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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片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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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完的夏天,三个月在有限周期内被无限拉长,不过何湘月他们三个人倒是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林晓茹和时竹玩了一个月后,终于在25号下午查到了高考分数,于是两个人投入了工作量巨大且非常痛苦的报志愿工作中去,何湘月每天除了收到老师发来的资料,还会收到来自林晓茹和时竹的发疯。
何湘月在查到成绩后就向几所英国的学校发去了申请,目前还没收到回复,她便也乐的清闲,每天除了看看电视剧就是问候一下报志愿的两个人。
她高考并没有超常发挥,只是在自己的预期之内,考到了满意的分数,而这个分数去她想去的学校,都很绰绰有余。
而后,三中在六月底举行了毕业典礼。
仪式很繁琐,项目也很多,终于熬到最后的表演环节,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三中出于在期末周备考的原因,根本没有充分排练,这也让何湘月的耳朵饱受折磨。
好容易挨到典礼结束,又被通知要把凳子搬回去。
这凳子沉不沉何湘月不知道,反正她知道她现在想拎着它砸人。
“走了,回教室去。”
何湘月把林晓茹从凳子上拉起来,两个人一起拖着凳子往回走。
“拿到学校的offer了吧?“
“嗯,是的。“
“八月底走?还是什么时候?“
“八月中旬。“
“签证拿到手了吗?“
”还在办呢,应该快了。“
“去英国吗?“
“嗯。“
一谈起何湘月出国的话题,两个人的话就会变得格外的少。
这其中的原因,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
回到教室后,何湘月坐在林晓茹前面,开口问她:“想好去哪上大学了吗?“
“没呢,但是不会留在省内。“
“哟,巧了不是,我也不留在省内。“
时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从旁边抽了个凳子坐在林晓茹桌子旁边,加入两人的话题。
“想好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问原因,何湘月心里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一个常年被父母管着,限制做任何决定,而另一个,被后爸家暴,被同父异母的哥哥骚扰。
用何湘月的话来说就是,现在不跑,等死吗?
“嗯,早就做好决定了。“林晓茹如是说,时竹也紧跟着附和了一句。
“爸妈不会干涉吗?“
林晓茹听到后嗤笑了一声,“我妈是不会,至于另外两个,他们敢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动一次刀。我想,两年前我把刀架在我自己脖子上并且胳膊上都是血的画面,应该足以让他们终生难忘。“
何湘月没说什么,转头又去看时竹。
“我妈肯定会管啊,不过,关系统前十分钟去改,足够了。“
何湘月听到后依然没说什么,几秒后却突然笑出来。
两个人用一种关爱的眼光看着她,好像她突然发病了一样。
“笑什么?“
“我觉得我们像三个疯子。“
“那咋了,这个世界,谁不是疯子。“
“看来咱们三个人能玩到一起,绝对不是意外啊。“
陈秋意突然从门外跑过来,“阿月,快来快来。“
何湘月虽然感到莫名其妙,却还是跟着她出去了。
走出教室门的一瞬间,许文清恰好从走廊上路过。
何湘月呆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
“愣着干嘛,拍照去啊!“
何湘月这次却说什么也不肯了。
毕业典礼开始前。
“阿月!好久不见呀!”
何湘月转过头一看,是高一上学期曾经同寝的好朋友,她余光瞟到,许文清正坐在后面。
想着反正也是毕业典礼了,打个招呼应该没什么的。何湘月本想跟朋友打完招呼后,再和许文清打个招呼,万万没想到的是,何湘月刚开口,许文清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冰水,何湘月撑着笑和朋友打完了招呼。
所以她就算要留遗憾,也绝对不愿再主动一次。
直到许文清消失在拐角,何湘月终于失魂落魄的回到座位上。
“我嘞个乖乖,你出去一趟,被人抽魂了还是怎么着?”
“没,看到许文清了。”
“我靠,这么好的机会,你去合照了没啊?”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愿,但是她却自己放弃了。
何湘月摇摇头,把毕业典礼前的经历和他们说了。
“不应该啊,你没得罪她啊。”时竹想不通。
“不重要了,以后不会再见了。”何湘月说这句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情绪。
“青春总是有点遗憾的,早悟兰因,不结絮果。”
林晓茹拍拍何湘月的手,示意她。
“嗯,不结絮果。”
拿到毕业证书和志愿填报辅助书后,三个人没多留,马上离开了学校。
七月初,第一次志愿填报正式开始。
如三个人预料中的,林晓茹的父亲和哥哥想干预她的选择,甚至试图得到她的密码来改掉她的志愿,不过被林晓茹一句话就吓得不敢再动这种想法。
她说,“不介意两年前的事再发生一次的话,你们可以继续。”
而时竹的妈妈也全程参与自家儿子的志愿填报,时竹也很听话,不过在志愿填报截止前的半个小时,他登上系统,改掉了志愿。
七月底,录取结果公布。
林晓茹去了北京,就读设计类专业。
时竹去了云南,就读信息类专业。
何湘月在得知他们俩的最终去向后,终于松了口气。
你们终于自由了,我最亲爱的朋友们。
当晚,林晓茹把二人叫到一家清吧里,名头是庆功。
“庆功不应该去饭店摆一桌?你来这?“时竹不知道林晓茹是不是高兴到脑子直接不运转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玩的开心就行啦!“
清吧里设有一个吧台,可以按照客人的要求调酒,何湘月觉得有趣,便去点了一杯试试。
“红色,淡,甜味,谢谢。“
不多时,一杯鸡尾酒摆在她面前。
她端着酒回到座位上,林晓茹和时竹要的是现成的罐装酒,三个人碰了一下杯,“恭喜你们。”
何湘月尝了一下鸡尾酒,很不错。
“不过,你们的专业我真的很意外。说说,怎么想的?”
林晓茹先开了口,“我自己喜欢画画,而且,现在市场上的女装尺码越来越不合理,设计的也越来越丑,更有些设计纯粹是为了迎合男性,我最恶心这种,所以就想学设计,自己去干。”
“那你呢?”何湘月和林晓茹看向时竹。
“单纯想为国家做点有用的,顺便实现一下真正的自我价值。”
“哇,你知道你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了吗,时大少爷?”
时竹翻了个白眼,却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哎对了阿月,你老是问我俩,那你呢?“
“我读法学院,学法。“
“我天,那岂不是很累啊?为什么啊?你都出国了,海归的身份这不都有了吗?“
“不,我不要靠身份来铺路,我要靠我自己。”何湘月抿了一口酒,“更何况,长大后确确实实看到了太多黑暗,我想做些什么,我想为她们做些什么。我更想证明女性也可以凭实力,而不是凭那些有的没的。”
说这些时,她的眼神不再平静,似乎是再次看到那些血泪重现在眼前。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吗?不,绝对不会。何湘月绝对不会做那个袖手旁观甚至火上浇油的人。
她要与那些背后的手对着干,甚至掀翻这个世界的棋盘,重新洗牌。
“那就为我们的梦想而举杯。”
三人举高酒杯,轻轻碰一下后,一饮而尽。
寂静的夜晚,有人在纸醉金迷的会所内推杯换盏,有人在无人知晓的清吧小角落里高歌理想。
八月,何湘月订好了飞往英国的机票,行李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一切都安排好后,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许文清。
她,考到哪里去了呢?
说来也是奇怪,毕业已有两个月之久,她在毕业典礼之后再没见过许文清,甚至连她的一条朋友圈都未曾见到过,按理说,早就应该已经忘记才对。
但事情似乎总是不会按着她的预料发展。
就像,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意,也不明白要不要和许文清坦白。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憋在自己心里,虽然她之前也在大半夜情绪上头发过几条朋友圈,但自始至终,这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无关他人,更无关许文清。
不过,有些事,有些人,不管怎样兜兜转转,最终都还是会遇上,结下最终的果。
距离出国还有两天时,何湘月把二人叫到一家KTV里,想做最后的告别。
她在去的路上接到林晓茹的电话,“阿月,你还想见许文清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想知道,告诉我答案嘛。”
“肯定想啊,但是应该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估计我们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好,我知道了,你在去的路上了吗?”
“嗯,在车上了。”
十分钟后,何湘月和时竹坐在包间的沙发上等着林晓茹。
时竹嫌太无聊,就先点了几首歌放着,当消遣。
没过多久,包间外传来林晓茹的声音,何湘月以为她只是在打电话,不曾想等她推开包间门,何湘月抬头与她对视后,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包间内的歌曲还在继续放着,也许是巧合,在何湘月认出那个人的瞬间,响起了青春不打烊的前奏。
那个人是许文清。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晓茹会问那个问题。
但是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许文清会答应林晓茹,跟着她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做?
“阿月,想死你啦!”林晓茹把跟在身后的许文清拽过来,”我把文清也叫过来了,人多才热闹嘛。”
“我也想你。”何湘月看向许文清,这次许文清终于没有低头,她暗自松了口气,开口继续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听林晓茹说你要出国了,恭喜。”
“谢谢你,先坐吧。”
许文清点了点头,紧接着在包间最里面的沙发上坐下。
林晓茹圈着何湘月的脖子来到点歌屏前,吵吵着点了七八首歌,说是要一展歌喉。
“你后天走是吧?”
“对啊,你不是知道吗?”
“那今晚喝点酒,不过分吧?”
何湘月无语的笑了一下,“喝喝喝,必须喝。“
于是两个人又从前台那买了几瓶啤酒。
“阿月马上要走了,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林晓茹高举一瓶啤酒,放声大喊着。
喊完后又转身去拿了话筒,开始唱歌。七八首歌过后,何湘月硬拉着她坐到沙发上休息,怕她一晚上把嗓子唱坏了。
这一休息可不得了,林晓茹一会拉着时竹喝酒,一会又边喝边跟许文清聊天,没多会她就直接把自己喝醉了。
何湘月这下真无语了。
看着面前醉的晕乎乎的林晓茹拿着话筒晃来晃去的唱歌,时竹还在一边扶着她以防摔倒,何湘月头一次有点束手无策。
突然,林晓茹拿着话筒冲着她就来了。
何湘月:?
“阿月,你也来唱一曲嘛。”
何湘月自知跟一个喝醉的人讲不通什么,只能答应她的提议。
她接过话筒,在手机上翻了几分钟,最后选定了一首歌。
“我还不能妥协
我很安静陪着你
有些怀疑......”
一曲终,有人偷偷红了眼眶,也有人面上冷静的像是掀不起任何波浪的暗流。
何湘月是唱给许文清的。
她在喜欢着她的同时,其实心里还有一份对她的感谢。
谢什么呢?
大概是谢谢她出现在她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中,从此她的世界有了春夏秋冬。
谢谢她的出现,让何湘月对自己的认识更加完全。
也感谢她,给自己提供了一份动力,尽管微小,但也铺成了现在的路。
许文清,以后不要再见了,也不会再见了。她想。
何湘月将话筒还给林晓茹后,没想到她又把话筒递给许文清,让她也唱一曲。
许文清只是笑,却也不说话,接过了话筒。
她选歌比何湘月快一些,一分钟左右就选好了。
前奏响起,何湘月一怔,进而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总有一些话 来不及说了
总有一个人是心口的朱砂……”
是随便点的吧?可为什么在点之前看了何湘月一眼呢?
也许她并不知道这首歌的故事呢?
何湘月抛开所有荒唐的想法,只为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到最后她发现,没有这个答案。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就像做数学选择题时,好不容易算出一个答案,却没有这个选项。
唱到最后,许文清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转而去看何湘月。
林晓茹给完话筒就瘫倒在门边的沙发上,时竹正忙着回消息,中心沙发这里只坐着她们二人。
何湘月在慌乱中不知所措的抬起头,却恰好对上许文清的眼睛,于是她们在对视中唱完了歌曲的最后一部分。
包间重回安静,何湘月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文清,双手死死的抓住沙发,眼神里似乎在问,到底为什么?
她顾不上失态,顾不上自己现在的神情,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许文清没有给她任何答案,只是笑着问她,“我唱的还可以吗?”
“啊,嗯,好听的。”
“那就好。”
沉默良久,许文清再次开口。
“祝你顺利。”
“嗯?”
“出国一切顺利,平平安安的。”
“好,谢谢你,也祝你万事顺意,天天开心。”
她想,这是她能给的最好的祝福了。
“晓茹喝醉了,咱们把她送回家吧?”时竹走过来问道。
“好。”何湘月应下,又对许文清说,“你怎么回家?要不我们先送你吧。“
“不了,我等下打车就可以。“
何湘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时竹背起林晓茹,何湘月结过账后,三人走出KTV。
“你打好车了吗?“
“嗯,打完了,等下就过来了。“
两分钟后,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他们面前,何湘月将许文清送上车,纠结过后,还是叮嘱了一句,“到家发个消息。“
“好,回家早点休息。“
目送白车离开后,何湘月转身去找时竹,两个人在路边慢慢走着,林晓茹睡得很是安详。
“真的不和她表明吗?“时竹突然开口问。
何湘月其实早就猜到今晚结束后林晓茹和时竹一定会有一个人问,只是她没想到这么直接。
思索过后,她还是说,“我再想想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她无关。“
“不是,怎么能说和她无关呢?那你喜欢的不是她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马上都要开启新生活了,也不会再见了,这时候再说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
“后天就走了对吧?“
“对啊,你不是知道的嘛?“
“嗯,就是有点恍惚。“
“说来听听,怎么就恍惚了?“
“我们认识三年了,时间太快了。高中三年就这么过去了,现在你又要出国,我和晓茹也要各奔南北,很难不感慨啊。“
何湘月低头笑了一下,“这不是挺好的吗?大家都有了更好的未来,你们也终于逃离掌控了,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总会有重逢那天的,只是时间问题。”
“这几年,你会回来吗?”
“看情况吧,如果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回来的。”
“好吧,期待重逢那天。”
路灯投下昏黄的灯光,照出三个人的身影,一如从前,他们依然并肩而行。
半夜十一点,何湘月安顿好一切后便躺到床上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她最先看到的是半个小时前许文清给她发的微信。
“到家了,晚安。”
她随手打下“晚安”两个字发送过去,退出聊天界面,紧接着便看到朋友圈上有小红点,好奇心驱使下,她点了进去。
是有人给她的朋友圈点赞了,看清头像后,她手猛地抖了一下,是许文清。
今年春天时,她发过玉兰花和百合花的照片,朋友圈很简洁,没有任何文案,只有两张照片,而许文清也只给她这两条朋友圈点了赞。
很显然,许文清是一条一条看过了她的朋友圈,才会看到这里。
她将手机熄屏,转而坐到书桌前,抽出一张信纸,思索良久后终于下笔。
一天后,何湘月拖着两个行李箱到达机场,身边还陪着林晓茹和时竹。
她一直努力的活跃气氛,但还是没有止住林晓茹的眼泪,甚至连时竹也偷偷的红了眼眶。
她抬手为林晓茹擦去眼泪,“不要哭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的十八岁生日,你还来吗?“
“放心吧,明年冬天,定能与各位重逢。“
“好,我等你。“
三人拥抱过后,何湘月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林晓茹。
那封信一看便知道就是被保管的很小心,上面没有一丝折痕。
“这封信,如果你能再见到许文清的话,麻烦帮我给她吧。”何湘月如是说。
林晓茹接过那封信,又看了看她,最后也只是说,“好,我答应你。”
何湘月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一个人向登机口走去。
很短的一段路,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流泪,好像只是短暂的离开几天一样。
分别本就是一门难学的课,但何湘月似乎已经能拿到满分。
起飞后,她拍了一张舷窗外的夜景,万家灯火灿烂,只是从此多了两盏等她的灯。
想了想,她还是发了一条朋友圈,这次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文案或者图片。
“隆冬,盼与君重逢。“
配图便是那张夜景。
很快,林晓茹和时竹便给她点赞评论,没过几分钟,许文清也给她点了赞。
她关掉手机,清空思绪,双眼放空的看向窗外,没多久睡了过去。
十八岁这年,也是玉兰花开的最盛的那年,锁住他们的牢狱终于迎来了最优解,三人亲手撕碎这诡异的规则,从此天高任鸟飞,蝴蝶也终于能去往心之所向。