牢笼。
　　首都飘起点点雪花，林晓茹蹦蹦跳跳的伸手去接，何湘月和许文清没有动作，任由雪花染白发丝。
　　她们不是反射光线，只是暂时迷失了方向。
　　当下一个春天再次到来，当玉兰花再次开放，他们终将继续并肩前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